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仙阵中,一邪一魔对视。
“以阵法转变空间,将我挪移到此处,看来你很有想法。”被迫与师符绵一行魔军分离,孤立在单独的剑阵中,雷刹握紧手中蛇矛,斗志昂扬的说道,“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看来你们打的是各个击破的主意,既然有这样的胆量,就展现出与之相符合的力量吧!”
罗三叹了一口气,捂着额头道:“魔族都是一些只有肌肉,没有脑子的家伙吗?兵法中以弱胜强的正功战术,无非是集中优势兵力,攻击对手的劣势兵力,而无论怎么看,我对上你都称不上是优势战力,所以结果很明显,我方的目标并不是你。”
雷刹若有所思:“哦,直接说了出来,看来你是一个相当坦诚的家伙,不过你们的目标既然不是我,那么就一定是他人了,如此说来,你在这里的任务就是拖延我的脚步……结果还是一样,想要完成你的任务,就展现与之相称的实力吧!”
罗三懒洋洋道:“唉,我可是一名和平主义者,信奉坦诚的交流能解决一切矛盾,比起不解风情的打打杀杀,不如你我坐下来聊聊天,喝喝茶,下下棋,打发打发时间,反正这场战斗的主角不是你我,与其做些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倒不如轻轻松松渡过这段时光,等到其他战场的胜负结果出来了,你我便可以打道回府,各找各妈,你觉得这样聪明机巧又有诚意的提议怎么样?”
“不怎么样,”雷刹一口回绝,“我所信奉的,是用自己的双手去夺得一切,而不是什么事都不做,等待天上掉落食物,如果这场战斗的主角不是你我,那就由我来抢掉主角的风头,取而代之!”
罗三做出一副头疼的表情:“何必呢,暴力不能解决问题。不妨向你坦诚,我的躯体乃是一件道器,若是极道强者或许有可能将我击杀,但以你的武力,顶多是击败我,而不可能杀掉我,在这样的前提下,只要我不断干扰你,你便不可能打破这座剑阵。既然结果已经提前知晓,何必白费气力,做些无用且无意义的事情呢?”
“你说的这些我都听不懂!我只知道,用道理说不通的事情,就用武力来解决!”
不等对方再言,雷刹暴喝一声,蛇矛对空高举,霎时引动暴雷密集,恶电狂噬,一道道双人合抱粗大的雷电,带着灭绝性的破坏力轰鸣炸落,在粗大的电蛇蔓延之中,地面裂开无数道巨大的裂口,粉碎成一块块碎石,疯狂四射。
“虽然有时候觉得聪明人很讨厌,但这种完全讲不进道理的肌*子也很令人头疼啊。”
罗三将手一招,恨刀不成剑落入掌中,剑锋抖动,发出一阵尖锐的颤鸣,声音疾入脏腑,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病剑哀歌!”
催使灾病剑法,罗丰避实击虚,身形配合剑阵闪动,蕴含劫难气息的陷仙剑气纷纷扬扬,瓢泼洒出,抵挡雷霆的攻势,同时灾病剑意无孔不入,好似病虫钻进窍穴,意图弱化雷刹的功体。
陷仙阵以劫难大道为主体,而后天病疾大道归属先天劫难大道,同样能得到加持强化。
“哼,微末小技,尽使些旁门左道的手段!”
雷刹的功法以刚猛迅疾为主,对灾病剑法这种“不认真战斗”的武学最是厌恶,一声怒喝,通体窍穴爆发阳极雷矢,飚射而出,漫卷长空,直如惊涛雪崩,狂风漫卷残云,当空肆虐,轰隆的霹雳之声,连绵炸响,响彻百里方圆,彻底掩盖住灾病剑法发出的瘟声,窜动的阳属电光则将钻入体内的病虫尽数焚烧。
“竟然被魔族说是旁门左道,这世道可真是不好混啊。天灾式,末世降临!”
说归说,罗三半点也没有改变的意思,充分利用陷仙阵的属性,尽使些与劫难大道相关的功法,从而使得招式威能倍增,与对手周旋。
末法时代,万法不显,仙术荡然,狂飙的阳极雷矢受到影响,纷纷湮灭于无形――以罗三的修为,想全部化去雷刹的攻势非常困难,但只是化去攻击自己这个方向的阳极雷矢,却不算难事。
“如果你只有这点本事,想拖住我就是痴人说梦!天魔毁道,雷疾式,穿日!”
