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余年从浑浑噩噩中清醒了过来。
“你醒了。”他方才睁开眼,一个声音便从一旁传来。
徐余年一愣,转头看去,却见床榻旁坐着却赫然是那道他曾经魂牵梦萦的身影。
“流火?你回来了!?”他不无惊喜的问道。
流火面色如常的点了点头,对于徐余年眉宇间几乎就要荡开的笑意可谓视而不见。
“回来有些日子了。”
徐余年平日里也算是见惯了美艳娇娘,但面对流火他却莫名的紧张,听闻这话,他先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而这时却又忽然记起了自己昏迷前的一切,他赶忙问道:“我爹和紫霄军现在如何?”
“可需要救援?”
徐余年的神情焦虑,见那模样似乎已经准备起身。
流火在那时赶忙伸出一只手,拦在了徐余年的跟前,言道:“魏来那家伙说了,现在你还不能走动,我好不容易才从他那里要来了照顾你的差事,我可不能搞砸了。”
“你放心,你爹没事,紫霄军虽然有些折损,但大部队都安全回到了宁霄城。”
徐余年听到这话这才稍稍心安,但转瞬他又意识到方才流火所言之物中某些不寻常的地方。
他不觉心跳加速,侧头小心翼翼的瞟了一眼面色如常的流火,这才舌头打结的小声问道:“你……为什么要主动照顾我……”
这话问出,徐余年的心跳莫名快了几分。
他不敢去看流火,耳朵却直直的竖起,等待着那个他期待许久的答案。
但流火显然没有办法感受到徐余年此刻内心的激动,只见流火闻言平静的应道:“当初我流落宁州,是你救了我,如今你遭逢大难,我自然也得照顾你。”
“用你们的话说,这叫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徐余年顿时有些泄气,嘴里嘀咕道:“我们这里还有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的规矩呢……”
这声音很小,流火也未有听清,她皱了皱眉头,问道:“你说什么?”
徐余年哪敢将这样的心思表露出来,他连连摆手,说到:“没什么!没什么!”
但话一说完,仍有些不甘心,他又问道:“除了报恩,就没有其它原因了吗?”
这一次,他鼓起勇气看着流火,目光灼灼,想要以此传递些东西给眼前这位少女。
也不知是不是这样的做法起了效果,流火先是一愣,随机却言道:“也有其他的原因。”
徐余年一愣,顿时面露笑意,他赶忙追问道:“什么原因?”
“我要走了。”流火的声音忽然低沉了下来。
“嗯?去哪里?”徐余年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等了半晌,得来的却是这样的回答。
“东境。”流火轻声烟道。
徐余年的身子在那时一颤,瞬息记起了之前流火曾说过的事情——流火曾言说她来到宁州是为了杀死魏来。
徐余年当初只当流火与魏来有什么误会,而后魏来传回的消息中,流火并未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甚至还多次帮到魏来,徐余年便将这事放了下来,暗以为魏来与她之间的误会已经接触。此刻再听流火提及东境二字,他的心底忽然有了些不一样的猜测。毕竟最近发生了诸多事情,或多或少都有东境的影子在背后,以往的东境,对于他们这些寻常人来说,只是虚无飘渺的存在,而如今这样的存在开始变得具象化,以往那些不曾被他们放在心里的想法,此刻也渐渐有了浮出水面的可能。
“你是东境派来的奸细?”徐余年顿时反应了过来,他看向流火神情复杂的问道。
“奸细?”流火闻言摇了摇头,然后抬头看向前方,目光有些空洞的喃喃自语道:“我是流落凡间的上神,被放逐于此。”
“但就在之前我收到了那个放逐我之人的消息,我要离开这里了……”
……
“你记得初七吗?”魏来盯着魏锦绣,沉声问道。
魏锦绣那眸中空洞又涣散的目光在那一瞬间一凝。
“初七?”她喃喃叨念着这个名讳,但很快又摇了摇头,她看向魏来问道:“他是谁?”
