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中快马十里的路程不到半个时辰就跑回去了。寻了顾辞他们拐走的那条岔路下去,沿路按地上的车辙印又追出去一个多时辰,一路弯弯绕绕终于见到前方一个吱悠悠的马车屁股。
这几人耐心早已快耗尽,眼见可算是追到了人,厉声喝马轰隆隆包围上去:“停车!”
结果呼啦啦一群高头大马围上去,竟发现车前拉车的不是马而是一个人!
拉车的是一中年男子,穿着一身布衣棉袄,见突然一群骑大马的官爷拎着刀围上来,登时吓得脸色一白跪在地上。
“缉拿要犯!车上的人速速出来!”一官兵抽出腰刀哐当一声削掉车顶一截木头,另一官兵已经翻身下马,一脚踹开跪在车前的男子,呼啦一下掀开厚重的车帘——
车上没人?!
马车里空荡荡的,除了一些杂物之外哪里有半个人影!
官兵抓起拉车的中年男子指着车里厉声问:“车上的人呢?”
这男子吓得脸色惨白,浑身发抖地连连摇头:“小小小人不知,小人见到这车的时候车上就没有人,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跪下来梆梆磕头:
“各位官爷,这车是小人在路边捡的!我我我发现时这车就已经丢在路边了,周围没有人也没有马,小人以为是没人要的这才想拉回家,小人该死!一时贪图便宜,各位官爷饶命!官爷饶命!”
这人给这几个来势汹汹的官兵吓破了胆,恐慌因自己一时贪心惹了大灾祸让当兵的砍死在野外。
这几人一听又扑了个空,且还让人耍了一通,纷纷脸色不愉气得骂娘。
“啐他妈的!读书人果然奸诈,让人给跑了!”
他们一路从营里出来找人,天寒地冻折腾了大半天结果让人从眼皮子底下溜走了,心里的火噌噌往上蹿。
他们拿刀压着中年男子问了在何时何处捡到的车,随后踹了他几脚泄愤,留一人压这马车回去复命,其余几人掉头回去继续捉人。
“他们只有两个人,那姓顾的还是个瘫子,跑不远,走!”
距离官兵几里外的山路,一匹棕马背上驮着两人在小路上奔跑。
这二人就是唱了一出空城计弃车乘马逃走的顾辞与姜小曲。
顾辞在前,他趴在马背上牢牢抓着马鞍固定身体,姜小曲在后牵绳纵马,寒风从他们脸颊刮过,二人一马皆是呼吸急促撒下一路白霜。
“前面往右。”
“是。”
顾辞指路,姜小曲驾马,牵动马头往右边拐去。这马比不上军马品种矫健又驮着两个人,此刻的速度已经是极限了。
姜小曲用最快的速度牵动马匹,紧迫感让她的耳边一阵阵鼓躁,时不时便回头往身后快速看一眼是不是追兵追上来了。
她紧张,顾辞也一样,他咬着牙用足力气使自己平衡在马背上,双目如电注视着前方的路,不断的把脑海中牢记的线路图与眼前对标。
“前面继续往右。”
棕马拐过右边的小坡,疏密的林木下方已经能看到村庄起伏的屋檐,越过村落再往前就是支流渡口了!
而就在此时,下方的村路上隐隐传来一串马蹄声!随即几个官兵骑马疾驰而来,速如奔雷要进村寻人,二人双目皆惊,姜小曲赶紧转动马头往里层躲去,身体下压趴在顾辞身上,飞快隐没在林后。
姜小曲浑身紧绷,双腿夹紧马腹,棕马用力打出一个响鼻飞跃着在内线疾走。
冬日里草木凋零,山林中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木遮挡,越是往里林木错落间,马儿的行走受限,速度顿时慢了起来。
两人的心跳声狂躁地鼓动耳膜,身后的追兵时时刻刻加剧着紧迫感,不知什么时候就会从身后追上来亮出屠刀。
顾辞用力深吸一口气,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眸色浓稠在瞬间下了一个决定,
“小曲,那几个官兵拖不了太久,你带着账本和我的手信现在立刻下马去江边找船。我回头去引走他们。”
姜小曲闻言一怔,双目中霎时迸出火星,“你!放屁!不可能你别想了!”
顾辞没有在意姜小曲口出暴言,他呼吸急促,鼻尖上冒出细汗,“听话,追兵已经追到身后了,你我二人如今命悬一线,前面到渡口还要找船找人这些统统都需要时间,最坏的结果是两个人都走不了,但有我拖延一二,你肯定能走。如今在林中马速坎坷,你快下马!”
“不。”姜小曲死死抱住顾辞,神情发狠,“要下一起下,没到那种地步,我不会丢下你的。”
顾辞着急,他趴在马背上瞠目发红,“你不要任性!”
