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艳阳天,四五辆马车驾着前往陵城的方向。
马车外面古朴无华,里面却十分奢侈,上好的精致华丽毯子铺在马车里,窗格里面雕刻着繁复的兰花,临窗坐着的一位年约二十余岁的公子,皮肤白皙,手指修长,正拿着一本书看。
书名叫做《陵城木匠》,这本书上,简单的说明了几种农具的使用,听闻一共就十几本,送与了相好的城池,还有几本送到了蜀国京都,进献给了皇帝。
马车慢慢悠悠的走了一路,快要进陵城地界的时候,前面突然出现了一条宽阔而平坦的路,路是用碎石子铺成的,上面还铺了夯土,虽然并不比其他城池的路好,但是陵城外面这条路,却非常的宽阔。
没错,五辆马车,可以同时并行。这只有在陵城才有。
男人放下了手里的书,打开窗户,让人停下来,让人找了个路边正背着背篓在路上走的老农过来,结果他的侍女见了,转身跟他道:“公子,奴一靠近他,便闻见他身上一股子难闻的气味,您有什么话,还是让奴去问吧。”
男人摇摇头,“叫他过来吧,我亲自问。”
侍女不得已,只能前去叫老农过来,若是可以,她甚至亲自想给他沐浴换衣,再带他去见自己尊贵的主人。
老农却坦然的很,他最近在这条路上时常被贵人们叫去问话,有时候还会给几个赏钱,自然十分乐意。然后见了人,又惊讶了一番。
我的个乖乖,这人也长的太好看了些吧!他这幅模样让侍女更加嫌弃,倒是公子依旧和气的很,问道:“老者,不知这陵城道路为何要修建如此之宽?”
老农就道:“这个我倒是真知道,当初修路的时候,我儿子就在这里帮工,一顿能得一个馒头,还能喝碗豆腐鱼汤,听闻这样喝对身体好——”
话还没说完,侍女已经不耐烦打断他的话,“公子问你什么,你便答什么,何必在这里东拉西扯。”
男人便有些不喜,摆了摆手,“墨紫,你先下去。”
侍女脸色一白,瞬间忐忑起来,躬身退下了。
老农虽然觉得依旧恐惧,但对这位公子已经十分感激了,立马道:“当时修路,本是乔年大人主持的,听闻是折苍大人下的命令,因为这样一来,既可以修路,还能让那些没粮食吃的人有地方住,有饭吃。”
“修路包吃包住,一日三顿都有,吃的是朝廷发的,住的便是路边临时搭建的木屋——”他说着说着,竟然激动起来,“公子,您不知道,那个木屋是折苍大人亲自带着人修建的,我们都觉得那屋子有一种莫名的力量,让我们进去之后变得安心,高兴。”
男人将“包吃包住”和“折苍大人”呢喃了,又温和的笑了笑,“这位折苍大人,可是那位传闻中的神女?”
老农点头,“是的。”
不过说来说去,还是没有说到主要的事情,老农不由得懊恼,又道:“不过修建的时候,就有贵人打架,为了谁的马车在前谁的马车在后而吵闹,当时……小人记得是三辆那车可以并排,后来折苍大人来巡视,正好遇见了打架,便让人将路加宽了,加到了如今的路宽。”
男人笑着道:“怪不得如此宽阔……不过,你们陵城如今,是这位折苍大人做主么?”
老农就摇摇头,“是少城主,不过少城主已经驻守在边疆半年多了,城池中的事情,大家都说是各位大人一起管,不过折苍大人总有好主意,所以看起来她管的多。”
他小声的道:“折苍大人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我们好,我们倒是希望她将来能做主。”
不过这声音很小,他以为不会被听见,奈何男人耳力好,闻言笑了笑,不再说其他,唤了另外一个侍女过来,给了赏银,然后在老农要离开之前问:“你为何要背着背篓上这路上来捡……捡马粪?”
老农就道:“公子不知,如今大家都知道这农肥好,农肥主要就是粪,马粪可是对庄稼大补的东西,我们都抢着捡呢,再者说,折苍大人那日说了,这陵城是我家,卫生靠大家,大路上这条路,就是我们陵城人的脸面,怎么能脸上有马粪呢?”
男人就笑了起来,辞别老者,让马夫架着马车继续前行。走了一段路,路上的马车渐渐的多了起来,然后成功在陵城城门口堵住了。
小厮到前面去问话,很快就回来了,气喘吁吁的道:“公子,进城门的人需要检查,记下名字,还要说出来的目的,然后他们便会给我们一张木牌,以后出入城门,都要这张木牌才能同行。”
男人便琢磨了下,“这又是为何呢?”
他实在是想不通,不过陵城委实是个奇怪的地方,他没有再问,准备以后慢慢的去弄懂。
倒是有人替他问了,那官兵道:“为了城中百姓的安全,如今来陵城从商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还有什么大数据——我们也不是很懂。”
那问话的人就笑着道:“不过我确实很多朋友都想来陵城行商。”
进城的人虽然多,但是小兵们办理起木牌来却很快,并没有等多久,就轮到了男人一行人。
“名字?”
男人犹豫了一瞬,道:“陶霁。”
“年岁?”
“二十有二。”
“来陵城做什么?”
