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之日没人闹洞房,却半夜闹了鬼。
就在府内人工湖的上方,有一只白衣女鬼从湖的这头飘向湖的那一头,风一吹,那女鬼身上的白衣晃晃悠悠,软得像没有骨头没有脚,还偶尔发出一两声令人恐惧的呻吟,吓得值夜的婢女丢掉牛角灯边哭边跑。
可等家丁小厮带着家伙跑过去的时候,那女鬼又“嗖”的一下窜到湖对岸,消失得无影无踪,徒留一群人在湖边围观指点,久久不散。
“搞掂!”众人围湖捉鬼之前,墨九已经从湖边的大树上跳了下来。
她手上捏一个用鱼线绑成的竹架子,身高与人差不多,竹架上套了白衣,头上拴一块黑布,夜幕下,风一吹,远远看这东西,确实吓人。
“姑姑好样的,这鱼线拉得极好,生动,有趣,活泼。来,把女鬼也一起带回去吧。”她把东西交给蓝姑姑,然后在蓝姑姑欲哭无泪的叮嘱声中,趁着府里的人都在湖边抓“鬼”,偷偷潜入乾元小筑。
在这之前,她去过一趟“冥界”了。可小院铁将军把门,里头的物什都被一扫而空,俨然成了个空院,哪还有她那药瓶?
她回南山院吃了些糕点,又去竹楼绕了几圈,并没有见到她传说中的夫婿萧长嗣。
看上去没有危险,可第一天入住南山院,陌生的地方,陌生的处境,她心里头不踏实,索性把人引开,一个人跑来找萧六郎了。
想她独单单一个女子,没点药物防身,多不方便?
萧乾阖着双眼,安静地躺在床上。
昨儿天气晴了一天,今儿外头下起小雨,可室内却很闷热。他伤势未愈,连续两晚没有休息好,这会儿吃了药,睡得正熟。
他原本是一个很警醒的人。但平常有他在的地方,声东、击西、走南、闯北或者薛昉、白羽几个,总会留下一个留在边上护卫。故而,他睡觉向来比较放松。
墨九坐在床头的矮凳上,第一次看熟睡的萧六郎。
两世为人,她一个接受过现代化教育的知识女性,看过的美男太多,早就过了犯花痴的年纪。莫说前世随处可见的资讯,各种类型的男星名模不计其数,便是这一世见过的宋骜、墨妄等人也是英俊男儿。
……还有那天晚上与她月下对饮的东寂,虽然她事后想破脑袋,也想不起他到底长什么样子,但记忆中那一袭白衣,那一头长发,还有他温情脉脉的目光,想来也是俊美的男人。
可这般,萧六郎仍然与众不同。
他很干净,比任何人都要干净。仿佛不食人间烟火似的,从平常的行为举止,到屋中的摆设乃至睡觉的姿势,无一处不给人一种洁净整齐的舒适感。
这会儿,他穿着轻软的寝衣,两只手叠放在腹部,即使睡着了,也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可毕竟他睡着了,衣袖高撩,领口大敞,他也完全不知,一片结实有力的肌理,在昏暗的火光下,泛着蜜一样的质感,与他的清冷完全不同,安静得像一个远卧晓松近似画的远古谪仙。
——若说有哪里不妥,便是他寝衣在熟睡中不小心撩丨开了下摆,露出了两条精壮修长的腿。他腿上似有伤口,缠了一圈厚厚的白布,未损他容貌,还平添一股男子的力量感。
“仙姿媚骨,举世无双。”
她搜尽脑子,想出这么两个酸溜溜的词来赞美他的美色。
于是,她就把“仙姿媚骨的谪仙”从睡梦中闹醒了。
墨九低着头,静静看着他。
萧乾一动不动,手依旧规矩地叠放着,也静静看他。
两个人四目相对,谁也没有动。
墨九是在观察“谪仙”醒来的时候,与人类是不是一样的,会打个呵欠,会伸伸懒腰,会翻个身表示很爽。萧乾打量她,是半睡半醒中,以为在做梦——正常情况下,墨九是不可能坐在他床前的。
“你为何在此?”他问。
“你猜?”墨九眨眨眼,盯着他长而上翘的睫毛,有点手心痒痒。她见到这样漂亮的眼这样好看的睫毛,就很想去捻一下。就像有人看到长得可爱的孩子,想捏捏他的脸。
萧乾自然不会猜,转瞬间他便清醒了过来——墨九真坐在这里,并非他做梦。而这个妇人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他的床头,只有一种可能……
他目光一冷,突地冒出一句,“笞臀一百次。”
“啊?”墨九差点从凳子上跳起来,“你不是吧?”