雷刹催动绝招,引动蜿蜒飘柔的雷电汇聚在蛇矛上,糅合雷之大道与风之大道的力量,化作一道堂堂煌煌的雷痕,撕裂数百里虚空,犹如凭空而生一般,无视所有空间距离,充塞着剑阵中的无尽虚空,直直劈向罗三。
与此同时,雷刹体内的界域之力如一层光罩扩散而出,将陷仙阵的剑气尽数排开,制造出一个没有剑气的“真空”领域,断绝对手借助剑阵之能的希望。
尽管这种屏蔽的时间不能持续太久,可只要能坚持数息便已足够。
罗三见状,身形一转,运使《万血归渊经》上配合血灵之躯的防御之术,躯体好似风车一般急速旋转,密密麻麻的赤色云烟层层展开,化作一道千重赤血金莲。
刹那间,不知道有多少疾风暴雷炸落在赤血金莲上,只听到一声声霹雳破碎之音,看似固若金汤的赤血金莲仿佛水波一般泛起层层涟漪,厚达数丈的宝光,在风雷之力的冲刷下,仿佛被层层剥开的玉米一般,不断的变薄削弱,最终轰然爆碎!
“唔,尸骨无存么?”
雷刹眺望爆炸的中心,空无一物,虽然没有见到对方从金莲中逃出,也感应到对方的气息在雷光冲击下被炸得四分五裂,然而武者的直觉告诉他对方并没有阵亡,而比起肉身所见的景象,他更相信自己的直觉,因此没有放弃戒备,仍是凝神以待。
就在这时,无数血气涌动,凝成血滴,从四面八方飞出,聚合在一起,就像是揉面团一样不断的蠕动变形,最后又重新幻化成罗三的模样,他伸了伸懒腰道:“我都说了,这具身躯的本质是一件道器,凭你的力量是无法摧毁的。”
雷刹没有气馁,依旧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不试试怎么知道?”
“败给你了,直接跟你说吧,我的功体是血灵之躯,类似砍、劈、刺的非灵性攻击,以及爆炸类的手段都无法对我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倒是你的雷电之力在一定程度上能够消磨掉我的血气,但效果仍是微乎其微,至少以你的修为,在你的功力耗尽之前,不可能做到。”
罗三毫不在意地透露着自己的根底,主动暴露秘密,并再度提议道:“怎么样,现在可以考虑下我的意见了吧?反正你杀不死我,不如你我坐而论道,谈玄玄天地之高古,唱人间无尽之喜愁,而且我对杀你也毫无兴趣,毕竟我可是一个充满慈悲心的人,悲悯这世间一切的生灵,‘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形容得就是我这样的人啊。”
雷刹皱眉道:“直觉告诉我,你不是这样的人,而且,你也的确看起来不像这样的人。”
“唉,没想到不只是人会以貌取人,连魔也会凭相貌来判断一个人的善恶。果然,这个世界的本质是看脸么,只要长得帅,长得漂亮,不管做了什么都能原谅,相反若是长成一个丑八怪,哪怕心灵再美,智慧再高,气质再佳,也只能乖乖当一个配角,绝无可能成为男主角的恋人――这样一个看脸的世界还是毁灭掉算了!”
罗三颤抖着大笑起来,浑身散发出邪狂之气,不是疯魔,胜似疯魔,给人一种难以言语的感觉,似乎超出了善恶鉴定的范畴。
雷刹沉默片刻,带着复杂的语气道:“直觉告诉我,刚才的最后一句是你的真心话,出自本意,你并没有撒谎……或许,你比我更接近魔。”
罗三对此毫不介意,反而笑着引诱对方:“那你有没有兴趣引我入魔呢,我可是很容易被蛊惑的哦,如你所见,这一身的邪恶的气质,距离真正的魔头也只差半步,何不推着我走出这半步呢?一旦引我入魔,你不仅可以兵不血刃的破开这座剑阵,还能让贵方多出一员大将,甚至我可以利用残留的剑阵反戈一击,帮你们对付羽化宗那帮人,这可是一箭三雕、无本万利的买卖,你不想试试吗?”
“……”
雷刹目光闪烁,似乎真的在考虑这一提议。
但是片刻后,他仍是摇头:“不了,我发现你实在是一个可怕的存在,无论是对于人族,还是对于魔族,甚至对于这个世界,都是极其危险的存在!
吾族要摧毁大千世界的秩序,将天地引入毁灭,是因为这样做能给我等带来好处,符合吾等天性,但你却并非如此,你是为了毁灭世界而毁灭世界,哪怕没有好处,你也会这么做,而且,你想要毁灭的世界与我等想要毁灭的世界并不相同……
尽管我不知道,为何羽化宗的修士愿意接纳你,但我知道,他们一定会后悔的!”