姜小曲也急,“你想事情总是往最坏的地方想!我都知道也明白!但这一次你听我的,我说我们都能走就都能走!”
下一秒姜小曲打开直播器调出广角镜头,虚空中霎时舒展开一片虚拟屏幕,屏幕中对准的正是他们这片山林,距离调试之后,瞬间呈现出他们此时与追兵的距离。
她的原则是除非主角要求否则不能利用直播便利擅自干预决定任何事态进展,这之前无论遇到多么艰难的事她都坚持只靠他们自己,听顾辞的,顾辞让她怎么做她就怎么做,但这一次她决定不听他的了,就算破坏规则后面对她处罚她也无所谓!
她盯着屏幕上的追兵,拉紧缰绳将马勒停,一手还着顾辞的腰一手去掰他攥在马鞍上的手。
“你放手!我们一起走!”
顾辞死抓着不放,姜小曲气得转手探入他腰下去捏他的痒肉。
顾辞浑身发抖,身体霎时一歪,推搡间两人一同从马上跌落滚到枯草覆雪的地面,一直到这时姜小曲始终抱着顾辞的身体,而在他们摔下马的瞬间顾辞反手抱住了姜小曲的头。
姜小曲粗重的呼吸全部喷在顾辞怀里,她跪下双腿抱着顾辞撑起身,拉起他的两条胳膊往身上背,“我们一起走。”
顾辞一把推开姜小曲,他看着姜小曲倔强的脸,一股强烈的酸胀在心□□炸,双目瞬间赤红,爬过去一下下地推她转身:
“你自己走!你快走!我一个残废会拖累死我们两个!你听话好不好!”到最后话语中几近哀求。
姜小曲被他推着,他眼睛那么红,里面全是泪,求着她赶紧走,她的心脏像是被捏住了,浑身被一种巨大的难过包裹,
她扑过去用力的抱住顾辞,特别用力,一张口全是哽咽,“我不能丢下你一个人啊,我做不到。”
顾辞的心脏被捏住,他颤抖,喘息,表情狰狞的扭曲,眼前被白雾和水汽模糊,
他突然捧起姜小曲的脸,嘴唇用力咬在她的唇上,这不是一个吻,而是撕咬,是宣泄,是心底最炽烈的膨胀。
冬日荒凉的山林,枯旷的野地,两个柔弱又坚强的人迸发出最浓烈牵绊,无声处掀起惊涛骇浪,风雪中破开万丈清光。
唇间弥漫着鲜血的味道,
顾辞颤抖地放开姜小曲,他欲开口,却在下一秒被姜小曲捧着脸用力堵住了嘴,
“你别说话。”
姜小曲眨掉眼睛里的水汽,她捧住顾辞的脸,吻落在他唇上,落在他鼻尖,落在他额心。
每一下都很用力,都那么炙热。
下一秒姜小曲拉起他的手臂转身把人背在背上,她双目精光湛湛,坚定且固执地背起顾辞往前走,
“我不会丢下你的。我说了我只跟着你,你是生是死我都跟着。我们必须一起走。”
“我向你保证,我们一定能一起活着到淮南,相信我。”
“你带我出来寻公道,如今公道就在你手上了,你要自己把它讨回来。”
姜小曲背着顾辞穿越林间,每一步都走得那般坚定。
顾辞咬死了嘴唇,他抱着姜小曲的脖子,眼泪一颗颗的滚烫滑落,
嗯,嗯!
“你们村中可有谁见过一个腿残的男子和女子出现!此二人乃是朝廷要犯,如有隐藏不报,小心你们的脑袋!”
官兵手里拎着长刀,展开通缉令在村民眼前,河边村的村长敬畏地看着眼前的几个官兵,周边的村民们也是充满了敬畏和害怕,纷纷摇头,“没、没看见啊,真没见过。”
官兵凶得很:“都仔细想想!一男一女,男的双腿残疾,当真没有见过!”
村民们还是摇头,当真没见过,村子就这么大,就没见过有双腿残废的外地人过来啊。
几个官兵在村子里又扑了个空,心里这叫一个不爽,同时也是纳闷不已。
“妈的不应该啊,看马蹄是往这个方向跑的,总不该我们又被诓了吧?丢车又丢马?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一个丫头带着一个双腿残疾的少爷能跑了??”
就是说啊,一个残废,一个小丫头,他们随便一个兵一指头都能摆平的人,就这样的两个人偏偏就让他们跟丢了,这他妈说出去都丢人,到底能跑哪去了?!
官兵们看向村后的山,不在村里,那就只能是藏到山林里去了。
“妈的,进山去找,这么一小片林子我就不信他们能藏住,掘地三尺也给他找出来!”
官兵们在林中搜寻时,远处江面上,一片小舟起航,朝着远方的江岸渡口缓缓飘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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