萧乾这个话当然不是对她说的,而是值夜的暗卫。
听得墨九问,他并不解释,只随意扫一眼,这才发现自己睡姿不雅,寝衣的下摆全开,几乎以一种半赤丨裸的姿势摆在她的面前。
迅速捞过被子把自己盖住,他沉声:“出去!”
他冷厉低沉的声音,似焚天之怒,没把墨九吓住,却把内室的三个家伙唬住了。
击西抚着垂在肩侧的小辫,“嘤嘤嘤,主上好像生气了。他要笞臀,笞谁的臀?今晚谁值夜啊,哦,不是击西,是闯北……闯北,你死定了。”
闯北哼一声:“谁说是我?分明是你。我是被你拉来看戏的。不过主上为何要生气?在三江驿站,主上沐浴不都允许小寡妇看了嘛?”
走南好心提醒:“那是为了引墨妄前来……再说,那次主上可没让小寡妇瞧见身子。”
闯北点点头,又低叫,“不对,那日在小筑里,主上光溜溜的沐浴,不也准她靠近吗?”
走南哼哼,“靠近是靠近了,可击西的屁丨股,不还红肿着吗?”
闯北觉得有道理,“那主上果然是生气了。阿弥陀佛,老衲好心累!”
击西瞥他一眼,“击西不服,这小娘不是第一个可以接近主上的女子么?击西是好人,击西是大好人,主上喜欢她,击西就让她进去看主上的光屁屁,击西这么好,主上为什么还要打击西?”
走南听他尖着嗓子发嗲,一脸络腮胡子就发抖。他勒住他的脑袋,狠狠一拍,正要教育他身为男子应当用什么样的声音,便听闯北“咦”一声,“阿弥陀佛,老衲晓得主上为何生气了。”
击西委屈地抚着发辫看他,走南也好奇地撸丨着胡子看他,闯北却卖了个关子,手捻佛珠,摇头叹息道:“我佛慈悲,原谅这两个什么都不懂的畜生吧。他们太任性了!阿弥陀佛。心如即是坐,境如即是禅,如如都不动,大道无中边,若能如是达,所谓火中莲……”
“闭嘴!”击西和走南勒住他的脖子,“说人话。”
闯北翻着两个白眼珠子,快声道:“你两个要放那小娘进去,好歹先给主上穿一条裤子呀?谁乐意在小娘面前遛鸟?”
击西道:“主子腿上有伤,不宜穿裤子。”
走南道:“主上并没有遛鸟。”
闯北看着他两个,“吸溜”一下被掐得流出了嘴角的口水,“善哉善哉,可主上的腿露在外面了。不仅露了腿,还露了伤。男子大多都不愿把丑陋的一面现于妇人面前,你们两个蠢材,让老衲怎生教育才是?”
击西和走南对视一眼。
击西道:“怎么办?他说得好像有道理?”
走南点头,“那你屁丨股洗干净了嘛?”
击西哭丧着脸,“击西为何要洗屁丨股?”
走南道:“等你领罚的时候,我可以打得舒坦一点呀?”
击西松开掐住闯北的手,捂脸痛哭:“呜,为什么又是击西?击西好委屈。不行,击西要去告诉主上,今夜是你两个值夜,击西是无辜的,击西长得美,主上会信的。”
孙走南吐了……
李闯北慈悲一点,“不如……剪刀石头布?”
“够义气!”三个人正准备用最为公平的剪刀石头布来决断谁去挨罚。只听见一道窸窣声响过,虚掩的门口便钻进来一只大黄狗——正是同样没有出声的旺财。
它吐着舌头,摇着尾巴,直接往门边一趴,把个长长的嘴筒子伸出门缝,便安静地没了声音。
“哈,有了。”
三个人齐齐看着旺财,得意之极。
“守门是狗的事,主上最该打它!”
里面三人一狗,都在推卸责任,外面墨九却奇怪萧乾神不戳戳的反应。不就露了一下长腿精肌吗?至于一副受了侵犯的样子?
