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抚衙门里,灯火通明。
潘希光一回来,直接去了后衙,下人为他冲泡好一杯热茶,端送上来。
坐在后衙的太师椅上,他手里端着热茶,面露沉思。
过去了差不多一盏茶的工夫,长随带着一名穿有长衫的中年男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东翁这么急着派人把学生喊来,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中年男子是潘希光身边的幕僚,这么晚被巡抚派人找来,他心中知道,一定出了什么要紧的事情。
“先坐。”潘希光指了指一旁的座位。
朱幕僚小心翼翼的坐在了下首的一张空位上。
潘希光身子往后倚了倚,嘴里说道:“本官刚刚见了解士公,就在北城的城墙上,还是本官让人把他接进城中。”
“学生再来的路上听说了,东翁是在犹豫要不要继续留在阳曲?”朱幕僚在来的路上,已经和潘希光身边的长随了解到了一些事。
面对自己的幕僚,潘希光没有隐瞒,直接说道:“你猜得不错,本官确实在为是否留在阳曲犹豫。”
“学生以为不留。”朱幕僚说道。
听到这话的潘希光目光看向自己的这位幕僚,“说说看?”
“天门关为阳曲屏障,此关一失,阳曲很难挡住来势凶猛的贼寇大军,虽然有朝廷派来的援兵支援,但以朝廷兵马的行军速度,哪怕距离阳曲最近的神武卫,怕是短时间也赶不过来,起码在贼寇大军围困阳曲之前,不可能赶到。”朱幕僚说完,看了一眼潘希光脸上的神色。
潘希光点点头,示意对方继续。
朱幕僚继续说道:“以天门关那么的坚城都抵挡不住贼寇大军,阳曲就更不行了,最重要的是,阳曲没有足够的兵力守城,所以想要依靠阳曲抵挡住贼寇大军,拖延到援兵赶过来,基本上是不可能。”
“你觉得离开了阳曲,本官退到哪里才行?”潘希光问道。
这时候朱幕僚明白,自家东翁已经动了离开阳曲的想法,稍作沉吟便道:“可以先退往清源县,再通过清源县退往辽州或沁州,到时援兵差不多就该到了。”
潘希光陷入沉思。
过了好一会儿,他道:“若是本官离开了阳曲,朝廷那边如何交代?”
“东翁是山西巡抚,又不是阳曲的巡抚,完全可以离开阳曲去其他地方,辽州也好沁州也好,都是山西地界。”朱幕僚说道。
潘希光手指轻轻敲打着盖碗的杯壁。
朱幕僚没有催,要不要离开阳曲,还需要对方自己拿主意。
不过,他心中已经决定,不管对方要不要离开阳曲,他都不会继续呆在阳曲了,贼寇能这么快就攻破雁门关一路拿下天门关,继续留在阳曲只会落入贼寇手中。
他不能把性命交给贼寇来决定死活,而且他也不是山西地方官员,没有守土之责,大不了离开后回老家潜伏几年,以后一样能够出来做事。
“潘三,你去安排一下,把没用的东西都留下,带一些换洗的衣服,准备好之后随本官连夜离开阳曲。”潘希光对自己的长随交代道。
心中下定了决心离开阳曲。
坐在下首的朱幕僚见潘希光决定离开阳曲,偷偷松了一口气,他也不用背负弃主而逃的罪名。
长随从后衙退了出去。
“东翁若是决心离开阳曲,也不必这么急着上路,完全可以等到天明以后再走。”朱幕僚说道。
潘希光一摆手,道:“等不得了,见到解士公的时候,他对本官说有贼骑从天门关一路追着他,若本官所料不错,贼骑应该就在阳曲附近,到了天明,本官怕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贼寇这么快就来了。”朱幕僚眼孔出乎意料的瞪大。
他本以为贼寇大军拿下了天门关,还要等几天才能来阳曲,没想到贼骑已经先一步到了。
潘希光道:“所以本官才要趁着夜色连夜离开,不然贼骑不需太多,只有百十来人就能彻底堵死本官离开阳曲的路。”
“还请东翁允准学生回家中一趟,收拾一下东西随东翁一起上路。”朱幕僚从座位上站起身。
既然要走,他家中的东西自然要一块带走。
潘希光点点头,道:“快去快回,没用的东西就不要带了,这一次出城不能带太多人,动静闹出太大,本官也同样走不了。”
“学生明白,学生回到家中简单收拾一下就回来。”朱幕僚朝潘希光行了一礼,然后急急忙忙离开后衙。
“城外来了几十骑,为首的人看着像是解总兵,这会儿闹着要进城,守城的将军不敢私自开城门,便派我来见潘抚军。”送信的人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门里的人听到对方的话一惊,手里的灯笼险些没掉到地上,嘴里说道:“快,随我去见潘抚军。”
解士公从天门关回来,哪怕他只是个门房也知道出了大事。
大门被拉开一道容纳一人进去的缝隙,把门外送信的人放了进来,然后他带着对方去往潘希光平时休息的地方走去。
衙门后面是一座可以住人的院落,每一任山西巡抚平时都会住在衙门后面的院子里。
后院住有女眷,门房没有直接去后院见潘希光,而是去了潘希光身边的长随居住的小院里。
“潘爷,潘爷睡了吗?”
门房站在窗外小声喊,并用没有举灯笼的那只手轻轻叩打着木窗。
“谁呀!”屋中传来长随迷迷瞪瞪的声音。
门房急忙说道:“出事了潘爷,守城的兵丁送来消息,解总兵回来了,这会儿正在城外等着进城。”
“你说谁回来了?”屋中的长随似乎没有听清楚,又问了一遍。
“去天门关镇守的解总兵。”门房回了一句。
房间亮起了油灯。
时间不长,长随一边穿着衣服,一边从房里走了出来。
“潘爷,就是他送的信。”门房同手指了指自己带来的人。
长随看了一眼,道:“你先回去,这个人我带去见老爷。”
做长随的都是亲近之人,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厮,便是同族的族人,或是关系不错的相邻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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