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接,夏枝眯了眯眼——你给我出来！
季言清揉了下眼睛，慢吞吞的站起来，宽大的校服松松垮垮的照在身上,拉链没有拉,露出里面系得严丝合缝的白衬衫。季言清走出教室,在夏枝面前站定,垂眼看着她。
“怎么了？”他声音懒懒的，像是不太有精神。
“你和贺——”对上季言清淡漠的视线，夏枝顿了下,微微张口，一肚子的不满和忿忿,在季言清站在她面前的瞬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她是以什么样的身份、什么样的立场来质问他呢？
其实,她根本就没有质问他的资格。
夏枝动了动唇，突然觉得有点难过。
一直以来，是她自己蒙着眼睛，陷在自己的世界里，觉得对于季言清来说,她是不一样的，是特别的。
可现在呢，季言清给贺灵郁送奶茶了，却拒绝了她的奶茶。这中间的差距，还不够明显吗？
“找我有事？”季言清提了提精神，又问了一遍。
“没事。”夏枝蓦地垂着眼,错开两人的视线，吸吸鼻子，“我突然想起来,英文作文忘记带了，来和你说一声。”
她声音闷闷的，季言清微微皱了下眉，“没事，明天带来也可以。”
“嗯，那我走了。”说完，夏枝转身就走。
“夏枝——”季言清几乎是出于一种本能，出声把人叫住，可触上夏枝转过来的视线，他抿抿唇，“没事。”
“哦。”夏枝应了声，转身走开。
郁闷的心情一直延续到放学。
放学之后，夏枝独自一人来到那家奶茶店，将包包里一周的零用钱全部花光，买了六杯奶茶，坐在路边喝。
一边喝一边吐槽季言清。
他是眼神不好吗，居然会喜欢贺灵郁那样的女生。除了长得漂亮了一点，成绩好了一点，还有别的优点吗？
可是，长得漂亮成绩又好，似乎已经很难得了……
想到这里，夏枝的心情简直荡到了谷底。正值晚高峰，即便是学校外面的小街，也时不时有人经过。夏枝却对周遭视若无睹，一杯接着一杯，直到将六杯奶茶全部喝完。
暴饮暴食的结果非常惨烈，凌晨一点半，她因为急性肠胃炎，直接被送进了医院，急坏了夏正东和陈淑萍。
第二天放学，卢燕来医院看夏枝。
“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肠胃炎了呢？”
夏枝蜷在病床上，一张脸仍然白得没什么血色。
“没什么，就是吃坏肚子了。”连声音都有些虚。
见她不舒服，卢燕心里也跟着难过，便在病房里变着法的逗她开心。可好半天，夏枝才勉强的笑了一下。
卢燕收了夸张的表演，坐在床边，看向夏枝，“夏小枝，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在季言清那里受委屈了？”
那天从一班回来，卢燕就觉得夏枝不太对劲。当时她只是以为夏枝还在因为没送出去奶茶而难过，便也没有多想。
夏枝抿抿唇，却没有说话。
不算是委屈吧，只是有点难过。幻想的泡泡被戳破，任谁都要难过。
“嗨，要是实在没结果，咱就不追了，三条腿的蛤蟆没有，两条腿的男生还不是满大街都是？”卢燕笑着安慰道。
“季言清才不是蛤蟆……”夏枝开口，小声反抗。
卢燕恨铁不成钢，“你都病成这样了，还护着他？话说回来，他知不知道你生病？”
夏枝轻轻摇了下头。
生病的事，除了卢燕，只有班主任老马知道。
“唉——”卢燕叹了口气，“你不打算告诉他？”
告诉他干什么？他都已经在给贺灵郁献殷勤了，她才不要去自取其辱。
夏枝吸吸鼻子，提高声气，“你说的对，三条腿的蛤蟆没有，两条腿的男生还不是满大街都是，他还以为我非他不可了？”
话音刚落，病房的门被推开，穿着白衬衫的“两条腿”男生立在门口。
夏枝：“……”
她收回刚才的话，还来得及吗？
卢燕微微一愣，视线旋即在夏枝和季言清之间暧昧的扫过，“啊，那个——我突然想上个厕所。季同学，你既然来了，麻烦你帮我照顾下夏枝。”
夏枝：“……”
卢小燕，收起你拙劣的演技好吗？
