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薄霞涌起,红彤彤一片。
顾宜宁从秋千上起身,裙角坠地,她稍稍提起,遮掩不住声音里的失落,“殿下当真这样说?”
慕二沉默着点了点头。
“你下去吧。”顾宜宁走回房间,出神地望着桌上还没上色的画像。
春桃站在一侧担忧地望着她:“小姐,您同林小侯爷解了姻亲以后,好好向殿下解释一番,他还是会像以前一样对您好的。”
“我明白。”
顾宜宁叹了口气,她没指望一下子就能解开陆旌的心结,反正来日方长,还有大好的时光能去弥补以前犯下的错误。
“哥哥说那件事查的怎么样了?”
春桃:“二公子一直派人监视着四小姐和林小侯爷,但这二人最近警惕心太高,大多都是街上的偶遇和人群中的眉来眼去,目前还没查出什么实质性的证据。”
顾新月心气高,嫉妒心强烈且忍耐性不足,等哪天她说两句话激一激,说不定会露出点马脚。
顾宜宁端起茶杯,热气晕染住沉下去的眼眸,心中打着不大不小的算计。
第二日一早,顾宜宁下床后看着满桌的步摇金钗,眉梢微扬,笑道:“你是让我把这些都戴到发髻上吗?”
春桃摇头:“自然不是。奴婢是想让小姐全部试一遍,我们来选出最好看的那个。”
“就选这个吧,其余的先收起来。”顾宜宁随便点出一件,“时间不早了,我们快些去城门口。”
春桃无奈地将其余首饰收起来,看着主子映在铜镜中的面容,只能默默叹一句芙蓉玉面,姿色天然。
也是,大晋百姓都道京中多美人,可满京城的美人,有谁的容颜能胜过她家小姐?
春桃手中攥着如瀑的黑发,慢慢就平下了心。
马车缓缓行在路上,两侧是京中百姓熙熙攘攘的闲言闲语,瑾王回京的消息,大部分人都是知道的,今日一早,宫中就派了人前去迎接。
一队锦衣华袍的骑兵从这里穿过,箱子里装的大多是金银珠宝,那么大的阵仗,到现在还被人津津乐道。
“听说瑾王殿下从徐州带回了一位姑娘,不知这事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这消息可是从瑾王府传出来的,还能有假?就看那相府五小姐听了这件事后,心里会不会吃得消了。”
“现如今五小姐已经和林小侯爷定下了姻亲,她吃不吃的消,都不影响瑾王迎娶新的王妃呐。要我说,这五小姐当真是眼拙,白瞎了这些年瑾王对她的偏护。”
“小声点,刚才走过的可是相府的马车。”
“相府的马车怎往城门口的方向去了?”
“谁知道呢,别是五小姐回心转意了,啧,回心转意也不行呀,瑾王身份何等矜贵,定过亲名声尽毁的人怎还能入他的眼。”
车内,春桃忿忿不已,就差掀开帘子跟人对骂了,她瞥向身侧的顾宜宁,安慰道:“小姐,您不必把这些话放在心上。”
顾宜宁心不在焉地嗯了声,只觉她昨日看轻了传说中的叶姑娘。
人还没到京城,名字就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先在舆论上争个名头,压一下京城里对陆旌求而不得的京城贵女,这下即便只是一个小小的徐州刺史之女,也没人敢轻视她。
将徐家和瑾王府的关系传地玄乎其词的。
最起码在陆旌没出面以前,谁都不敢为难她。
当真是好心思。
西城门口,也是一派繁华,现如今江山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外围的护城河也成了摆设,上面飘着几盏零丁的花灯。
通过鹭江桥,是青草蔓蔓的鹭江京郊,这里最出名的便是那面跟明镜一样的湖泊,也是京中世家贵女们常来游春泛舟的好去处。
顾宜宁掀开帘帐,窈窈望去,只觉鹭江京郊比以往热闹了许多。
春桃哼了一声:“徐家小姐,林家小姐,还有那文安郡主,今日都来游湖了,游湖是假,想看殿下一眼才是真。”
“不止她们,后面不是还有一群么?”顾宜宁被扶下马车,看了眼缤纷多姿的姑娘们。
相府马车一到,便立刻将众人的视线吸引了过来,在场的世家女们都尚未嫁人,心里清楚瑾王高高在上,不近人情,世上能入了他眼的人,少之又少。
总不能死吊在一棵树上,听闻相府的公子们风流倜傥,一表人才,不知今日来的,是哪一位。
她们目光有意无意地往一处方向瞥。
只见一个小丫鬟先掀开了帘子,从马车上下来,而后伸手扶出来一位窈窕清婉的女子。
颜如玉,气如兰。
不是顾宜宁还能是谁?
