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据他从阿禄那里得知,这只白虎是从幼崽时期便被养在府里的,说起来距今也有几个年头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被少爷看着长大的,想来感情应当较为深厚。
所以……这么轻易的送了人,究竟是为了什么?
其二则是,彭洛今委实是没想到韩呈机竟然……竟然也有可以送礼物的朋友……
且还到了这种,可以忍痛割爱,将一手养大的白虎赠与对方的程度。
这关系得是好到什么样儿了?
他怎么没听过少爷平日里有跟谁来往密切了?
不知怎地,彭洛今立即就想到了昨日里韩呈机一回到府里,就让他取了南香粉过来的事情。
对于这南香粉最终落到了谁哪里,彭洛今至今都十分好奇。
然而不消多想,也定是之于韩呈机而言十分紧要的人,才值得他这般在意关照。
毕竟韩呈机自己也曾经交待过,在计划达成之前,他手中握有解药一事,绝不可泄露出去。
而处处注重谨慎,力求不留一丝纰漏的韩呈机,却是连丝毫犹豫都没有,就在刚回到韩府里的第一时间里,将南香粉暗下送了出去。
“若是没有其它的事情,便下去吧。”韩呈机分明是在说着话,但注意力却仿佛没有得到任何分散,手下琴音流畅至极。
这是不打算给彭洛今任何探听八卦的机会。
彭洛今自然是听明白了,故也只得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勾了唇颔首道:“是。”
罢了冲韩呈机一礼,便转身退了出去。
然而在行至门口处之时,却忽然转回了身,再开口之时,已换就了一副十分认真的口气,对韩呈机说道:“少爷可还记得一月前,彭某在为少爷医治双腿之前所说过的那番话吗?”
韩呈机手下拨动琴弦的动作戛然而止,琴音却未消。
韩呈机微抬了眸,看向彭洛今。
“少爷,那惊鸿蛊平素于人体无害,但唯一一处便是……万万不可——”
彭洛今刚说到此处,却被韩呈机忽然出言打断。
“你想多了。”韩呈机口气极平淡地说道。
彭洛今微微一怔,而后不由地郝然一笑,摇头道:“如此定是我想左了,还请少爷勿怪。”
毕竟是这样冷情的人,怎么可能会呢。
至于相赠了南香粉和……白宵,想来定是有些他无法得知的隐情和缘故在其中吧。
且对方是男是女他都还不清楚,竟就生出了这样的揣测来。
他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钟爱一厢情愿的臆想与八卦啊。
这一点,彭洛今自个儿也十分发愁。
“下去吧。”韩呈机道。
彭洛今不再多言,颔首而出。
韩呈机依旧盘坐于案后,只是却失了奏琴的兴致。
不多时,一道黑影无声无息地闪进了小榭之内。
阿禄望着头顶上的璀璨星空,颇有些无聊的打了个哈欠。
而此时,韩呈机面前已多了一位长相与阿禄很有几分相似的黑衣男子。
“可查清楚了吗。”
“回少爷,都查清楚了,在您去禹城的这段时间里,江姑娘并未遇到什么太大的麻烦,只是近日来经常随着对面方家药行中的方昕远外出采药——除此之外,并无其它可提之事。”阿莫将调查到的关于江樱的消息,极尽简要的说与了韩呈机听。
“可还有其它?”韩呈机又问道。
若只是如此,她怎至于短短时日把自己折腾成了这副可怜模样。
阿莫想了想,而后面色从容地道:“回少爷,除了这些,就只剩下去锦云街西桥头边的乔记包子铺买包子了。”
末了又补充上了一句:“每日都去。”
韩呈机:“……”
阿莫却依旧是一副雷打不动的正经表情,好似在汇报着十分严肃的消息。
经此一对比,此人淡定的程度,竟是变/态到了较韩呈机尚且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程度。
当然了,这同看待问题的立场也有很大的干系。
阿莫与阿禄不同,他是向来的喜怒不形于色。
可人大多数都是表里不一的动物……
这不,这位此刻实则已经在心底暗暗吐槽开了……
要知道,他可是一等一的暗卫——
让他去调查一个姑娘家的日常起居,这究竟算什么事啊?
且只是因为见人瘦了些,脸上多了些许细小的伤痕……这样真的不会太小题大做吗?
