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的陈庆福哈哈大笑了起来。
一边笑,他一边大喊道:“得救了,得救了,他娘的咱们活下来了。”
笑着笑着,眼泪流了下来。
他们死了太多的人。
逃走的那些农兵还有多少人活着他不知道,但选择和他一起留下来的农兵,只有身边的这几个人还活着。
“活下来了,活下来了。”
几个农兵抱在了一起,劫后余生的他们激动的流下了泪水。
“扶我起来。”陈庆福扬起没有受伤的胳膊,示意身边的农兵搀扶自己。
一旁的农兵走上来,一人搀扶他一条手臂,把他从地上架了起来。
嘶!
受伤的那条腿一用力,钻心的疼痛让陈庆福倒吸了口凉气,脚下一软,身子往一侧倒过去。
边上的农兵急忙扶住他。
“扶我过去。”陈庆福知道靠自己怕是很难走几步,便用手指着不远处的一个位置,让身边的农兵搀扶他过去。
两个农兵没有受什么伤,一左一右搀扶着他。
一瘸一拐的来到吴桐尸体跟前,他示意身边的农兵放手,然后他自己慢慢坐在了尸体的旁边。
人已经死了一会儿,胸口上的伤口不再流血,只剩下箭矢还扎在上面。
陈庆福用衣袖擦了擦吴桐嘴角上的血迹,嘴里说道:“镇长你怎么就不多坚持一会儿,等咱们的援兵到了,不就不用死了,你说你怎么就这么着急。”
说着说着,他语气中充满了悲腔。
“队长别难过了,镇长要是知道援兵到了,肯定死而无憾了。”边上的农兵看着陈庆福难过的样子,忍不住劝道。
陈庆福朝那农兵摆了摆手,嘴里继续对吴桐的尸体说道:“咱们说好了只要活下来,你就送我去那个什么学堂,现在我活下来了,你却不在了,你个骗子,大骗子,拿去学堂做学问的事情糊弄我。”
边上的农兵见陈庆福对着尸体自说自话,知道他心里难受,也就不再劝了,选择陪在一旁。
踏!踏!踏!
陈庆福对着吴桐的尸体说话,远处的马蹄声传了过来。
很快,十来个骑兵走了过来。
守在陈庆福身边的两个农兵面露紧张,抓起了地上的兵器,警惕的看着骑马过来的这些人。
陈庆福抬头看了一眼,注意到来人身上的打扮,认出来是虎字旗的骑兵,便对身边的农兵说道:“不用紧张,自己人。”
听到他的解释,旁边的农兵偷偷松了一口气。
“你们是什么人?”
一众骑兵围了上来,一支支骑铳对准了陈庆福和那些农兵。
陈庆福拿起吴桐尸体旁边的长枪,用来当棍子用,一头杵在地上,自己费劲的从地上站起身。
他看着眼前的虎字旗骑兵说道:“我们是附近的农兵,吴镇长带我们在这里阻击官军的骑兵。”
“原来是你们呀!吴镇长呢?”马背上的骑兵脸上露出了笑容,目光在几个农兵身上踅摸,想要找出哪一个是吴镇长。
“吴镇长!”
陈庆福嘴里重复念了一遍,和身边的几个农兵低头看向地上的尸体。
马背上的骑兵注意到他们的目光,视线顺着看了过去。
当他看到地上的尸体时候,心中已经有了猜测,当即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几步来到吴桐的尸体跟前,俯下身子,看着尸体说道:“莫非他就是吴镇长?”
说着,他看向陈庆福,找对方确认。
陈庆福悲伤的点了点头,道:“吴镇长为了能让农兵多打响一次火铳,亲自挡在了敌骑的前面,被敌骑一箭射在了胸口上。”
“吴镇长一路走好,你的仇我们替你报了。”骑兵看着吴桐有些发青的面容说道。
听到这话的陈庆福问道:“那些敌骑被你们赶跑了?”
“哼,放心,他们跑不了了。”骑兵脸上露出一抹冷意。
“多谢军爷帮我们报仇。”
一旁的一个农兵朝面前的骑兵跪了下来,连带着其他几个农兵也一起跪了下来。
“快起来,你们跪我可是折煞我了,这一仗也是因为有你们在这里坚持,才能这么顺利。”骑兵急忙伸手去搀扶几个农兵。
几个农兵顺势站了起来。
骑兵再次看向陈庆福说道:“我看你受了伤,不如先跟我回去,找大夫医治你身上的伤,别拖太久变得严重。”
陈庆福点了点头。
虽然箭矢没有伤到他的要害,可这种伤治不好是会死人的,现在他只希望箭头上没有涂抹上脏东西。
“你们也跟我们一起回去吧!这些战死的农兵我们的人会安排。”骑兵对几个农兵说。
能被骑兵保护,安全上有了保证,自然无人拒绝。
“除了我们几个外,还有一部分农兵逃了出去,你们过来的时候有没有碰上?”陈庆福打听起之前逃走的那些农兵的下落。
听到这话,面前的骑兵脸上变得阴云密布,咬着牙说道:“我们到的时候只有十多个人还活着。”
“啊!怎么会这样!”陈庆福脸色一变。
他记得当时逃走的农兵少说有四五十人。
骑兵沉声说道:“我们赶到的时候,已经有不少农兵被那些敌骑杀死,勉强救下来十几个。”
陈庆福心中一痛。
过百的农兵,如今剩下连二十都不到。
陈庆福身上有伤,被人抱上了马,其他几个农兵也都和骑兵共乘一匹马。
不是没有富裕的马给他们骑,而是这些农兵不会骑马,只能由骑兵骑马带着。
陈庆福和几个农兵被虎字旗的骑兵骑马驮出了了村子。
这才看到,村口附近丢满了一地的尸体。
其中大部分尸体都穿着农兵身上这种普通百姓的衣服,只有少数一些尸体才是敌骑的装扮。
“这些农兵都是好样的,将军不会让他们白死的。”与陈庆福共乘一匹马的骑兵对他说道。
对这些农兵,他心中十分佩服。
这些农兵以百十来人的力量,把官军的几百骑兵硬生生拖延在这个村子里半天多的时间,而这些农兵才被训练一个多月的时间,一个月以前还是一群普通的百姓。
陈庆福缓缓闭上眼睛,不忍再看。
早上在一起的时候还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如今却变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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