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谢佳柔暗暗咬紧了牙。
深夜来此晃悠?
他当她是什么人了!
鬼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从未接触过宋元驹这类人的谢佳柔难得的被人气的在心里没了形象,当即握着手中玉佩便要离去。
“表姑娘这是要回意兰阁?”宋元驹淡淡地说道:“可姑娘好似走反方向了。”
谢佳柔闻言气血一阵上涌,脸色红如朝霞,强自提上来一口气折回了回来,埋头向前走去。
真是难堪!
望着谢佳柔按着自己所指的方向疾步离去,宋元驹摸了摸鼻子,唇角泄露出一抹笑意,遂也就此离去,未有再多做停留。
……今个儿这夜巡的,倒是比往日有趣儿的多了。
“姑娘,姑娘……!”
画眉的声音自背后传来,谢佳柔心底一阵松气,随之停下了脚步。
“姑娘……姑娘随奴婢回去吧?”画眉跟上谢佳柔,低声央求道。
“嗯。”谢佳柔提步,脸色已经恢复了平静。
心中却想着,今日既同谢氏把话说开了,以后的日子怕是要过得更为艰难了。
但她并不担心她让人暗中引导郭氏去闹事的事情会被抖出来,因为谢氏不会容许。
她的姨母,向来将谢家的荣辱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
只是没想到的是,她这个小小的动作竟然也没能瞒得过谢氏。
更没想到的是,反而让那个江樱因祸得福——
思绪间,却听画眉在一侧提醒道:“姑娘,咱们回去的话,不是走这条路。”
谢佳柔脚下一滞。
画眉一手提着近乎要燃完的灯笼,一手指向身后的方向,道:“应该是走这条路才对。”
谢佳柔闻言,眼前仿佛闪过方才那双带着玩味与不羁的眼睛,心底顿时升腾起了一阵从未有过的愤懑与窘迫。
那个人竟然耍了她?
真是……莫名其妙,又岂有此理!
……
次日,江樱总算领会到了昨日她的及笄礼,在京城究竟是引起了怎样的一番轰动。
昨日或许是消息传得还不够透,而经过一整夜的发酵,今日终于呈现出了最为膨胀的状态,只要有一个人伸出手指轻轻一戳,整个便轰然炸开了——
按照现代人的说法就是,江樱觉得她一夜之间忽然火了。
据说现在上到宫闱,下到茶馆儿,到处都在讨论她昨日的及笄礼。
“孔先生,狄姑姑,还有晋夫人……宰相夫人和君兰院了的虞先生……全都去了!啧啧……这得是什么样儿的面子啊?”
“是不是真的?孔先生与晋夫人都还好说,可狄姑姑啊……都多少年不曾出过君兰院了?该不是看错了吧!”
“我家婆娘亲眼看见的岂能有假!”
“那这小姑娘究竟是谁……这么神通广大?之前竟然一回也没听说过——”
“……我听说在席上,孔先生将这小姑娘称为‘孙女儿’,该不就是前段时间传得火热的那个消息吧?”
“你是说孔先生要收干孙女儿的事情?”
“都隔了这么久了……也没个准话儿,当初还以为是讹传呢!”
“我听说好像是这小姑娘去年生了场重病,才给耽搁了……”
也有人嗤之以鼻道:“说的跟真的一样,好像你们一个个儿都亲眼瞧见了似得!”
然而各种猜测与流言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五日之后的二月二,龙抬头当日,清波馆里便传出了准确的消息——二月十五,孔先生将在孔家祠堂举行认亲仪式,认下一位名唤江樱的小姑娘为干孙女儿。
此番消息一经传出,无可避免的又在京城内外掀起了一层轩然大波来,不管是文人界,还是各方权势,几乎是一夜之间,皆将炯炯目光对准了住在榆树胡同里那位小姑娘。
江樱有些惶然。
近日来登门造访的人几乎是络绎不绝。
虽然打着拜访梁平的名号的进门的文人宾客们直接提出要见家中姑娘不太合适,但宾客们却多数都很喜欢带上夫人或闺女一起登门造访,自己在前厅跟梁平瞎唠,女眷便跟着庄氏逛逛花园子什么的,只要稍微顺带着提上一句,自然也没有藏着不让人见的道理。
可若这些人单单只是想结识一二,混个脸熟还且罢了,但江樱逐渐地发现,这些夫人们的动机,似乎与谢氏大有不谋而合而之势——言语间总会偶尔提及到家中的儿子如何俊秀、英勇,更有甚者直接把儿子带上门来了!