尤其还是,他根本没有调查到什么有价值的消息——
阿莫觉得自己此行实在是屈才非常。
哦,倒也不全是没用的消息。
“回少爷,还有一件事情——江姑娘的奶娘也染上了疫病。”阿莫忽然补充道。
因为近来得疫病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故他方才一时没想到这也算是个值得一提的消息。
可方才想想,好歹也算个消息,拿出来凑数也是好的。
韩呈机听罢微一颔首。
那庄氏竟也毒发了。
如此说来,倒是怪不得她要随别人一起外出采药了。
之所以消瘦的如此厉害,想来也应当是因为此事的缘故。
如此,他便放心了……
韩呈机丝毫不觉得听罢人家奶娘出了事情之后,忽然放心下来的心态有什么问题。
阿莫则是觉得依照故事的发展,接下来韩呈机就该交代他暗中将解药送过去,神不知鬼不觉的替那庄氏将毒解了。
可事实证明,韩呈机完全没有这个打算。
见韩呈机没有言语,阿莫心底了然——少爷定是想亲自送过去吧。
毕竟他不是阿禄,对感情之事一窍不通。
更何况就连迟钝至极的阿禄都觉察到了一二,他又怎会毫无所觉。
那位江姑娘,倒也真的是个妙人儿……
不得不说的是,在有一点上,这兄弟二人倒是极其相似的——非常喜欢自我脑补。
撇去阿莫这一番丰富的心理活动不提,只说这边放下了心来的韩呈机已将此事翻了篇儿。
“可还记得那位射杀颜巾战的乡野少年?”韩呈机问道。
阿莫出于谨慎的思考了片刻,方答道:“是少爷之前让属下调查过的那位名叫晋起的人。”
韩呈机略一颔首:“没错,是这个名字。”
“之前查过此人,除了不常与人来往之外,并无任何异常之处。”阿莫答罢,心底略有些疑惑。
之前此人拒绝老爷的招揽之后,少爷便让他去暗查了此人的底细。
查出来的结果就同他方才所言那般,并无任何异常。
可少爷怎么又忽然提起此人来了?
韩呈机:“我记得你之前曾说过,此人生身父母不详,乃是被养父带大。”
阿莫点头道“是”。
“再细致的查一遍,务必将此人的身世调查清楚,还有其养父的来历也一一查清楚了禀报于我。”韩呈机向阿莫交待道。
总觉得这个人绝对不会像阿莫所调查到的那么简单。
在如此寻常的环境之下,绝对没可能造就的出那样的强大的气场来。
阿莫肯定漏掉了什么关键的信息。
见韩呈机此般交待自己,阿莫的口气也随之越发郑重严肃了起来,“属下记住了。”
平心而论,他也觉得此人应当不似表面来的如此普通。
但偏生又什么都查不出来。
大致他上次是真的漏掉什么了也说不定。
只是,这天下不寻常的人数不胜数,怎生少爷会如此关注此人,竟让他三番两次的前去暗查?
但主子的心思,不容许他多做猜测。
又仔细听记了韩呈机所交代的其它事宜之后,阿莫方离了梨林小榭而去。
此刻夜色正浓,枝头之上银白一片,却让人分不清究竟是月色所洒下的清辉,还是夜间悄悄浸下的寒霜。
更声响过三遍之时,江樱却未能安眠,反而是在对面的方家药行里,方昕远的私人药房之中对灯挑拣着医书上所画有的药草。
方昕远今晚也不知是打哪儿翻找出了一本陈旧的黄皮儿医书,足足够一指厚尚且还有余。
据他说这其中很有可能藏有他要找的那一味药。
江樱也觉得十分有可能。
因为这本医书里,足足记载了三百多种冷门到几乎没人听说过的药材……
巧的是,方昕远这人是个医痴,遇着没见过的药材,总喜欢收集下来细细地研究,且不单要自己收集,还勒令了药行里的师傅和小徒弟们帮着一起收集,一来二去的,这药房里竟也同样存有着数百种未经过命名的草药。
在如此庞大的数字面前,机会显然大了许多。
也正是因为这数字过于庞大,方昕远一人不堪重负,只得拉了江樱这个对药草一知半解的半吊子来帮忙。
这一找,便足足找了子夜时分。
医书却还未翻过半。
方昕远:“你且将与医书上的那些对上了号儿的药材给我。”末了稍显倦怠无奈地叹了口气,道:“现如今只能一种种的来试了。”
这办法真的是笨到家了。
他还从来没干过这样的蠢事。
可偏生又没有别的办法。
“这些都是。”江樱指了指面前一大堆大大小小的木匣子。
方昕远强忍住要倒地不起的冲动,艰难地走了过来。
“对了……”原本正翻着医书的江樱,忽然停下了翻书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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