“连魔都不愿接受我,看来我也真够失败的。”罗三嘴上说着这样的话,脸上却没有半分遗憾,浑不在意雷刹的拒绝,自顾自说道,“有时候真想劝劝那些叫嚣着‘佛不渡我,我自成魔’的家伙,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连佛祖都不愿渡的废物,凭什么认为魔就一定会要你呢?说得好像成魔没有限制,像个垃圾桶似的,什么垃圾都能往里面装。”
雷刹见状,便知道自己的直觉没有错,眼前这位已经超出了“人”和“魔”的界限,其无法捉摸的性格和混乱至极的邪狂之气,相比魔族中那几位以疯狂和邪恶而著称的大能都有过之而无不及,非要定义的话,只能用“异数”来形容――
不该存于世的数字,其变化完全不符合本方天地运行的规律,与大千世界的意志格格不入的异样存在。
最为可怕的是,他的这种特性对魔族似乎有种难以言喻的魅力,仿佛烙印在本能之中,天生会被吸引,哪怕明知不对,也有想要继续听下去的冲动,如同飞蛾追寻夜间的光明,不惜舍身扑向火焰一般。
“疯言疯语,休想再拖延时间!天魔毁道,雷爆式,燎原!”
不欲再深谈,否则自己都会有被侵染的危险,雷刹果断地灭掉继续倾听的念头,运转十成功力,便要扑灭这股充满危险的源头。
蛇矛向天一指,一道雷光射入苍穹,只见天地忽然一暗,七十二杆雷电凝聚的旗幡从空中溅落,似转风车一般忽隐忽现,方圆数十里的天际已被层层叠叠的乌金色雷光云笼罩在内,只听一声震天的“霹雳”轰响,无数磨盘大的金色雷球从中喷出,似火山崩堕,又似亿万萤潮暴雨当头爆发,声势猛烈,直如山崩地裂。
刹那间,数十里方圆都被金色雷火罩住,陷仙阵内皆是一片火海,满空肆虐的乌金色雷光云如狂涛骇浪般激涌起来,化成一朵朵电浆花瓣,夹着无数乌金色的光箭,绕着罗三所在的位置攒射不已。
在如此狂暴凶猛的攻击下,哪怕是血灵之躯,也要被生生消磨掉。
蓦地,一座宝塔从雷光火海中耸立而出,而在塔顶处有一轮永恒转动的黑白磨盘,两宝合力,垂挂下一道道生死之力,如雨帘般守护着宝塔下方的罗三。
无数的雷球电浆轰炸在生死帘幕上,此起彼伏,轰鸣阵阵,虽然震得黑白光华爆闪,但是宝塔却始终坚固如初,无论雷球电浆怎样时轻时重,上下左右,此去彼来,炸个不休,皆是岿然不动,而且那护身的黑白光华中渐渐深入赤红血色,不但没有衰弱,反而在雷光的逼迫之下,光华更盛。
雷刹对此并不惊讶,对方若没点保命底牌,如何敢越阶对上自己,他激荡体内魔元,极限催发功体,便要动用更强的极招,一击摧毁法宝,予以重创。
就在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惊爆,天动地摇,无数剑气散落开,彻底失去了控制,混乱地向着四方扫荡,有不少更是刺向了天空,消失得无影无踪。
“看来你有预言家的天赋,我想,这个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后悔了吧。”
罗三好似全然不将己方的失利放在心上,还有闲情出言调侃。
雷刹中止了极招的运转,放开灵识进行感应:“那里的气息……是魔诃三师,看来你们所布下的剑阵,有一部分被攻破了。”
罗三轻喃道:“与其说是被攻破,倒不如说是放弃,想要鱼上钩,总得扔下鱼饵。”
“你们输定了!虽然我对他们的作风瞧不顺眼,但以魔诃三师的实力,继续攻破其他的剑阵,并非难事,而且守护那处剑阵的修士,只怕会落得很凄惨的下场,魔诃三师所修炼的功体,注定被他们杀死的猎物将死无全尸!”
雷刹自己虽不食人,但他知道还有许多魔族留有这样的习惯,更别说魔诃三师修炼的是掠夺类的功体。
但是,罗三依旧是那副面带微笑,并隐隐有些嘲讽的表情,甚至他笑起来的弧度变得更大了。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吃饱喝足,就该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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