她今日打扮地偏素气,发髻上只挽了只珍珠卷须簪,一袭轻纱罗裙,腰间芙蓉水玉压下随风曳起的衣裙,婷婷立于鹭江湖畔,惊艳了大半看客。
顾宜宁刚下车一会,就有嫣然巧笑的姑娘们走上来搭话,“这不是相府的五小姐么?五小姐怎偏偏选了这天来游湖泛舟?”
顾宜宁转过身来,杏眸定定看着她们,这些人以前可是捧着她顺着她的,左一句宜宁妹妹右一句宁儿姐姐,小嘴如同抹了蜜一般,好听话接二连三地说。
她拿她们当知心闺友,她们却把她当棋子利用。她先前得罪的公主郡女,无一不跟这些人的挑唆有关。
最近她同陆旌关系不好,父亲又被陛下针对,她们便如墙头草一般倒在了对面,暴露出几分真实面目来。
顾宜宁不愿多看这些虚伪的面孔,目光悠悠望向远处的青山,“游湖泛舟固然好玩,但都比不上殿下回京这件事。我来京郊,自然是为了看他。”
为首身穿翠纹群的女子轻呵一声,面露厌恶,“宜宁妹妹已同林小侯爷定亲,如今竟还大摇大摆来看另一个男人,你可知水性杨花四个字怎么写?”
另一个鹅黄色衣衫女子酸声应和:“靖禾郡主,五小姐可能还真不理解这个词是什么意思,您忘了在清岳女子书院,五小姐可是次次考试最后一名啊。”
“对啊对啊,五小姐连《女子经》都不会默写,靖禾郡主该说个简单点的语句才是。”
甚至还真有人以为顾宜宁听不懂,假惺惺地解释了一番。
这一连串阴阳怪气的对话,听地顾宜宁想笑,她一点气也没生,反倒眉眼和煦,“万事以夫君为重的《女子经》我确实不会默写,毕竟父亲兄长常批判它为糟粕思想,毫无用处,只能伤及自身罢了。”
众人脸色黯然,有些尴尬,不是谁都能拥有一个权势滔天且爱女如命的父亲的。
“至于水性杨花,”顾宜宁短短蹙了下眉,一脸天真漫烂,“我和时琰哥哥关系匪浅,从小一起长大,半个京城的人都知道我二人情谊深厚。我只是来城门口接他一下而已,如何就成了水性杨花?”
靖禾:“情谊再深厚,殿下于你来说也是个外男,你让林小侯爷面子往哪搁?没准林小侯爷私下里抱怨个不停呢。”
提起林笙,还不知道他在哪和顾新月快活呢。顾宜宁冷笑一声,“靖禾郡主真是平白无故就往人身上泼了脏水。与其在这里污蔑我,不如把林笙叫过来,亲口问问他心中到底有没有怨气?”
林候府近来正风头正盛,靖禾再嚣张,也不能任意编排他家私事,依顾宜宁的行事风格,倒真有可能把林笙叫来对证。
就算林笙来了,介于陆旌的地位和强悍的手腕,恐也只敢说一些曲意迎合的话。
她气势一下子弱下来。
远处一队车马驶来,上翎军旗帜鲜明。顾宜宁瞥她一眼,边走边道:“看群主还是不服气,你要真将林笙叫来了,告知相府便是,我时间一向很多,可随时奉陪。”
靖禾气到手抖,顾宜宁平日里都被她们花言巧语蒙蔽的那个,何时嘴巴这么伶俐过?
顾宜宁才不管身后人如何作想,她此时比较想见陆旌。
马队不长,偏偏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贵女们失望不已,目光在两辆华贵的马车上打转。
想必其中一辆徐州刺史的女儿乘坐,另一辆,陆旌乘坐。
她们原地不动,一脸羡慕或嫉妒地看着往宫道方向走的顾宜宁,这么多人中,只有她有胆量去拦下陆旌的人马。
吴川看着迎面走来的顾宜宁,皱紧了眉,他下马弯腰行了个礼,“五小姐。不知五小姐今日来是……”
“陆旌呢?”顾宜宁太过心急,一时顺口又叫了陆旌的大名,她步伐一缓,改口道:“殿下现在在何处?”