“萧六郎。”她不退反进,坐在床边。
萧乾的卧榻很大,可她一坐,他就觉得窄了。
往里挪了挪,他冷着脸,“你半夜前来,究竟所为何事?”
墨九是现代人,看个大长腿,根本就没有半分猥琐的感觉。但萧六郎挪身子的动作却提醒了她,他两个还不熟——好像确实不熟。如此一来,她在月黑风高的洞房花烛夜入他屋子,好像不妥?
这样一样,她决定原谅他的不礼貌,认真道:“我想来讨点药。”
萧乾眸色生冰,“你要什么要?”
墨九歪头打量他的脸,“我在冰室也受了伤,想要点儿毒药。最好无色无味,一沾就死的。”
萧乾的眉,几不可察的一挑,“受伤用毒药?”
“哦,是这样的。”墨九平静地捂着胸口,一本正经地解释,“你知道的,受伤会很疼的嘛,我这个人最怕疼,我想若疼得狠了,不如直接吃药……一命呜呼好了。”
这个理由牵强得萧乾一个字都不信。
他道:“你有本事闯入我房中,为何不去药房偷?”
“你这个人,说偷真是难听哩。”墨九抿了抿嘴巴,样子很老实,“我为人品性端正,思想境界经得出考验,人格节操经得住深究。不贪财、不好色、不图利、不爱名……这些事,不都是有目共睹的嘛?”
萧乾嘴角抽搐一下,指向门口,“出去!”
“好了好了,你这个人真不可爱,也不幽默。”墨九拉近凳子,低头看他,笑眯眯道:“我实话告诉你好了,我觉得以我的美貌,在这个豺狼虎豹横行的萧家生存,太过危险。所以,想借你一点药物防身……”
看他眉头皱着不耐烦了,她拣重要的说,“然后我本来是想去药房借一点的,结果我不太识得那些瓶瓶罐罐,于是,我找来找去,我找来找去,找得犯困了,就把药架子打倒了……”
萧乾双眯危险的一眯,凉凉看定她。
她咳了一下,“再然后,我就把你的药瓶摔碎了一些……”
萧乾喉头有点甜,“一些是多少?”
墨九严肃的掰手指,“大概好像约摸是一个,二个,三个,四个,五个,六个,七个,八个,九个……”
萧乾慢慢闭上眼,只剩鼓鼓的喉结在动。
药房里的药他都有分门别类摆放整齐,那都是他的成果,平常都当宝贝似的看着,结果被这个疯子打碎了,可想而知他有多如何心疼。
好一会儿,屋里安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
旺财伸出门缝的嘴筒子,往前一点。
击西也趴在门缝,“主上没声音了?”
闯北趴在他的背上:“主上是不是气死了?”
走南把他两个拉开:“主上是不想和疯子一般计较。不过,今天晚上,你们哪个守药房?”
击西捂嘴偷笑,“闯北要死了要死了。”
闯北指着她,手直抖,“是你拉我来的。”
走南:“……”
三只人一条狗在门缝里面小声嘀咕,墨九隐隐听得声音,总觉得哪里不对,抬脚就想过去看看,萧乾却睁开眼,“无事,几只老鼠饿了。”
墨九信他就有鬼了,“你养的?”
他不答,却用厉色的眼神阻止她过去。墨九不是喜欢探人隐私的人,尤其在探不了的时候。
她干笑一声收脚又坐了回来,看萧乾恢复了清冷的情绪,又问:“好大只的老鼠,不晓得清蒸好不好吃?”
门缝里“吱”一声,“老鼠”噤声了。
萧乾揉着额头,收回看她的视线,缓缓闭上眼,“时辰不早了,嫂嫂回去歇了罢。”
笑一声,墨九抱着双臂看他,“你不拿药给我,我是不会走的。我这个人心里有阴影,就会产生不安全感,心里有不安全感,我就睡不着……我既然睡不着,不如在这里陪你好了。反正大家都知道我是你嫂嫂,三更半夜跑到你屋里来,肯定是清白的嘛。”
萧乾扫她一眼,胸膛起伏不停。
墨九眼一瞪,“你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又疼了?对哦,我刚才看你的腿上缠了纱布,好像伤得不轻。不如,我画个符给你镇镇疼?”