对此,江樱起初也是非常震惊的。
震惊之余,不免还觉得不被尊重了。
在她一无所知的前提下,直接把人带来了,虽说没有明言,但目的显而易见——这不是等同‘被相亲’了吗?
“这样下去总归不是个办法……”晚饭的时候,梁平趁机谈了谈他对这种现象的看法,“这些人多是进不了清波馆的门槛儿,这才想着通过樱姐儿这儿跟先生搭上关系,且多是一些……”梁平说到此处,沉吟了一下,但终究还是直言道:“且多是才疏学浅之辈,整体素质也堪忧。”
若真是有着不得了的见识和文才,估计也多是不屑通过这种方法来接近孔先生了。
江樱扒了口饭,点了点头。
不是她对才疏学浅之人有偏见,她自个儿也不算什么才女,才疏学浅事小,因为自己别有目的而打搅到别人,是不是就有些不对了?
反正她是这样觉着的。
“说实话我也忍了好几日了!”庄氏“啪”的一下将筷子放下,似被梁平的话点着了话头儿,一副实在不能再忍的表情说道:“一个接着一个来,把我给忙的一双鞋底子到现在没时间纳!甚至还有脸皮厚的人到了饭点儿也不肯走,摆明了是想留下来吃饭,我却又不好意思直接赶人……谁家也不在乎这点儿饭,但真也叫人觉得闹心的不行!”
“蹭饭就算了,还有带着儿子过来的!连我都觉得太过失礼,偏生她们一个个儿的还理所当然的不得了!拿樱姐儿当什么了!况且……明摆着那么丑的一个儿子,还非得给夸的上了天去,大白天的当我们都瞎了不成?”庄氏越说越气愤。
江樱正将一口汤送入口中,刚巧听到这句话险些被呛住。
“好了好了,你也别气了。”梁平笑着安慰道:“樱姐儿都没说什么呢,你倒是气坏了。”
“她是没说什么!”梁文青听到此处抬起头来翻了个白眼说道:“昨日一位夫人带着闺女和儿子一起去的后花园想要见她,结果她带了白宵出来,险些没将那公子给吓尿在当场,瞧那模样,怕是再也不敢过来了!”
江樱轻咳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她承认带着白宵去见客实在太不礼貌,但尊重这种事儿,总该是相互的。
有仇当场报不论大小,这样也省得回了头她琢磨来琢磨去,琢磨的自己不痛快。
人,贵在自知……
“哎……”梁平倒也没有指责江樱这种行为对是不对,只笑着叹了一口气,而后说道:“既然横竖闹的不开心,那自明日起,咱们便闭门谢客吧。”
“那对外头怎么说?”庄氏问道。
毕竟现在也算半个公众人物了,消息又是刚传出来,一大堆人的目光都盯在这儿呢,若做的太不妥当会连带着让孔先生脸上无光。
“就说樱姐儿要忙着准备认亲仪式,无暇分心,大家的祝贺我们替她心领了便是。”梁平随口说道。
听着随口,细一琢磨,却是不能再好了。
江樱当即长舒了一口气,近几日来因为要应付各路人马而略有些紧绷的神经,也很自然地放松了下来。
可事实证明,她这个人好像不适合太放松……
因为这货一放松下来,便又忍不住吃撑了。
本想帮着奶娘洗碗刷锅顺带着活动活动,然而眼见着梁平已先下手为强,江樱也不好厚着脸皮再跟过去做电灯泡。
最后也只有回了院子里散一散步。
白宵也还没睡,跟在她身后慢悠悠地踱着步,时不时地张开满口利齿的大嘴打个哈欠,看起来十分地具有威胁力,原本毛茸茸呆萌的形象,也总是会在此刻崩塌。
“知道我要过来?”
