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狗子问题不是很大,这年纪的小孩子身体都相当不错,从十多米的山崖下摔下去只是小腿和手臂骨折,别的没有多大问题。
不幸之中的万幸。
“骆老师......”二狗子一见着骆星洲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委委屈屈地凑了上来,“我的医药费怎么办呀?要是被我爸爸知道会不会打我啊?”
骆星洲原本想着随便看他一眼就让千秋过来继续看着他,但是一听这么说就有点奇怪了:“你摔下山崖受伤了,你父母关心的点不是你的伤情有多重,而是你要花医药费所以想打你?”
这算是什么逻辑?
从小生活在象牙塔里面的骆星洲完全不能理解这样的逻辑。
要是他摔下山崖了,他敢保证他的爹妈第一时间是问会不会留下后遗症而不是因为他花了医药费而打他。
“你没有遇到过吗?”不知道什么时候,南乔自己从检查室钻出来了,悄无声息的像是一只猫一样。
“不巧。”骆星洲绅士地将买来的衣服递给她,“我还真的没有遇见过这样的家长。没有大碍吧?”
南乔从底下爬上来的时候真是将他吓个半死。雨衣歪歪扭扭,身上也划了不少大大小小的口子,头发上沾满了枯黄的细小叶子和树枝,加上大雨将她淋得湿透,整个人看上去狼狈万分。
在拍戏以外,骆星洲还真的没见过这么狼狈的女明星,一度以为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对红线集团交差了。
南乔沉默片刻,小心翼翼地表示:“可能是因为你家有......”
“闭嘴。”骆星洲说,“屁话真多,滚去换衣服。”
南乔嘻嘻一笑,“谢谢土豪帮我买衣服。”
“我只负责给钱,衣服是杨思娜帮你买的。”骆星洲耿直道。
怕买得不合身,杨思娜保守起见,买了那种宽松的衣服,穿脱都非常简单,往身上一套就完事了。
因为是舞团出身,需要频繁更换衣服,南乔一早就练出了必备的一秒换衣技能,当她穿着干净的新衣服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骆星洲还在问那个二狗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怎么掉下去的?”
二狗子也是一脸懵:“那时候开始下大雨,路这么滑,一下子就滑下去了啊。”
难道没事还有人随便滑下去玩一玩吗?
“那掉下去也不是你想的啊。”骆星洲更加不明白了,“你爸妈怪你干什么?”
小孩一脸正经:“可是因为我掉下去了,他们要付一大笔钱啊。我爸爸早就说了,他没有钱,要是哪天我突然出了意外要付一大笔钱,那他宁愿我直接死掉。”
骆星洲二十多年来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三观受到巨大冲击,一时之间居然找不到自己想要说的话。
“ 你爹妈好像还挺关心你的啊,看到你没有回来都打电话叫我们沿着你回家的路找。”千秋说。“别想太多啦,或许只是跟你开个玩笑,让你好好注意自己的安全。”
二狗子睁着一双迷茫的眼睛:“那是我的爷爷奶奶。”
“昂?”千秋懵了。
电话里面的声音明明是中年人啊。
“我爸妈早就出去打工了,都好久不回来了,爷爷奶奶在家里面看着我和弟弟妹妹,但是爷爷奶奶没有钱,还得跟我爸妈要钱的——我该怎么办啊?”
千秋、骆星洲和杨思娜三个大明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出生在一个良好的家庭的他们,完全不能明白这其中的逻辑在什么地方。
摔下山崖受伤,难道还是孩子自己的错不成?
谁都不想的啊。
杨思娜:“这也太奇怪了吧?”
哪有家长是不喜欢自己家小孩子的?谁不是最宝贝自己的孩子?一般这样的情况下难道不是优先问孩子有没有事情,会不会有后遗症吗?
就算有的地方重男轻女——二狗子也是个小男孩啊!
小男孩也会因为这样的事情被家长责骂吗?
“我不太明白逻辑在什么地方。”骆星洲摸了摸自己的鼻梁,“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因为穷而已。”南乔小声说,“因为贫穷,所以每一笔额外的支出都是不应该的。他应该乖乖的,不给家里增添任何麻烦,别说掉下山崖不应该,就连生病都是不应该的——或许这就是家长的想法吧?”