卢燕冲夏枝眨了下眼，背着书包迅速出了病房。夏枝看着走进来的季言清，头往另一侧一偏，闭上了眼睛。
季言清：“……”
病房陷入安静。
季言清的突然出现，不止卢燕，连夏枝自己都有些意外。她不知道季言清是怎么知道她生病的，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来。
这些问题在她脑子里乱糟糟的绕成一团，加上生病，让她几乎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好半天，还是季言清先开了口，“英语的小作文写完了吗？”
夏枝：“……”
她蓦地转过头，睁开眼睛看向季言清。
她都已经病成这样了，连老马都知道在电话里安慰她，让她好好休息养病，不要担心学习。季言清呢？人来了，居然是在和她要英语作业。
魔鬼实锤了。
对上夏枝控诉的眼神，季言清垂眸，微微笑了下。
夏枝：？
“我不这么问，你会理我？”他抬眼，两人的视线重新接上。
夏枝：“……”
居然被套路了。
清俊的男生唇角牵着笑，可这笑落在夏枝眼里，却让她愈发忿忿。
你以为你这么问了，我就会理你？
套路狗！
夏枝再一次果断转过头——
“好点了吗？”
温润的男声钻进耳朵里，夏枝偏着头，眼睫颤了一下。
季言清：“我去办公室送作业的时候，听马老师给你打电话，才知道你生病住院了。”
原来是这样。
夏枝竭力抿着唇，不想表现出半点动摇。
季言清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老马说，你是因为奶茶喝多了，引发了急性肠胃炎。”
夏枝：“……”
病房里再度陷入安静。直觉告诉夏枝，季言清的话还没说完，可她等了好一会儿，季言清都没有再开口，夏枝有些绷不住，又转过头看他。
视线相接，她在季言清沉静的眸子里看到了傻乎乎的自己。
白着一张脸，头发乱糟糟的，要多丑有多丑……夏枝本能想闭上眼，却听季言清又问了一句。
“是因为我不要你的奶茶？”
夏枝其实不太想回答季言清这个问题，可对上他沉静认真的眸子，有那么一个瞬间，夏枝发现，她居然不想在他面前隐瞒自己的委屈。
她现在很难过，她想让季言清知道。可是，要怎么说呢？
“不是。”夏枝动了动唇，声音很小，瓮声瓮气。
“那是为什么？”
“我不想说。”
“那就是因为贺灵郁。”
“……”
夏枝蓦地抬眼——
躺在病床上的女孩子缩在被子里，仅一张巴掌大的脸露在外面，因为生病，脸色有些白，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却依然清透明亮。
此刻，亮澄澄的眸子里满是惊诧，怔怔的。
“那就是了。”季言清又笃定的补了一句。
夏枝：“……”
这就是学霸吗？连她一个女生为什么会生气难过，都能这么敏锐的察觉。只消两个问题，就能断定她这次生病的根本原因。
见夏枝没有说话，季言清微微皱眉。
夏枝：“不要你管——”
季言清：“奶茶不是我买的。”
夏枝：嗯？
季言清抿了下唇，又重复了一遍，“奶茶不是我买的。”
其实季言清没夏枝想的那么细腻敏感，只是这两天，一些关于他和贺灵郁的事情，时不时的就会传入他耳中，连顾佳伟都来和他八卦，是不是真的。对于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情，他一向懒得理会，可这会儿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夏枝，季言清突然生出了想要解释的欲望，不希望这个误会一直延续下去。
“不是你买的？”虚弱了一整天的某只，突然连说话都有了劲儿了。
“不是。”季言清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演变成那样，当他听说的时候，就已经变成了他给贺灵郁送了奶茶。
“奶茶是张宁远买的，他当时有事，让我带给贺灵郁。”
夏枝：“真的？”
“嗯。”