“殿下劳累,在马车中休息,还望五小姐莫要上前打扰。”
顾宜宁目光从马车上移开,淡淡瞥了眼吴川,径直往后走去。
瑾王和上翎军的威名在整个大晋都是独一份的,没有人敢在他们面前放肆,除了顾宜宁。
好声解释她不听。
冷脸威胁她也不怕。
真真是个难缠的,吴川气极了,急忙去拦,他手中握着剑柄,厉声道:“五小姐,刀剑无眼,你快些停下。”
“怎么?你还想用剑伤我?”顾宜宁目光落在他身后几米外的马车上,步子依旧在往前走,她心想,她都已经被人拿剑对着了,陆旌怎么还没出来阻拦。
吴川听见她这样反问,默默把拿剑的手背了过去,“不敢。”
这样一位强势蛮横的祖宗,他根本拦不住,若动用武力,殿下回来后能把他生吞活剥了。
虽说陆旌在离开之前跟相府府兵撂了句断绝往来的话,可人心都是肉长的,说不定五小姐掉两滴眼泪,就能让他改了心意。
毕竟殿下在五小姐这里,一向没什么底线。
是以,在对待顾宜宁的事上,吴川从来都不敢轻举妄动,他匆匆给周寒使眼色。
周寒扭过头去,装没看见。
吴川:“……”
眼看着顾宜宁就要碰到马车帘子时,吴川极小声恳求:“五小姐,您上了马车后就乖乖坐着吧,瞧见里面的场景后莫要声张。”
顾宜宁不傻也不笨,听见这话的第一反应就是陆旌不在。
难怪刚才没出来阻拦吴川,原来是不在。
她回头看了眼后面那群看热闹的名门贵女们,觉得就算陆旌没有在里面,这马车她也得坐一坐,欣赏一下这些人气急败坏的面容也是极为舒爽的。
奈何一道娇娇柔柔的嗓音阻止了她的动作,“早就听闻相府五小姐姝色无双,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顾宜宁偏头,打量着后面那位姿色温雅的女子,明知故问:“你是?”
“我姓叶,名唤雅容。”
不知对方意欲何为,顾宜宁没下她面子,夸道:“人如其名,叶姑娘钟灵毓秀,天生丽质。”
叶雅容轻声细语地问:“今日五小姐冒着违背军令的风险拦下我们,想必是有什么急事,不知解决了没有?”
一下子就把她的行为拔高到耽搁军务的高度了,顾宜宁笑道,“叶姑娘可能不知,殿下曾准许我拦车。”
吴川张了张口,没戳穿她瞎扯出来的话,反正五小姐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一切后果都有殿下担着。
叶雅容笑容明显僵硬了一瞬,“想必老夫人在府中已等候多时了,五小姐能否让出一条路来,让我们的人马经过?”
吴川在一旁大气不敢喘,叶雅容这句话明摆着在拿老夫人当盾牌,若今日顾宜宁乖乖让路了,就是叫全京城的贵女看了笑话。
平日里行事娇蛮的相府五小姐输给了徐州刺史的女儿,竟做出单方面给人家抬名声的蠢事,以后哪个不知名的人也能上前踩一脚了。
若顾宜宁不让路,且大闹一场,不仅有损自己的面子和相府的形象,也定为陆老夫人及宫中贵戚不喜。
她无论让步还是不让步,都会陷入两难的境地。
一时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顾宜宁身上。想必她心里已经万分后悔刚才做出了上前拦车的举动。
而且,瑾王殿下从始至终一直神隐,没替她出面,看来是终于看清顾宜宁蠢笨的真面目,肯及时止损了。
他们的视线沉甸甸的,仿佛看地用力了,就能给她添上如山似的压力。
面对这群人,顾宜宁只觉得好笑,她面上风轻云淡,随口一道:“我似乎很久没见过老夫人了,今日得空,正好去瞧瞧她老人家。”
此话一落,看热闹的先是愣了一瞬,而后大失所望,看来这相府五小姐也没有想象中那么脑子不灵光嘛。
叶雅容眼中晦涩,仍是笑着应话,“也好,我派人帮五小姐把相府马车引来。”
“不必,相府马车哪有瑾王府的马车坐着舒服。”顾宜宁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早就在徐州听过很多关于顾宜宁的说辞,还以为上天只给了她美貌,没给她智慧,如今看来,倒是个难对付的。叶雅容和声道:“如若五小姐不嫌弃,可和我一同乘坐。”
“也不必,我觉得殿下这辆马车更合心意。”顾宜宁笑着拒了对方的好意,轻快地往前走去。看见一脸冷漠的周寒站在车前,平静问道:“步梯呢?”