魏来说道:“一个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
“人?重要?”魏锦绣叨念着这些字眼,随即便又摇了摇头:“对于斩尘宫的修士来说,红尘琐事只是阻碍我们追求大道的阻碍,对于我们而言没有什么是重要的人。”
魏来很讨厌这套说辞,他所见的幻境中,这所有的悲剧的起源都是源于孟悬壶的斩尘宫,以及他那套所谓的追求大道的功法。
“既然没有人重要,那为什么你现在会这幅模样,孟悬壶不同样也不再重要了吗?”魏来皱着眉头反问道。
“师尊……”魏锦绣闻言苦笑一声:“师尊当然也不重要,但重要的是,我们追寻天道的路是他指的,而现在他背弃了我们,我们的道从一开始便是错的。”
“你无法理解这样的感受,对于我们来说失去的不是师尊,是道路,是方向,是信仰。”
“可就算你们的路是对的,那就是真的触碰到了所谓的天道,你们又能得到什么?”魏来还是不解魏锦绣的话,他皱眉再次问道。
“朝闻道夕死可矣,追寻天道不是为了得到什么,是明晓天地至理,是洞察万物生死,那是极妙之境,凡人不会懂的。”魏锦绣摇头言道,说罢这话,她似乎便失去了与魏来对话的兴致,转过头看向一边,神情再次恍惚了起来。
魏来闻言,眉头皱得更深了些许。
“姑姑,你是被孟悬壶蛊惑了心智,你相信我,我一定可以把你救好的。”魏来沉着声音这样说道。
魏锦绣却再次摇了摇头,说道:“我并没有被谁迷惑。”
“你叫我姑姑,活在在斩尘之前,你我真的有些红尘牵挂,但这些牵挂对我来说早已不再重要,我要追寻天道,这才是我的本心,我不会拿斩尘宫的条条框框束缚你,而你同样也不要拿你世俗的一切来衡量我。”
魏锦绣说完这话,她朝着魏来摆了摆手,显然是已经对魏来下了逐客令。
魏来心有不甘,他很明白魏锦绣会变成今日这番模样都是因为当初她为了保护自己造成的。但现在魏锦绣的状况,却不是通过沟通可以解决的,就像徐玥说的那般,这些斩尘宫的弟子,因为被斩断了红尘,所以一心向道,而孟悬壶的做法无疑让他们唯一的支撑,或者说活着唯一的意义都失去了,故而如今的状况,根本就不是靠着谁的只言片语可以解决的。
想到这里,魏来也没有再坚持。
他朝着魏锦绣拱手一拜,随即便转身退出了房门。
……
“怎么样了?”见魏来走出房门,等在门口的徐玥便在第一时间靠了上来看着魏来关切的问道。
魏来苦笑着摇了摇头,转头看向徐玥言道:“姑姑的说辞与你当初如出一辙,我倒是很好奇当初孟悬壶是怎么给你们洗脑的。”
徐玥闻言皱眉说道:“其实说起孟悬壶也并未有给我们强加任何的观念,只是在修行了那斩尘之法后,就会莫名被天道所吸引,心无旁骛。”
魏来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他微微皱眉,言道:“如此说来,这斩尘之法中可能还存有其他的辛密?”
而这样的推测很快便被徐玥所否认,徐玥言道:“不对,那应当不是斩尘之法带来的。虽说孟悬壶的斩尘之法确实与一开始我们知晓的不同,但他在我们修行过程中,却不止一次向我们展示过一些天道的讯息,是那些有关天道的一切给我们带来了吸引力。”
“天道吸引?”魏来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些许,他隐隐觉得这件事情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复杂许多,他问道:“那玥儿能否说说那些天道讯息具体是些什么,为什么会有这样巨大的吸引力。”
徐玥却再次摇头,苦笑言道:“关于天道的讯息,我在回复记忆之后便尽数忘记。”
“所谓的天道讯息并不是具体的文字、亦或者画面,而更像是一种感悟。”
“只有在那无尘无垢的状态方才能感悟天道,而一旦恢复了记忆与红尘的牵挂这份感悟便会自然而然的消失。”
徐玥的说法当然极为玄乎,但魏来却并没有怀疑她的可能,他点了点头暗暗想到:“看样子这些问题,并没有想的那般简单,要解决这些,得等到砚儿回来之后,方才有办法。”
当初的幻境中魏来知晓了江浣水在自己与吕砚儿的身上藏下了一些秘密,而这些秘密想来就应该是青冥学宫遭受这些麻烦的关键。只是吕砚儿这些日子前往乌盘城祭拜吕观山去了,魏来只能等到她回来再来一一解决这些麻烦,看一看那个秘密中有没有救治魏锦绣的办法。
正想着这些,魏来便要领着徐玥离去,可就在这时,他身前的空间忽然开始扭曲,那样的扭曲极为细微,就像是水池中已经荡开数丈的涟漪,几乎已经到了与水池融为一体的地步,寻常人根本难以察觉。
但如今已到七境,真实战力,即使是圣境强者也不见得能与之比肩的魏来,神识却极为敏锐,瞬息便察觉到了这份异状。他下意识的一把将徐玥拉住,护在自己的身后,同时沉眸看向四周,沉声问道:“来者何人?”
那空间一阵扭动,过了好一会之后,一个声音方才响起。
他说。
“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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