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甩掉孙大仁的陆五有些气喘。
孙大仁的身形看上去壮硕高大,可跑起路来却一点都不显得笨重。若不是陆五对这古桐城轻车熟路,专挑那些矮小巷口中奔走,恐怕此刻他便已经被孙大仁追上,一阵好打了。
在又钻入一处街角时,陆五却发现身后的孙大仁未有再追来,本以为是彻底甩开孙大仁的陆五暗暗得意,躲在街角的阴影下回身望去,却见孙大仁一行人与另外一群人站在了一起,双方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当然,这些陆五并不关心,甩开了孙大仁,保住了自己的“老婆本”自然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怀中,那一叠厚厚的银票让他一阵心安。他暗暗想着,明天就带着这些钱去鹿家提亲——陆五虽然老大不小,也游手好闲,但这并不妨碍他喜欢姑娘,事实对于鹿家那位姑娘他确实是心仪已久。只是他自己也知自己这把年纪一事无成,那姑娘想来也看不上他,他也不愿去耽搁人家。但今日却是不同,有了这五十多两银子,足够他风风光光的将鹿家的姑娘娶回家,自己也有了底气。
念及此处,又见孙大仁无心再追,陆五自然暗暗得意,正要转身离去。
可这个关头却异变突生,孙大仁一行人竟然与另一行人打了起来。
是那种不同于陆五经历过的街头斗殴的打法……
一道青色的大印浮现压在孙大仁的身后,后面又不知怎的压在了魏来的身上,隔得太远,陆五并不能看得真切,却也发现了已经倒在地上不知生死的孙大仁。这其实对于陆五来说并不算一件坏事,毕竟他怀里揣着的五十两银票怎么说都算是从魏来等人的手里骗来的,魏来他们若是死在了另外一群人手里,那这银票便不再有被追回的风险……
不可否认,在看清这番场景的一刹那,陆五的心底确实升起了这样的侥幸与恶毒的期待。
但很快,他便摇了摇头,压下了这样的心思。陆五当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但盗亦有道,骗财跟杀人可是两码事,更何况陆五他那死了好些年的爹可是古桐城中出了名的信佛之人,要是他爹在天上看着自己的儿子如此歹毒,估摸着今天夜里又得托梦给他,把他一阵臭骂。
念及此处的陆五在五十两白花花的银子与自己那点所剩不多的“良心”间迟疑了一小会,终是一咬牙转身跑出了这方是非之地。
……
魏来用尽全力运转着自己体内的血气之力,神门在他的胸前亮起,金光与血光交错,他的力量如潮水般从神门中倾泻而出,流转他的全身,支撑着他对抗头顶那方大印。
纪欢喜的双眸眯起,她盯着魏来的神门,星辰一般璀璨的双眼中异彩连连。
“他撑不了多久了。”叶姓男子在那时冷笑言道,他的目光同样落在魏来胸前的神门上,眸中的贪婪之色不加遮掩:“这道神门应当有关山槊的传承,只是他修为太低,应当没有刻下一道完整的神纹,不过毕竟是圣将遗留之物,价值不菲,待到他死之后,我会以秘法将这道神纹剥离出来。想来五皇子殿下应当看不上此物,纪姑娘若是有兴趣,倒是可以与在下一同参悟。”
男子说着,瞥向纪欢喜的目光中隐隐又有狂热之色闪动。
纪欢喜闻言转头看了一眼男子,收起眸中的异色,换作了一脸惊喜之状:“是吗?那待会奴家就得叨扰叶大哥了。”
这话出口,叶姓男子目光变得灼热起来,废了好些力气方才将自己的目光从女子那曼妙婀娜的身姿上收了回来。
魏来的身形愈发的弯曲,浑身上下的青筋暴起,双目血红。刘青焰红着眼睛站在魏来身边,想要帮着魏来分担一些,可她毕竟才十三岁,身子矮了些许,碰不到那青色大印,也无法做到些什么,只能急得泪水在眼眶中直打转。
“青焰……快走……”魏来自知自己已无逃脱之望,他神门之中的力量虽然强大,但与一位四境强者展开的神通比起来却依然是捉襟见肘,他体内的血气之力已经消耗殆尽,内腑在巨力下隐隐有崩坏的痕迹,魏来需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勉强对抗那大印上传来的力道,此刻说出的短短几个字眼,便让他艰难支撑的身形又下沉了几分。
“纪姑娘,他已经不行了,让在下出手给他个痛快吧,否则待会大印落下,这小子被压成烂泥,我怕那般场面太过骇人,冲撞了姑娘。”叶姓男子在那时言道。
纪欢喜极为配合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一脸害怕的问道:“真的吗?那可太吓人了。还是叶大哥贴心。”
叶姓男子闻言面有得色,还挑衅似的看了一眼一旁的另一位男子,那男子有心向纪欢喜示好,可每每都把握不住时机,此刻正暗自气恼,被叶姓男子一瞪,心头的怒火更甚。
而叶姓男子显然很享受被美人崇拜,被同门嫉妒艳羡的感觉,他面带微笑,周身的气机翻涌,胸前的神门亮起,一道凶戾的白虎之相从神门轮盘中涌现,杀机在那时将魏来笼罩。
他已经有些急不可耐,想要杀了魏来,取出那道残破的神将传承,然后与那勾人魂魄的小妖精好生“参悟”一番。
一想到这里,他的眸中再次亮起狂热之手,一只手缓缓伸出,就要出手。
“我在想,这古桐城也不在固州啊?怎么什么货色都敢来我这儿撒野?”可就在这时,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忽的从不远处传来。
诸人在那时一愣,纷纷侧头看去,却见就在距离他们不远处,一位穿着白色锦袍,背负一把长刀的男子正睡眼朦胧的立在那处,他似乎还未睡醒,在诸人看来之时还打了个哈欠。
“阁下是?”叶姓男子隐约觉察到了这负刀之人的不凡,他收起手里就要出手的攻势,沉眸看向男子,嘴里低声问道。
“好说。”男子将背上的刀连着刀鞘一并取了下来,以长刀杵地,双手摁在刀柄支撑起身子,然后看向对方,朦胧的睡眼眯起,嘴里吐出了两个字眼:“虞桐。”
叶姓男子的心头一跳,像是想到什么,又问道:“宁州翰星榜榜眼,虞刀传人虞桐?”
“嗯?我已经排到第二名了吗?嗯……”虞桐面露异色,似乎对此极为惊讶,自言自语的说道:“那看样子,那些家伙这些年没啥长进啊。”
虞桐的神色轻松,而反观叶姓男子一行人,在听闻他的名号后纷纷脸色难看,但叶姓男子却不愿在没人身前折了面子,硬着头皮再言道:“虞小侯爷的大名在下早有耳闻,心中亦是神往,古桐城是小侯爷的封地,我等做客之人本不应在此地起干戈之事。只是此子与我乾坤门有血海深仇,还望小侯爷行个方便,他日我必登门道歉。”
“好说好说。哪有什么方不方便的。”虞桐摆了摆手,笑着言道。
叶姓男子见此心头的不安稍缓,暗暗想着虞家落魄至此,空有一侯位之名,想来也确实不敢开罪他乾坤门。
可这样的念头一起,那满脸笑容的虞桐却忽的收敛起了笑意,他盯着叶姓男子语调低沉的言道。
“在这古桐城,只有行与不行的规矩。从来没有谁给谁方便的先例。”
“很不巧。古桐城的第一道规矩……”
“不起兵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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