夏枝揪着被子。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很相信季言清的话，他说没有就没有，说不是就一定不是。看着季言清认真严肃的样子，夏枝忍不住弯起唇角，眸子里终于氤氲出笑。
看到一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中染上笑意，季言清的心中也跟着蓦地一松。
似乎只要她开心了，他就放心了。
这种感觉很奇怪，之前从未有过。
傍晚的霞光照进窗子，落下一层薄薄的金色，夏枝土人觉得，整个人都豁然明亮了，心情变好也不过就是瞬间。
她躺在病床上，抓着被子的边缘，唇角止不住的上翘。
“季言清，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说。”
“你为什么要来医院看我啊？”也不等季言清回答，夏枝又笑眯眯的自顾道，“是不是因为你担心我？这是不是说明，我之前的努力有效果了？在你心里，我已经拥有一席之地了？”
季言清：“……”
女孩子的眸光坦诚，言语直白，几乎让他避无可避。季言清轻咳一声，垂下眼，试图掩饰眼中片刻的不知所措。
却掩不住微微泛红的耳尖。
夏枝许是突然太开心了，根本没有察觉他的异样，只是眉眼弯弯的继续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承认了哦。”
季言清：“……”
虽然有些无奈，可看到夏枝眼中浸着的笑意，季言清也垂下眼，很自然的跟着牵起唇角，没有再去纠正她毫无道理的强买强卖。
她开心就好。
因为生病，夏枝在医院住了三天，又回家休息了两天，完美避开下学期的第一次月考。
若是换成其他时候，夏枝简直要喜极而泣，可今时不同往日，她和季言清有约定，这次月考要考到550分以上，成绩进步50名。
可现在，她考都没考，季言清不会就直接宣布约定无效了吧？那她这段时间的努力不就白费了？
因为这个事情，夏枝整整一节课都有些心不在焉，她必须找个机会，和季言清当面说清楚。
这次不算，他必须得再给她一次机会。
课间的时候，夏枝果断又去了一趟一班。坐在门口的大高个顾佳伟看到她还有意外，“怎么……又是你？”
一般来说，给季言清送完东西后，因为得不到回应，大部分女生不会这么快就第二次出现。
“不可以？”夏枝微微挑眉。
“可以。”顾佳伟转头，冲着靠窗的方向就是响亮的一嗓子，“季言清，有人找。”
瞬间，一班所有的学生都往后门看过来，连趴在桌上睡觉的季言清也缓缓转过头。
夏枝：“……”
本来想说事情的夏枝，瞬间就怂了。
季言清从教室里出来，走到夏枝面前，因为刚刚醒，整个人都有些懒散。
“什么事？”
似曾相识的一幕。
“我……”一班的同学几乎全都往后门看过来，有的甚至还在交头接耳，夏枝实在没办法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和季言清说话，她只好压低声音，“中午，大榕树见。”
说完，夏枝转身就走，根本不给季言清多问一句话的机会。半晌，季言清的意识才渐渐明晰，大榕树？
大榕树是一中体育馆背后的一颗大树，因为年代久远，枝繁叶茂，已经成为一中的“校树”。
中午，夏枝吃过午饭，匆匆来到约定好的地方，便看到季言清已经等在树下。四月的蓉市，天气已经渐渐变得缓和，季言清只穿着件简单的白衬衫，在绿树的映衬下，越发挺拔显眼。
夏枝小跑过来，在距离他半步的地方停下，仰起头，眉眼间是掩不住的笑意。
“你什么时候来的？”
季言清其实想说，他一下课就来了，因为夏枝根本没有告诉他时间。可话到嘴边，他只淡声道，“刚到。”
“哦哦。”夏枝点点头。
“你找我有事？”
“嗯。”夏枝顿了下，将已经打好的腹稿说了出来，“季言清，之前我们有约定，这次月考要进步50名，总分550以上。但你知道，我前段时间生病了，没有参加这次考试。我觉得，这个‘生病’属于不可抗力，不是我主观上不参加或者没有达到你的要求，所以……”
