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命府中大半靳宁卫奉急令出城搜寻后,整个臻锦院,乃至于整个王府剩下的人全都跪在地上,严寒冬日竟是都出了一头一身的冷汗,却是不敢大喘一下,无不胆颤心惊地承受着王府主人的雷霆之怒。
凃零作为王府管家,已跟随服侍王爷多年,如今夫人不见,他难辞其咎。
“王爷,属下得知夫人不见后,便立时派了府中侍卫全城寻找,便是钟大人府上,属下亦派了人进府搜寻,甚至连城外周边县镇亦不曾落下。...只属下等无能,都不曾发现夫人踪迹。”
缪靳忍着胸中怒意与不安,他不愿相信那个被他压在心底的猜测,而是在听闻后的第一反应是担心她的安危,甚至他还在想是不是有杨帝党羽趁自己不在府中将她掳去。毕竟她现下病着,那日他走时,她甚至还额上发热,整个人惫懒无力,她又怎么能于众目睽睽之下不见。
“靳五,本王已再三要你确保夫人的安全动向,你便是如此听命的。”
过分冷静却好似是暴雨欲来的低沉嗓音,在失去了女主人后未燃炭火的冰冷堂内乍响,令得屋内跪着的所有人都忍不住抖了下。
靳五更是深深以头触地,几日不眠不休他的嗓音已经发哑:“属下有罪,是属下失职,未能完成王爷交代,请王爷责罚!”
王爷特意交代南州之事不可再生,可没想到,时隔月余,夫人竟又再次在自己眼皮底下消失,他有愧于王爷重任,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嘭!
“她一个病弱女子,竟在这堂堂定国王府,数名身手矫健的靳宁卫看守下不见了!...你们好本事,也好大的胆子,竟将她不见的消息迟报了本王三日!若她出了事,且看你们谁人担得起!”
上好的云釉青瓷茶杯被狠狠佛于地上粉身碎骨,锋利的瓷片四散崩起打在前方跪着的靳五与含英等人身上,顿时鲜血横流。
缪靳坐在椅子上,手指用力扣着桌角才不至失控将眼前这些人砍杀泄愤。泛着血丝的双眸此刻满是阴鸷与暴怒。
连日未曾合眼的不适与胸中翻涌的气血让他额角鼓噪,头脑轰鸣几欲崩裂。猛地闭眸试图让自己冷静,却几次深吸全是徒劳。
咔擦一声,实木桌角被生生扣碎,在死寂般的屋内不啻于一声巨响。
“王爷息怒,是属下/奴婢/奴才无能,请王爷责罚!”
木刺刺入手心的痛感和蜿蜒流下的鲜血让缪靳脑中暂时得以清明,他抬起猩红的怒眸,哑着嗓子咬牙质问:“将她是如何不见的,仔仔细细,一字不落的告诉本王!”
含英额角钝痛,鲜血顺着脸颊流下于前襟处终止,看起来甚是可怖。可她却连擦都不擦,跪地的姿势更是一动不动。
只在回话时以头触地,微微颤抖答道:“回王爷,那日,您走后,夫人立于门前目送片刻喝了药后便卧床休息。随后便让靳五大人将黑贝送到钟大人府上一阵,道是怕过了病气,等病好了再接回来。近些日子夫人得知院中伺候的婢女方圆会南方小调后,每日里便喜欢听上一听。其后夫人便将人叫了进来,照常遣了奴婢二人于外间听候。约莫两刻钟后,方圆便退了出来,说是夫人听得睡了,睡前吩咐午膳没有胃口,不许人去打扰。又命她去城外观看盛典,待结束后好讲于夫人听。奴婢二人悄声看了夫人贵体,确是已熟睡无疑。可,可却怎知待晚膳时,奴婢们去请夫人起身用膳,那床上惊醒之人,竟已成了早已出府的方圆!”
“奴婢们急忙禀于凃管家,找遍了满府,却都是未能找到夫人的身影。奴婢与府上侍卫遍寻全城,却仍是不曾找到夫人的任何踪迹。”
现在想来,她仍是想不通,夫人是怎么在自己和满府人的眼皮子底下消失的。她与含衣是亲自看了夫人确实在床上睡下,期间二人便是有事离开也总有一人守在门外,万分肯定不曾有人出入,可怎会夫人变成了方圆呢?这,这不就是坊间变戏法里的大变活人吗?!
她说完后,那名叫方圆的婢女便紧接着发抖着将这三日来重复了数遍的话再次说来。
“王爷恕罪,王爷饶命,那日奴婢被含衣姐姐叫来后,就照常给夫人唱曲儿,奴婢也不知自己怎会躺在夫人的床上。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否则便是给奴婢一百个胆子,奴婢也不敢僭越大不敬上了夫人的香榻啊!”
“回王爷,那日我等看守院门,只有靳五大人与院中奴仆进出,确实不曾见夫人外出一步。”
“回王爷,我等于府内巡逻,也确实不曾见到夫人外出。”
“回王爷,那日出府之人,除了靳五大人,便只有夫人院中的婢女方圆,但属下等确实不曾见夫人出府。”
“回王爷......”
底下一句句都是那般确定不曾见她出府,可人却就是这般人间蒸发了!
缪靳愈听愈怒,心中却是越来越寒。枉他方才还担心她会否是被人抓去,却原来,他没想到,没想到她竟然自始至终都不曾息了要逃离自己之心。可恨自己竟还中了她的美人计温柔乡,她那般在自己耳边真诚的要自己信她,与自己欢好相处时那般的自然且安逸。甚至于那一日,他走时都不曾有半点怀疑,她亦不曾表露出一分一毫!
现下看来,那都不过是她的缓兵之计。与自己争取什么回南州居住,与自己争取那狗东西相处,表现得那般舍不得。甚至连找那高人的缘由都告知自己,请求他安排归云与她一见。而他竟就一时松懈相信了她,这一切一切都不过是她故意送到自己手中的把柄,让他以为她纵是没有彻底心甘情愿,却也是有诸多不舍牵挂,认了命。然后在他没那么设防的时候,一走了之!
她那莫测的可操控人心的能力,竟是再次用到了自己乃至整个府邸之人身上,且他明明已经吩咐下去时时警惕,却仍是着了她的道--
枉他自诩万事已如股掌,却竟是被一女子一而再的蒙骗!
砰!!!
缺了一角的实木方桌彻底成了一堆木头,他怒火之汹涌,连靳一靳三都被摄得砰然跪地,满屋子人噤若寒蝉,落针可闻。
“命钟昌闻即刻前来面见本王,传本王王令,调守城登记簿按照出入名册,命京畿卫挨家挨户,本王说的是挨-家-挨-户!不拘男女,去找去搜,便是将整个京都,乃至于周边县镇都翻过来,也要将人找到!她有病在身,便是得了几个时辰的先机,也不可能托着病体跑得有多远。将那车行,镖局,衣铺,当铺,所有城内商铺之人全部查问!但凡是这几日出城的,未归的,一概,严加盘问!”
靳一靳三忙拱手领命,却待临出门时又被叫住,听得王爷默然片刻后,又哑着嗓子沉声加了句:“这件事,还有她的画像都不许外传,如有发现形迹可疑之人,直接带回王府审问!”
“属下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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