;齐天城会长也顾不得什么多的事情了,他立刻动身到达东郊墓地,找到了顾青园。
他眉头紧皱,怒斥道:“青木王,神殿已经一再让步,你也不要做得太过分!”
顾青园一脸沉静,扬眉问道:“哦?我们不是老实依照与神殿的约定行事的吗?”
齐天城会长大怒道:“还敢狡辩?这周围的人,难道就是我们事前约定的人数?”
到现在,墓地周围已经来了许多人。他们一个个静默着,没有说话,但单看那黑压压的人头就知道,怎么可能只有二十人!
顾青园淡淡地扫了那边一眼,说:“我们约定的是进入墓园的人数,他们并没有进来。”
齐天城会长一愣,这才看清,这些人在墓园外面就止步了,的确没一个人进入墓园范围的。
顾青园转头往里走,说:“我们并没有额外作通知,他们都是听到消息之后,自发前来的。我们也无权去管束他们。”
他这话不是假的,只是略过一些信息。
顾青园他们的确没有特别去放消息——他们用得着吗?他们只要不刻意压制,自然就有人会把消息传出去。
当初在古战场斩天城发生的事情已经被传开来,很多东梧州人听到消息,就会自动地前来!
齐天城会长又狠狠地瞪了那边一眼。顾青园说得没错,有一些护卫在附近,只要有人想要往前,他们就会前去阻止劝说。人人都无比肃穆,脸上带着哀伤,只要护卫们稍微一说,他们就点点头,停住了脚步。
不知为何,这种自制让齐天城会长更加不爽。这时,顾青园转头道:“会长大人。您要跟我一起进去吗?”
齐天城会长当然不可能进去,他冷冷地哼了一声,拂袖就走。
顾青园身边有一个人担心地问道:“王上,我们这样会不会得罪他?如果机关公会给我们使绊子……”
顾青园缓步前行,边走边道:“这三十年来,你们还没看清楚吗?真正值得依靠的,难道是神殿、是公会吗?不,是我们自己。现在神殿想要东梧州能够立起来,暂时不会动手。至于将来……”
他抿了抿嘴,没有继续说下去。
不过。这人说得也没错。东梧州不可能真正跟机关公会作对。大部分时候必须得顺着他们。只是……
他转头看了一眼。人还在不断赶来,站在墓园外的人越来越多。他们都有着统一的表情。
哀痛、悲愤、尊敬、信念……
与以前的颓废完全不同,这是这场机关战争给东梧州新树立起来的精神,无论如何。他们必须把股精神保持住!
林木森森,顾青园一抬头,突然看见前面树下站着一个人影。他先是一愣,脸上顿时绽放出惊喜的笑容!
顾青园大步走上前去,叫道:“常鸣!”
常鸣的脸在树叶的阴影下,看不清表情。他凝望着外面密集的人群,目光幽深中带着一缕火焰,仿佛要燃烧起来。
听见顾青园的叫声,他微微一笑。抬头行礼,叫道:“王上。”
顾青园完全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他连忙迎上去,上下打量了常鸣好一会儿。
顾青园惊喜地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回来得好快……嗯……你知道这些事情了?”
常鸣点头说:“嗯。我都知道了。”
顾青园松了口气,说:“我们还担心你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举动……”
既然常鸣在这里,那北方冰湖的事情,应该就不是常鸣做的了?不然,前两天还听说有神罚骑士失踪,今天常鸣就出现在这里了……
不知为何,当初他以为是常鸣做的时候,心里有着浓浓的担忧。现在发现不是他做的,又忍不住有些失望。
常鸣声音沉沉,说:“冲动的举动?不,一点儿也不冲动。有些血债,我会记在心里,总有一天,会向他们讨回来。”
他的声音非常平静,一丝波动也没有。但不知为何,顾青园却听得起了一阵寒意。他震惊地凝视着常鸣,发现他无论眼神还是整个人的气质,都与以前有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以前他明朗从容,是一个阳光一样的青年,让人见之顿生好感。而现在,他的气质并没有太多变化,眼神里却像是压抑着什么一样,并不猛烈,却深可见骨!
顾青园震惊地问道:“不冲动?那是说……北边……”
常鸣微微一笑,转头看了一圈,问道:“小罗莉呢?还有白鹭汀他们,都没有回来?”