长篇大论了一段，夏枝稍稍一顿，看向季言清，想给他点暗示，让他主动把考核期延后。
季言清：？
夏枝：“……”
怎么该机灵的时候，又傻乎乎的呢？
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夏枝决定不绕弯子，“所以，能不能顺延到下一次月考？”
“可以。”季言清点头。
夏枝：……？
这回换夏枝有些懵。
答应的这么快？都不需要再考虑一下？亏她还提心吊胆了一上午。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季言清补充道。
夏枝：“什么？”
男生倚着大树，唇角勾出浅浅的弧度，“70名，580。”
夏枝：“……”
你以为你长得帅，你就可以得寸进尺吗？
“你答应，我就再帮你补一个月的课。”说着，季言清唇角的弧度愈深，深邃的眸子定定看向夏枝。
美色惑人。
你帅，你说了算。
而且——就算没达标，她还能白捞学霸的一个月补课，不亏。
思及此，夏枝果断点头，“好。”
季言清微微挑眉，“答应的这么快？不再想想？”
“这有什么好想的，你既然愿意主动送上门，横竖我都不亏啊。”夏枝笑眯眯道，言语直白，连便宜都占得大大方方，明明白白。
季言清：“……”
什么叫……主动送上门？季言清抿抿唇，神色有些微微的不自然，“不要乱说。”
夏枝：？
人间四月天，阳光晴好。透过树枝的疏漏，有光照下来，落在树下的两人身上。男生清隽的五官半隐在光影里，更显深邃。
夏枝中心微动。
“季言清。”
“嗯？”
“我又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嗯。”
“你准备选文科还是理科？”
这是每一个高一的学生，最近都在考虑的一个问题。
也不等季言清回答，夏枝又笑着自顾道，“我猜一定是理科。”
季言清门门功课成绩都好，只是夏枝觉得，男生一般都会偏爱立刻。至于夏枝自己，她其实有一点偏科，物理不太好，她之前有想过选文科。
“你呢？”季言清垂着眼问她。
“我？我不告诉你。”夏枝弯着眉眼，昂着下巴。
季言清：“……”
片刻，夏枝又问，“季言清，你打算考哪所大学？”
这一回，没有等夏枝猜，季言清直接道：“南大吧。”
南……大……
南大每年在蓉市的录取分数线都基本在650以上，是她想都不敢想的成绩。脸上的神情瞬间晴转多云，夏枝丧丧的应了声，“哦。”
季言清的视线一直垂着，落在夏枝身上，见她突然垮下的小脸，唇角勾出一点笑，“好好努力，你可以的。”
夏枝抬眼，微微有些意外。
“真的？你对我这么有信心？”
季言清依旧牵着笑，触上夏枝的视线，他点了下头。
“我亲自教出来的，当然要有信心。”
虽然是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可落在夏枝耳中，却偏偏动听得不得了，像是裹了一层蜜糖。
尤其是他微微染着笑的声线，清沉又肯定，连夏枝自己都忽然觉得，或许——她真的可以。
未来，会有那么一天，她也可以成为优秀又自信的女孩子。
“季言清，那我如果真的考上了，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说完，夏枝又连忙补充，“你放心，不是让你做我男朋友。”
“咳——”季言清轻声清了下喉咙，低着眼。
“等我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你能不能让我插个队？”夏枝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满是认真，“喜欢你的女生那么多，看在同学一场的份上，你就给我走个后门，让我排第一吧。”
季言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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