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鱼往竹床上一倒,疲惫感立即扑面而来。今日这场遭遇,不管从精神上还是肉体上,都给了他太大的刺激,等一切都结束了,兴奋感过去,他才感到有些疲惫。
李鱼枕着手臂躺在榻上,懒洋洋地望着屋顶房梁上的小燕子在窝边探头探脑,不时叽喳几声,心中盘算:“华姑救下来,我也就放心了。可这看起来玄的不要不要的宙轮,难道就只是危急时刻用来救命?这样子发不了财啊,要不,我对娘说明真相,带她远走高飞?”
在利州这些日子,潘娇娇一心一意把全部心思都扑在了他的身上,那种深沉如海的母爱,使得李鱼渐渐把潘娇娇当成了自己真正的母亲。赚一大笔钱,安排好她的后半生,便远走天涯逍遥自在的念头也有些动摇了。
他知道,在潘氏心中,真正的宝贵财富、真正让她活的有滋有味儿的,是他这个儿子。那么,带娘亲一块儿逃走?反正以潘氏的性情,只要知道了真相,绝不会像船老大刘云涛一样骂他不当人子,只会不遗余力地保护他,劝他离开。
李鱼想着,手不知不觉地摸上了已经改系在手腕上的宙轮项坠,这鬼东西真是鸡肋啊,也许除了保命,它唯一的作用就是……有朝一日娶个婆娘,可以反反复复多入几次洞房,拿她一血又一血。
想到此等恶趣味,李鱼“嗤”地一声笑了出来。然而李鱼并不知道,有关他的消息此时已在利州城迅速传播开来。李鱼也是经验不足,当时一心扑在如何救出华姑上面,完全没有思及善后,也未叮嘱武士彟替他保密。
当然,武都督府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甚至还动用了官兵搜捕,武府上下几百号人全都知道底细,这事情就算武士彟想帮他瞒也是瞒不住的。于是,这消息就通过各种渠道迅速传开了。
官面上,是军方最先做出反应的,毕竟武士彟调动了府兵,这事儿瞒不过他们。于是,没多久功夫,三个府的折冲都尉、果毅都尉,甚至一些别将、兵曹参军纷纷全副戎装赶至都督府,探望慰问长官,从武士彟口中,他们便听说了李鱼这个奇人。
随后,州刺史任怨、州司马柳下挥,率领别驾、长史、城隍、镇戍、粮禀等各司正印官也都跑到都督府来献爱心了,于是,等他们离开的时候,奇人李鱼的消息更进一步地传开了。
这些人都是官,说话还是靠点谱儿的,武士彟是如何对他们讲的,他们基本上就是如实对别人如此讲的,但问题是听了他们讲述的人再转述给别人时,可未必就不会添油加醋。
而在民间呢?
武都督府几百号人,厨子、马夫、门子、丫环、家丁,还有在都督府打工的杂役如针娘等等人物,那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他们也不知道多少详情,但架不住他们想像力丰富,他们可以自己补充完善啊。
再经过这些人之口,传播到市井之间时,那李鱼的能耐可是大了十倍不只。李鱼躺在他那架一翻身就吱嘎做响的竹床上呼呼大睡的时候,花街柳巷、夫妻枕畔、赌坊夜宴等种种所在,有关他的消息就像插了翅膀一样在不断传播。
李鱼这边还没睡醒呢,在坊间百姓口中,他已经成了一个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上天可与福禄寿三星筹箸斗酒,入地可与十殿阎罗打叶子戏(跟麻将差不多)的当世奇人了。
大清晨的,李鱼还在睡眠时间,但勤劳的母亲已经起身给他做饭了。因为李鱼就睡在堂屋,潘娇娇一向轻手轻脚,进出更是悄无声息,生怕吵醒了儿子。但今日早晨,潘娇娇只出门倒了一次淘米水,就慌慌张张地冲了出来,咣啷一声,带得房门一响。
李鱼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就见母亲潘氏已经冲到他的面前,急匆匆地推搡他道:“儿啊,你快起来!怕是出了大事了!”
李鱼一惊坐起,讶然问道:“娘,出什么事了?”
潘氏脸色都变了,急急地道:“儿啊,门外好多的人,全都守在巷弄里,只怕是不怀好意。”
李鱼大惊:“竟有此事?”
潘氏道:“想来是昨日你坏了那刺客的好事,他们派人来寻你晦气了,儿子,你快走,快翻后窗进林子,赶紧走!”
李鱼道:“我若逃了,娘你怎么办?”
潘氏急道:“娘一个妇道人家,他们能奈我何?你可是李家的独苗苗,不容闪失,快走快走!”
李鱼腾地一下掀开了被子,穿着一身小衣,趿上鞋子,往外就走:“不行!撇下娘亲不管,那与畜牲何异?我去瞧瞧,哪里歹人如此大胆,正受官府通缉,还敢来寻我的晦气!”
潘氏拉不住,李鱼已经大步走了出去,潘氏一急,顺手抄起灶台上的菜刀跟了出去,心中只想,若有人欲对她的儿子不利,豁出这条老命也要与他们拼了。
李鱼穿着一身小衣,那时节的人可没有小内内穿的,因此走起路来风风凉凉、潇潇洒洒。
李鱼走到院中站定,左手拢在袖里,已经捏住了宙轮,嗔目往矮墙外一瞪,果见七八个青衣汉子,有年老的也有年轻的,一个个正逡巡于外,等他一出来,立即都站住脚步,向他望来。
李鱼法宝在手,夷然不惧,昂然挺立,大声喝道:“尔等何人,一大清早守在我家门外,意欲何为?”
李鱼正是血气方刚的年幻,每天早晨起来都有一柱擎天的自然生理现象,原本盖着被子,娘亲也看不见,这时一冲出来,又未穿外袍,那小衣被风一吹,极其的贴身,登时小二郎昂然挺身的模样便跃入众人眼帘。
墙外众人一看,不禁叹为观止:奇人就是奇人,行事作风与常人大相迥异。嗯……,这位奇人的尘柄,勃如怒蛙,也是雄伟的很呐!
众人之中一位老者迅速反应过来,抢先上前一步,含笑一揖,道:“可是李家小郎君当面?”
李鱼紧攥双拳,昂昂然道:“就是我,你待怎地?”
这时潘氏已经冲到儿子身侧,把菜刀举在胸前,忐忑地望着众人。
那青衣老者见状恍然,知道被人家误会了,忙向墙外众人做了个安抚的姿势,道:“我等冒昧而来,恐是惹了贵人误会。你们稍安勿躁,我且上前说明来由。”
青衣老者说罢,推开院门儿进去。他两手空空,年纪又大,潘氏便没怎么害怕,只往儿子身边又凑了凑。
青衣老者在距李鱼三步外站住,又是一个隆重的长揖,声音也放小了,只教这母子二人听见,墙外众人可是听不清楚:“潘娘子,李小郎君,老朽乃任太守府上管家,奉我家主人所命,相请李小郎君过府坐客,还望李小郎君应允!”
潘娇娇惊讶地道:“任太守?你……你说的可是我利州刺史任老爷?”
青衣老者笑微微地道:“正是我家主人,我家主人欣闻李小郎君乃当世奇人,很想与小郎君结交朋友,不知李小郎君可肯赏个薄面?”
李鱼张大了嘴巴,胯下的小二哥像泄了气儿似的,迅速平静了下去,心中只想:“刺史老爷邀我作甚?难不成他家也有一位二小姐,刚刚被人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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