二狗子赞同地点了点头。“爷爷奶奶身体不太好,也一直都不敢向我爸妈要钱治病。都是硬熬。”
骆星洲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这好像已经超出了他能够接触的范畴。
他一直都知道这地方很穷,深山里面,就连会说普通话的都少,因此剧组才将他们安排进学校,至少这里面的都是接受过一定教育的,能听会说,沟通不成问题。
但是他不知道穷影响的并不仅仅是吃的喝的住的。
还有观念。
直到现在,骆星洲才有一种真真切切走出了象牙塔的感觉。
校长金铭也接到了消息,将二狗子的爷爷奶奶给带了过来:“这位就是骆星洲,二狗的现任班主任,也是他们几个将二狗从山崖下带上来的。”
所谓的“爷爷奶奶”都只是中年人,骆星洲看着比自己的爹妈也大不了几岁,不知道这边的人都是几岁结婚生子的,难免有点早了。
骆星洲伸出手去:“你好......”
爷爷直接凑到二狗子的病床前,焦急地问道:“没事吧?”
“手和胳膊有点骨折,需要打一阵子石膏。别的没什么大问题。”南乔冷静道。她身上看上去比二狗子吓人多了。
爷爷嗷一声:“我的宝贝孙子哦!”
这一声将病房里面的人都嚎傻了。
千秋连忙上前来拉他:“没事的,带回去养一阵子,到时候出来将石膏拆掉就好了.......”
老婆子却一下子将她的手挥开:“说得轻巧!你们这些不知道是什么地方来的外乡人,将我孙子推下山崖,害他摔坏了手和腿,现在假惺惺的做什么?赔钱!”
他们说的是方言,在场的四个大明星都听不大懂,但是从老婆子的神情和动作来看,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南乔面色一冷,站起来厉声道:“金校长,你翻译一下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金铭哪里敢翻译,连忙用并不算很标准的普通话说:“没有什么意思,他们就是说一下医药费太贵了,他们交不起,骂孩子不小心呢。”
“你当我们是傻子吗?”骆星洲也冷笑道,“别说不应该骂孩子,就算是应该骂,挥开我们的手,以及和我们说话的语气,真的当我们猜不到是什么意思吗?”
方才在门外无所事事玩手机的蒋觅夏这时候也进来了,斜着一双眼睛说:“我倒是可以帮你们大致翻译一下是什么意思:你们这些外乡人将我的宝贝孙子推下了山崖,你们快点赔钱。老婆娘,你倒是很厉害啊,自家穷拿不出钱,就想着从别的人身上讹钱。”
老太婆微微一愣,“你能听懂我们这边的方言?”
“很奇怪吗?”蒋觅夏嗤一声,露出嘲讽的表情,用他们的方言说,“你以为你们的方言是摩斯密码还是祖传秘方,只有你们这边的人才能听懂会说?我都说了这小孩不要救了,看看他的爷爷奶奶,这么狼心狗肺,救了他的孙子还要被讹钱。”
没料到这边还有能够听得懂他们这边方言的人,老太婆也是有点慌,但一想到那一笔巨款,她还是像一只老王八一样咬定了南乔一行人不松口:“你们这些外乡人,居心不轨,哪有人自愿进入深山的?你们就是想要弄死我们的小孩儿,然后图谋我们的房子和田地。”
“那我们直接摔死他得了,还救起来干什么?”蒋觅夏见骆星洲想说话,连忙做了一个让他闭嘴的手势。“别跟我说什么我们心有愧疚——我们没心肝的,只想要你们的田地房子。”
老太婆大声说:“你承认了!”
蒋觅夏身后能够听得懂方言的制作组的工作人员纷纷露出不忍直视的表情——
你知道你面前的这群是什么人吗?他们当中随便一个人卡里面的小钱钱,都是你们打工一辈子都赚不来的,只是低调而已。
远的不说,光是红线集团的那两个,南乔和骆星洲,你说他们觊觎你破破烂烂的房子和田地?你这么不说皇帝觊觎茅屋呢?
工作人员什么都知道,但是工作人员什么都不能说,只能将隐藏起来的摄像机摆正了角度,准备将这一段难得的素材拍下来——明星们在节目中体验生活的时候被讹诈了,多棒的素材,不管从什么角度来看,都非常有意义,节目组的人仿佛看见自己一夜爆红了。
“奶奶......”二狗子看到这样的阵仗也是愣住了——这是什么展开?奶奶怎么了?“不是!我是下雨了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还是南乔老师下去找到我的呢。这些老师虽然是外乡人,可可是对我们是真的很好的!”
“你闭嘴!”老婆婆朝他吼了一嗓子,也不顾蒋觅夏这个能听懂方言的人在不在这里了,“你胳膊到底是朝着哪一边拐的?你知不知道这笔钱很多,我们拿不出来?是不是想你爹妈赶回来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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