周寒默默将步梯施展开来。
直至顾宜宁在车上坐稳,一整列骑兵才开始移动。
原本想看场大戏的看客们咂咂嘴,瑾王竟然没有把她赶下车。
万万没想到,差点被清岳女子书院拒之门外的、京城最没文化的五小姐,竟能轻而易举就将众多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贵女们气地脸色铁青。
马车内,叶雅容紧闭着眼,气息有些不稳。
一旁的丫鬟止不住地说着顾宜宁的坏话。
她隐忍道:“无妨,我们来日方长。”
马车摇摇晃晃,在朱红色的门前停下,随车队一同到来的,还有圣旨。
圣上身边的高公公胖白和蔼,手中拿着圣旨笑眯眯同吴川问话,不知听到了什么,脸色突然变得难堪至极。
他尖着嗓子道:“这圣旨,还是到了王府里面再宣吧。”
雍雅华贵的内厅,高公公宣完册封摄政王的旨意后,用力瞪了眼跪在地上尚未起身的顾宜宁。
前朝余孽猖狂和山贼横行一直是晋东地区政事的重中之重,派了多少臣子过去都没解决完全,瑾王从北疆回京后便开始着手处理,短短几日,就取得重大进展。
明明能风风光光地接下功名,却为了顾宜宁折回去买什么破梳子,现在落得个别人代接圣旨的场面。
真是可惜。
顾宜宁并不知道陆旌没及时回府的原因,她还以为是在忙着处理军务。
只是高公公蹬她的眼神较为吓人,她偏过头,有意错开了这目光。
陆老夫人年迈,头发已经花白,手握圣旨同高公公寒暄一番后,将人送到王府门口才罢休。
乌泱泱的人群散开,室内清静下来,老夫人落座,仔细端详着面前的叶雅容,混浊的眼中渐渐有了湿意,边点头便道:“眼睛,鼻子,嘴巴……都像极了你祖母年轻时候的样子,真是让人怀念啊。”
叶雅容半跪下去,亲昵地握住老夫人的手,“祖母说,您膝下尚无孙女,这段时间,把容儿当亲孙女用着便是,容儿一切都按照您的吩咐去做。”
老夫人笑乐了,“我只有旌儿和卓儿两个孙子,确实没有孙女,你祖母舍得让你来陪陪我这个老太婆,我还得回个信感谢她呢。”
“哪里还需要回信感谢呀,祖母常念叨着您,您对容儿满意,便是她最大的欣慰了。”
“你呀,净会说些好听的。”
顾宜宁坐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听着两人说些体己的话,一盏茶用完了,她们也没说完。
她轻轻咳了一下,春桃及时递上锦帕。
这下老夫人终于意识到房间里还有个人,她抬头看了过去,顾宜宁乖巧地坐在梨木镌花椅上,同她对上目光以后,露出个轻柔的笑。
不得不说,虽然顾宜宁在同龄人中风评不好,但在长辈那里,一向讨人喜欢,样貌有一大部分加持,除此之外,嘴巴也甜,经常一两句话就让老人开怀大笑。
陆老夫人眉眼都舒展开来,这姑娘小时候常常往王府跑,一待便是一天,算是在她身边长大的,只是到了年纪以后,一下子懂礼法了。
来王府的次数变少了许多,一年能来个两三次都是好的,为此陆老夫人失望不已,对陆旌也颇有怨气。
自家孙子什么样她清楚地很,行事粗戾,性格冷漠,根本不会说什么哄小姑娘开心的话,宜宁那般娇气,一心喜欢风清霁月的公子,定然瞧不上满身杀气旌儿。
这不,为了躲陆旌,连同把她这个老太婆也给忘了,眼看着小姑娘和她越来越生疏,老夫人叹了口气,“宜宁怎么不说话?”
顾宜宁规矩地坐着,轻道:“祖母同叶姑娘说话,宜宁不忍打扰。”
听见她还称呼祖母,老夫人眼光一下子亮了,“什么打扰不打扰的,姑娘长大了,连说话也这么生分。”
顾宜宁笑了下,站起身走到老夫人面前,“祖母,您不问问我今日是来做什么的嘛?”
顾丞相最近三天两头被圣上针对,旌儿今日回府,她年纪虽大,倒也看得清楚,“是来着旌儿的吧?”