骂不得,打不得,气得半死,还弄不走。
遇到墨九这样的人,再好的涵养都会崩溃。
萧乾黑眸烁烁,神色复杂的盯着她,正待开口,外头突然传来薛昉的声音。他像是刚被人闹醒,一边打着呵欠,一边叩门,“使君,南山院那边来了消息,大少夫人又丢了。几个小丫头谁也说不清她什么时候不见的,急得哭了,有人说被女鬼抓走,这会儿满宅子都在找……大夫人急了,去城里请了道士过来捉鬼……”
萧乾手一顿,无力地瞪了墨九一眼。
宅子里的事就这般,一有人起头,便闹腾得厉害,若一会被人瞧见她在乾元小筑,他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
考虑一瞬,他吩咐薛昉道:“去告诉大夫人,这怪力乱神的事做不得,不必请道士。”看一眼稳坐床沿的墨九,他头痛的皱了下眉头,又补充道:“大少夫人兴许又变成母鸡或野鸭飞走了,叫他们不必担心,天不亮就回了。”
这可不是萧乾平常的行为,薛昉听着奇怪,愣了一下,“哦”一声,又道:“可道士已经入府,由几位夫人领着在湖边查了一会,又往乾元小筑来了……属下不得已,这才打扰了使君休息。”
这一听,墨九很平静,可萧乾却再瞒不得了。他叹口气唤了薛昉进来,望着墨九道:“把大少夫人带着,从后面走。”
薛昉乍一见墨九,张着嘴巴,久久没法回神儿,“这……啥时候的事儿?”
萧乾瞪他一眼,“还不快去?”
薛昉领命,就要过来请墨九离开。墨九却懒洋洋地笑,“萧六郎你也真是,我们两个这般清白,就算人家知道我在你这儿,也不会怀疑什么的……好了,你休息吧,我这就出去告诉他们,我在你屋,不必找了,大晚上的,找人也怪累……”
她说着就要出去,萧乾顿觉气血不畅,“你敢。”
墨九笑眯眯的,“我有什么不敢的?我人品端正,从来不怕影子歪。”
普通妇人遇到这种事,早就急得慌神了,就怕被人闲话,可她到好,还要主动送上门去。
萧乾静静看着她,“你就不在意脸面?”
墨九呵的一笑,奇怪了,“我一个寡妇,要脸面做甚?脸面换得来米,还是换得来男人?”
萧乾的手无力地垂下,似乎一眼都不想多看她。墨九觉得若不是他受了伤,一定会跳起来,一个巴掌拍死她。可他到底不是普通人,不仅没有拍死她,反而很快镇定下来,淡淡道:“要什么药,回头我让薛昉带给你。”
“耶。”墨九笑道:“我就知道六郎是世上最有良心的小叔子。乖,嫂嫂回头一定好好疼你。”
萧乾一怔,身子便坐起来,墨九笑着赶紧摆手,“你睡,你睡,不必相送了,我和薛小郎走便是,保证不会让人看见。”
在萧乾灼灼的注视中,墨九头也不回。
“嫂嫂!”萧六郎喊住她,“我有临别赠言。”
墨九回头看他深邃如潭的目光,得了便宜还卖乖,“还有东西送?这就不必了吧?”
“要的。”萧乾轻轻吐出一个字:“滚。”
墨九扯了扯嘴角,摇头自去,“你们这些年轻人啦,就是脾气不好。学学我呐!”
——
墨九成婚后的三天,都是在南山院过的。
在这三天里,她几次想去看一看自己的夫婿,顺便了解一下他的病情,看他要什么时候才会被自己克死,好瞅瞅“天寡之命”的威力。
可天寡没来,她也一次都没有见着萧大郎。
萧大郎居住的竹楼,有人日夜不离的守着。
哪怕她是南山院的大少夫人,人家也不让她进去。
为此,她爬过树,凫过水,下过毒,可都没有什么效果,那个她曾雨夜探访过的竹楼,比乾元小筑都难进。折腾一阵的结果,不仅没有见着萧大郎,反倒让老夫人和大夫人好一阵数落,说她不重夫婿,不管大郎死活,任性妄为,扰他清净,罚她一晚不许吃饭。
墨九一怒之下,愣是去灶上吃了三大碗,然后放出狠话,说婆婆不待见她,夫婿不疼爱她,那就千万不要拦住她的桃花,此处没温暖,自有温暖处。
这样狠的话,萧大郎也没有动静。
不过第三日,她又被罚了一晚是不许吃饭。
半夜里,她躲在灶下的柴火堆里,一边啃鸡腿子,一边问蓝姑姑,“你说萧大郎,真就不怕我给他戴绿帽子?”