“来寻亲,我弟弟就住在这里,他说这里很好,便让我来这里看看。”
小兵就有些骄傲,“你不是第一个因为这个目的来的人,只要来了我们这里,就没有说不好的,多了人写信给亲朋好友,让他们来我们陵城这里看看。”
另外一个小兵就忍不住埋怨,“好什么啊,来了人,就要买宅子,咱们的地价都涨了,哎,以后我们哪里还买的起。”
话音刚落,就见刚开始说话的小兵不乐意了,“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明明是你自己不认真去了解时事,朝廷都写了房产改革令在墙上,明确说了以后要限购,除了陵城的本地人可以购买之外,其他外来的人都要三年在陵城的居住证明才行。”
好几个新的陶霁都没有听懂,不过话连载一起,还是能理解的,笑着道:“那我岂不是要住三年,才能在陵城买宅子了?”
小兵点头,“没错。”
倒是来的不巧。
陶霁坐上马车之后,又拿起书,然后道:“那看来,我要在这里居住,便要借陶白的光了?”
侍女没忍住,问:“公子,咱们要住很久吗?”
陶霁神色莫测,没有说话,良久才道:“那要看这位折苍大人,值不值得我住这么久了。”
他们的马车进了一条幽静的小巷子里面,小厮在第四户人家处停下来,敲门,就见有人从里面喊了一句:“敲魂啊——别敲了。”
然后踢踢踏踏的鞋子声音传来,门打开,陶白睡眼惺忪的看了一眼门外站着的陶霁,然后砰的一声,又将门给关上了。
陶霁:“……”
他耐心的继续等,然后在一会后,门终于再次被打开,陶白惊讶的道:“阿兄,你怎么亲自来了?”
就是觉得再好奇,也不该亲自来啊。
陶霁一边往里面走,一边看宅子,满意的点点头,“你自小就这点好,喜欢住大的地方,这回好了,买得大,赚的就多。”
那可不!
陶白瞬间牛气哄哄,“如今你一个外乡人,没点关系,他们陵城可硬气的很,就是不给买宅子,我这宅子如今可是有价无市,涨了不知道多少银钱。”
然后又问,“阿兄,你快说啊,你怎么亲自来了?”
陶霁转身道:“你在信中说,陵城出现了通天者,我自然好奇。”
陶白就嘿了一声,“她还救了我的命呢,阿兄,咱们可得好好感谢人家,不过她忙的很,我们算是脸熟,只是见了我,她总不怎么搭理我。”
陶霁想知道折苍的性子习惯,便坐下来,打算细细问,“是她为人很是冷傲吗?”
陶白摇头,“不是吧?她也不冷傲,平日里对着平民百姓也笑的很温和,就跟你似的。”
然后想了想,再次摇头,“只不过人家是真心实意,你是披着□□。”
话音刚落,就被陶霁瞪了一眼。陶白只好继续将他们相遇的情况说了一遍。
“她问我从何处来,我说从来处来——”
陶霁本是眯着的眼睛,瞬间就睁开,也不听了,道:“好了,我大概知道她为什么会嫌弃你了。”
陶白好奇,“为什么啊?”
陶霁啧了一句,“你自己想想吧。”
装模作样,故弄弦虚,惹人厌烦。
他便大概知道了些折苍的性子,然后再想了想她在陵城做的事情,道:“我倒是觉得,她应当是喜欢做实事的人,这便好办了,我是个实在人。”
陶白便翻了个白眼,“阿兄,你实在?别笑掉大牙了。”
然后看着一行侍女小厮马夫侍卫进了门,瞬间一个头两个大,他最是不喜欢有人伺候了,可是他家阿兄排场却大。
陶霁选好了住的地方,接过侍女刚煮好的一杯茶,问道:“白日里,怎么哈欠连天的来开门,还在睡觉,嗯?”
陶白立刻道:“这可怪不得我,我昨晚研究造纸,忙活到上午才睡,阿兄,你买陵城的各种纸了吗?最初的澄心堂纸已经没了,我没抢到,实在是痛心,后来出了宣纸,我又想抢,还是没抢到,便不甘心极了,想着自己做出来。”
陶霁:“我倒是买着了。”
他道:“这纸——确实是天上之物,听闻陵城还想广而造之?”
陶白就不知道了,他哪里懂这个,只道:“阿兄,我带你今晚去吃酸菜鱼吧?是折苍大人爱吃的东西!”
而折苍大人此时正在跟乔年严肃的道:“人手不够,纸坊的人手不够了。”
木匠学成之后,进入了木匠厂做事,主要从事专门的打造家具农具等工作,铁匠厂就更加别说了,人数要的最多,出来的武器源源不断的运送到安朔那边,人手根本不够。
如今纸坊一出,需要大量的人,将来还有染匠,石匠,泥水匠等等造出的东西出来,就陵城这些人,肯定是不够的。
所以,她要人。
乔年就摸了摸胡子,道:“那就广招流民。”
以前大家就算做个流民,也不愿意来陵城,谁让陵城是边境之城,只有他们的流民往外走的,没见着进来的人。
乔年想到这里,就笑着道:“真就应了你前几日说的那句话,活久见,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们陵城也能音流民来。”
风水轮流转,终于到了他们陵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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