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判匆匆结束后,龚半伦闷闷不乐地坐在后堂发呆。与会人员都纷纷散去,龚半伦看到扫把星也是一副闷闷不乐的神情,以为他也为这次谈判感到挫败,于是就问扫把星,“哎,小翻译官,你怎么了?”
扫把星叹口气不知怎么开口,感觉说了也无用。
龚半伦一再追问,扫把星就有意用些闲事撩拨他,“我已经是三十老几的人了,家里面老念叨买房娶媳妇的事儿,今年看中一套房,首付就得八十万,父母一生的积蓄眨眼间就全投下去了。”
龚半伦一听八十万,立即喝到,“蠢货,结婚有什么好的,千万不要结婚。有这八十万,天天能逛窑子,人生好不逍遥啊!”龚半伦似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长叹一声说,“说起这个,我这一生都被我那个混蛋爹龚自珍给毁了,非逼着老子娶什么老婆,为此不知投了多少钱……我现在想起那个婆娘无不咬牙切齿,真是封建礼教害死人,这个女人还有我那个爹是我人生的两大污点。”龚半伦突然拳头猛击桌面,几分钟后,居然还流下两行清泪。
这倒让扫把星十分不好意思了:“我说的是我的家事,没想到惹得你这样,不过,我觉得你爹没那么坏,我们那个时代的人都很敬仰他老人家。”
龚半伦冷笑了一声:“他有什么可敬仰的?”
扫把星:“他写的诗很好。”
这时,额尔金走了过来,听到龚半伦和张三在谈龚自珍,立即来了兴趣背起龚自珍的诗,“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
龚半伦听到额尔金夸自己的父亲,这令他十分不快,但靠人家吃饭又不好发作。龚半伦向来把他父亲看做不识时务的老古董,自己投降外国则是顺应形势,每次想到这里都好不得意,感觉比龚自珍强了一个层次。今日听到额尔金背老爹的诗,这就像是拐着弯骂他是个卖国贼,这要比龚自珍一下子低出好几个层次,简直永世不可翻身了。想到这里,龚半伦是心惊肉跳,心想着必须诋毁一番龚自珍的声誉,以使自己汉奸身份不要显得那么突出。当天晚上他就拿出龚自珍一些还没有发表的手稿,对一首《己亥杂诗》进行了改动,原诗如下:
《己亥杂诗》
浩荡离愁白日斜
吟鞭东指即天涯
落红不是无情物
化作春泥更护花
龚半伦改好了就匆匆拿给额尔金看,额尔金看到的是龚半伦改动过的《己亥杂诗》:
浩荡青楼遍天下
淫鞭东指即天涯
处女不是无情物
一入青楼笑哈哈
额尔金看完大笑道:“这不知是哪个淫棍写的歪诗,绝不是龚老先生的风骨。”
龚半伦听了额尔金的话,先是一愣,接着羞愧难当,走出额尔金办公室后,他感到呼吸困难,贴在额尔金办公室外的墙上喘气。这时,扫把星进了办公室,额尔金一见扫把星就说,“龚半伦这个东西真是个罕见的民族汉奸,连他老子都不放过,我环游过世界,都没有见到过这种人。”扫把星连忙示意他龚半伦就在门外,额尔金大大地“咦”了一声,接着办公室就没有声音了。
龚半伦这才知道洋老爷打心底里是瞧不起他的,更没有把他当做自己人,此时的龚半伦对人生简直失望至极,灰心丧气地去了上海,昏昏度日,狂嫖烂嫖,很快就中了梅毒,没钱治病,只能上街乞讨,眼看要没命,正好遇着扫把星,扫把星一开始以为这是个普通乞丐,没想到竟是大汉奸龚半伦。龚半伦这个将死之人,遇着故人,竟然不讨钱,反倒有一肚子话要说,只见龚半伦爬在地上,梗咽着,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以前其实是个好人,只因国家**……阶级固化……贪官剥削……堵住了年轻人,上进,上进之路,所以才……当了汉奸,所以……”龚半伦话没说完,呜呼一声,双腿蹬直而去,竟然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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