“是啊,”顾宜宁眼眸弯了起来,小声道:“我写信托时琰哥哥回京的时候买两把玉牙梳,不知他有没有帮我买回来。”
这声时琰哥哥让老夫人眼里泛酸,她何尝不想让宜宁做自己的孙媳妇,可感情的事是无法强求的。
现如今看着小姑娘主动同陆旌缓和关系,不管是真心实意还是为了家族利益,她都很乐意帮忙。
也希望旌儿能放下这段感情,世上的姑娘不是只有宜宁一个,他大可多瞧瞧别家的,今日刚刚进府的叶家女儿就不错。
老夫人笑着看了眼叶雅容,两个年轻人若是能日久生情也会是一段良缘。
天色渐晚,顾宜宁一直没等到陆旌回府,她只得同老夫人道别,“祖母,我明日还来看您。”
老夫人和蔼地笑着,“明日我吩咐厨娘做你最喜欢的如意糕,再派人买些琼花露来,你可别让这些东西白白浪费了。”
顾宜宁心里感动,又承诺一遍,“祖母放心,就算时琰哥哥不准我入府,我也会架个□□从墙上翻过来看您的。”
“看你说的,旌儿怎么可能不让你入府。”
她趁机告上一状,“时琰哥哥要同我断绝来往呢,您若不信,等他回来问一问便是。”
老夫人佯装发怒,“那我可得给你做主,好好训他一顿。”
“还是祖母最疼我了。”顾宜宁轻言轻语,撒起娇来也是得心应手。
她从老夫人这里离开后又去了趟裕霄居,吴川又是一副可怜兮兮逆来顺受的样子回她:“五小姐,殿下是真的尚未回府。”
吴川这个人,狡猾地同狐狸一样。顾宜宁自是不信,愣是从他面前闯了进去。
吴川无奈,反正殿下不在,她就算闯进去也见不到人,看来明天得往门口多添点人守着才是。
顾宜宁没找见人,看见周寒后问:“陆旌到底去哪了,怎么还没回王府?”
周寒:“徐州。”
“徐州?”顾宜宁眉梢微微挑起,“不是刚从徐州回来?又去那里做什么了?”
周寒面无表情:“买梳子。”
他说完后便离开了,只剩下顾宜宁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
瑾王府的牌匾撤下,换上了摄政王府四个烫金劲字。短短一天,陆旌权势又涨,可谓是羡煞旁人。
马车从王府缓缓驶离,顾宜宁安静地坐着,一言不发。
春桃为她递上一块糕点,“小姐莫要担心,殿下快马加鞭,兴许明日就能回来。”
顾宜宁靠着软垫,手心不断地轻擦着腰间的芙蓉水玉,“那玉牙梳我也不是非要不可,他错过了直接回京便是,怎么又返回去买了?”
“这表明殿下心中有小姐,您想要什么,他都会全力满足的。”
顾宜宁心烦意乱地阖上双眼,她才不稀罕玉芽梳,更想早些见到陆旌。
心中正怅然若失,马车突然停滞下来,随着惯性,往前一倒,春桃惊呼一声,护住顾宜宁,“小姐妹伤到吧?”
“我没事。”
“马夫怎么驾马的,莫不是跟人冲撞了……”春桃边说边去掀轿帘,帘子掀开,声音也跟着中断了。
再回头时,她满脸喜色,拉着帘子惊喜道:“小姐,殿下……回来了,您快看看。”
顾宜宁正在走神,闻言目光微晃,轻转到对面坐于马背之上的男人,直接撞上那道锋锐冷漠的视线。
长街十里,车辆和马匹在同一拐角相向而行。
陆旌一身玄色锦衣,眼眸漆黑沉静,直直地看过来,在他身后,是万丈霞光,刹那间,记忆中深镌不朽的音容样貌,突然都鲜活明朗起来。
顾宜宁怔住,再回神后眼眸里起了层浅浅的水雾,她揪住衣袖,强忍着眼泪。
陆旌面无表情地错开视线,寡淡的脸上没有出现丝毫松动,扯着缰绳从马车旁边空旷的地方穿过,像是不认识她似的。
顾宜宁匆忙从马车上下来,看着他挺拔淡漠的背影,心中急切,声音也不由自主地带着些许紧张和微弱的哽咽:“陆旌。”
她声音算不得大,掺在傍晚人声鼎沸的叫卖中,很快就被掩盖下去。
原以为陆旌没听到,可面前的马蹄渐渐放缓,随后停在几米之外,他漠着脸回头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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