顾青园心里被刚才那个猜想震撼了,半天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无意识地回答道:“罗莉压不住情绪,没敢让她过来。小白他们……”
上次见面的时候,常鸣还只是个略带生涩的青年机关师,他则是东梧州之王。而今天站在一起,常鸣却隐隐地站在了主导的位置里。他每一句话,每一个问题,都牵动着顾青园,让他不得不顺应着做出回答。
这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这个年轻人,身上的变化简直只能用可怖来形容!
真的是他干掉了六名神罚骑士,打击了机关神,为黄清平狠狠地报了次仇?如果真是他的话,那他的能力,简直不可思议……
如果再让他像现在这样子继续发展下去……
顾青园脸上的惊容渐渐收敛了下去,眼神变得平静下来。他垂了垂眸子,轻缓地吐出一口长气。
如果是这样的话,黄清平的死,也不算白费了。这个仇,总有一天……
……
时间快要到了,墓园里的二十个人已经全部到达,外面更是黑压压的,足足站了有上千人。
这还是因为时间太紧,只有附近的人能赶过来。如果再久一点,站在那里的人会更多!
这几天里,斩天城已经从古战场开回了东梧州。
当它降落时,整个东梧州的人都为之振奋欢呼。
它将暂时封存起来,进一步改进维护,等待下一次机关战争的到来。
机关委员会和白林区的人也跟着斩天城一起回来了,他们中间只有少数人能参加这次葬礼。这二十个人每一个人都视此为荣耀,他们身着黑色正装,表情端严,静静地守候在墓地指定的位置。
顾青园跟常鸣一起到达了东郊墓地的中心,这里有一块空地,阳光从天空直射而下,穿过重重树木,照在空地中央。
这里被挖开了一列大洞,洞穴被整理得平平整整,旁边摆放着一棵棵青绿色的树苗。
一共十八个墓穴,正对应着幕僚部的十八个人。
这是齐天城葬礼最特殊的地方。
无论是王家墓地还是普通人死去,都会在墓地旁边栽种一棵小树,墓牌安放在树下。死者的亲人都相信,死者的灵魂会长留在这棵树里,与它一同生存下去。这种“墓树”绝对不许被砍掉,否则,将被会死者的亲人视为敌人,即使当街杀死,也没有任何人可以追究。
黄清平是在齐天城土生土长长大的,死了,当然也会依照齐天城的规矩安葬。其余的幕僚虽然未必全是这里的,但他们的家人也纷纷表示,能够安葬在这里,是他们最大的荣耀。
常鸣跟顾青园一过来,其他人的目光就一起扫了过来,纷纷露出了惊容。这十八个人里只有一半的人认识常鸣,他们能够到这里来,都是多多少少知道内情的。看见常鸣出现在这里,他们在悲戚的同时,又感到了一丝欣慰。
而另一半人则在疑惑常鸣的身份,其中有两个中年人听旁边的人介绍了几句,立刻恍然大悟,又多看了常鸣几眼。
常鸣没有留意,他正在小声问顾青园:“黄部长有家人过来吗?是哪几位?”
按理,黄清平的葬礼上,至少要安排几个席位给他的家人,以慰哀思。顾青园却摇了摇头,面露哀色:“清平没有家人。他早年就父母双亡,之后也全心扑在机关战争上,没有娶妻的意思。这次神殿盯得很紧,其余幕僚的家属,也只有五名代表能进来。”
没有父母,没有妻儿,这才是真正的孑然一身!
常鸣听着也无语了,他沉默良久,最终也只能轻轻叹息了一声。
时间到了,一声沉稳的钟声响起,顾青园向常鸣点点头,大步向前走去。
常鸣独自站在原地,没一会儿,就有几个人站到了他身边。他转头一看,正是那两个面生的中年人。说面生也也不完全是,他们的脸上都带着一些熟悉的影子……
常鸣的脑筋转了一转,立刻明白这两人是谁。他微微点头示意,但现在明显不是说话的场合。
几人一起沉默着看向前方。钟声一声接一声地响起,缓慢悠长,仿佛直撞进了人的心里。单是听着这钟声,心情就不知不觉地安静下来,沉浸到某种氛围里。
片刻后,一行人从林子深处缓步走了出来。
前面有四个人,牵着一面旗帜,旗面青绿色,正是东梧州的州旗。
一般来说,放在这种场合的旗帜肯定是崭新的,但这面旗明显曾经被揉皱过,上面还有大大小小的污迹。
黄清平的葬礼上,怎么会用上这样的一面旗帜?
常鸣的眼神微微一动,却是认了出来。
这不是普通的州旗,这是本次机关战争上,东梧州使用的战旗——
斩天战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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