蓝姑姑在边上为她端水,“姑娘往后用点脑子,别再瞎说了。”
“我那是瞎说吗?”墨九瞪她一眼,摇头道:“也不知那个小孩儿的姐姐到底是一个怎样美若天仙的女子,竟然让萧氏长孙惦记了三年,还念念不忘,独卧病中念着那一缕香魂,冷落我这个可怜的新婚妻子……唉,忧伤。”
她啃一口鸡腿,又道一句,“忧伤也。”
蓝姑姑:“……”
墨九再啃一口,“唉,我好忧伤。”
蓝姑姑无奈:“你是忧伤出不去府吧?”
墨九瞪大的眼,亮了,“对啊,还是姑姑了解我。我想和申长老去赵集渡,探那里的古董,我还想回冥界去住,不与那些头发长见识短的妇人争三短。我也想我大师兄,想与他去神农山,看看墨家总院,我还想去临安……”顿一下,她摸着东寂给的扳指,幽幽一叹,“何时才能以食会友,吃遍临安。”
蓝姑姑一脸无奈,“除了吃和玩,你还想干什么?”
墨九咬着鸡腿,目光亮了亮,“逗萧六郎。对,我还要去逗萧六郎。”
她念着墨妄,墨妄也惦着她。
可他领着墨灵儿三次求见萧乾,都被拒绝了。薛昉对墨妄的为人很是敬重,每次他来都恭喜有加,上茶倒水,说使君身子欠佳,不便见客,由他作陪。
可墨妄需要他陪么?
他只道萧乾在推诿,自去了。
薛昉有苦难言,“使君身子确实不舒服。”
乾元小筑的人都知道,萧乾在床上躺三天了。
那天晚上墨九走后,他脸色煞白,尔后又重新拟了方子吃着,今日才有了些起色。这两年来,薛昉一直跟在萧乾身边,除了战场上受点伤,他从未见过使君生病。
这回的事,真让薛昉大为困惑。一个墨姐儿……哦不,现在是大少夫人了,为什么会把他家使君气成这样?
——
墨妄再一次从萧府出来,回到位于城南的宅子。
这所宅子是申时茂置下的,与食古斋一样,算是墨家产业。墨家信徒遍布天下,赚钱的行业多有涉及,汲汲营营了一代又一代,虽养活的人口太多,但不算富足,也不太缺钱。
这小院种了不少桂花,临近八月,桂花未开将开,风一拂,便带过一缕幽爽的暗香。
可墨妄无心赏桂。
今儿又下了些雨,淅淅沥沥的,令人心情浓郁。他坐在檐下的矮几旁,鼻间充斥着桂花的香味儿,看申时茂拿了棋筒过来,一直默不作声。
申时茂捋一把胡子,坐下,“左执事,来一局?”
墨妄不惯拒绝人,伸手拿了黑子,可神色悻悻。申时茂观察着他的表情,“老朽有句不敬的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墨妄抬眼,“长老但说无妨。”
看他脸色阴霾,申时茂叹息一声方道:“老朽比左执事痴长几岁,见过的风浪也多一些。凡事不坏即好,吉人自有天相,左执事莫要为九姑娘忧心。”
墨妄点点头,执着黑子,可手顿在空中,却好久没落下。好一会儿,他才道:“九姑娘为人机灵,我颇放心。只担心姬辰,小小年纪,不知得吃些什么苦头。”
方家姐弟与墨妄的关系,申时茂知道一些。
他执了白子在手,了然地点点头,“不管忧心谁,萧使君不让见,我们便见不着。但他也不会永不让见,依老朽看,他是想与我们要价。”
“要价,要什么价?”墨妄看着申时茂。
申时茂轻轻落下一子,“钜子。”
------题外话------
亲爱的们,有个事啊,明天二锦要去武汉参加潇湘的穿越楚汉活动,11号回成都。
咳,为此,一路裸奔无存稿的寡人觉得压力很大,所以,这几天的更新,可能字数不会太多,二锦会尽管争取不断更,多更。
保证质量,字数就是个屁,你们说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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