随着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一道黑影跃入了院子里。
江樱讶然望去,正是几日未见的晋起。
江樱完全不觉得晋少年把翻墙这一行为当成了家常便饭有什么不妥,欣喜地走过去,且毫不脸红的点了点头。
实际上她哪儿知道晋起会过来……她只是吃撑了睡不着而已!
但如果这样能让晋大哥觉得两个人之间多多少少有些心有灵犀的话,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白宵看了晋起一眼,默默地转身回了房睡觉去。
虽然是好吃懒做的一只虎,但也很有坚决不能做电灯泡的觉悟……
“我听石大哥说晋大哥这几日去了军营?”江樱上下打量了晋起一通,确定人没黑也没瘦,才放心下心来。
“嗯,刚回来。”晋起口气温和,望着面前还不到他肩头位置的江樱,深蓝色的眸子在朦朦胧胧的夜色里显得尤为惑人心神,似乎只一眼,便会使人深陷其中。
在这样一双眼睛的注视之下,江樱的声音不由也变得深情款款,她问道:“那你晚饭吃了吗?”
晋起嘴角一抽,道:“吃过了。”
“我也吃过了,不小心吃撑了……”江樱一脸郝然的笑。
晋起无奈的看着她,“上次不是同你说过了吗,晚饭不宜吃得太饱。”
“可不是说好了……我正在长身体的吗?”
晋起一愣。
他什么时候同她说好这种奇怪的东西了?
确定不是她自己跟自己说好的?
而且,总觉得正常情侣间的聊天方式不该是这样的?
江樱见他忽然沉默,默默反省了一下,继而说道:“长身体也不是顿顿吃撑才能达到目的,我这样做确实不对,日后我会注意的……”
然而话还没落音,就觉被面前忽然靠近的高大身影笼罩住,再一眨眼,已被晋起单手拥入了怀中。
江樱眨了眨眼睛。
不是正在谈论吃撑的问题吗……怎么一点儿铺垫都没有?
这恍惚的瞬间,却听得一声闷哼自身后响起。
这不是晋大哥的声音!
她院子里……还有别人!
“出来——”晋起松开江樱,行至她身前,将其护在身后,冷然地看向江樱平日侍弄着的小花圃。
果然有一道黑影自半人高的花丛后现了身,一手捂着受伤的臂膀,缓缓地走了出来。
“……怎么是你?”晋起难得的震惊了。
江樱在晋起身后探出一个脑袋去瞧,却一时没能认出对方是谁。
“你的防范心未免太重了……我刚从外面跳进来,你看都不看就丢了匕首过来……”对方边走近边道,不知为何,这有些埋怨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却好似半点儿情绪都不带。
江樱皱了皱眉。
这种不带情绪的口气……好熟悉啊。
“我若非是察觉到你身上没有杀意,怕就不止是划破你的胳膊那么简单了。”晋起冷着脸,却费解地问道:“你鬼鬼祟祟的跟着我作何?”
“我……我不是跟着你过来的。”男子扯下头上的黑色风帽,露出一张戴着面具的脸来。
“应王子!”
江樱总算是将人认出来了!
“什么?”晋起口气骤然一冷,印证道:“不是跟着我过来的?”
冬烈显得十分窘迫,这是在人前从来不曾有的,却还是直截了当地开了口,对江樱说道:“实不相瞒……此行,我是为了找江樱姑娘而来。”
江樱错愕地看着他。
大半夜的……请不要说出这么容易令人误会的话好吗!
晋起脸色越发的沉。
他早就看出来了,这小子没安好心!
难道是上一回揍得不够?
竟然越发嚣张,干出半夜翻墙而入这种事情来了!
这堵墙岂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翻的?
江樱察觉到身前晋起的情绪变化,安抚似地轻轻拍了拍晋起的背,仿佛在说,是是是,这堵墙已经被你承包了,快消消气……(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