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政委走进来,脸上挂着父亲一般慈祥的笑容,说,“小李,让大家拿板凳坐下。”
“是!”李帅说,“解散后带板凳集合,解散!”
队伍一哄而上赶紧的去拿床脚边的小板凳然后跑回来列队集合,又是一阵小混乱,但是比刚才好多了。
“前后前后左右距离一臂,向右看——齐!坐下!”李帅迅速下达口了,对女新兵们脸上的泪痕熟视无睹。
可是有一位却依然的蒙在被子里哭得相当凄凉的兵,那是杭薇薇。这时,杭微微还躺在床上死死的抓着被子蒙着脑袋咬着嘴唇眼泪洪水一般的往外涌。
李帅走过去站在床边,稍稍缓和了语气,说,“杭微微,你现在是军人了,要坚强一些。教官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当兵的都哭过,都想家,可是想家之后该做的还是要做。我想你爸爸妈妈也不希望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你说呢?”
“说句心里话,我也想家,想家中的老妈妈她过得好不好,大家都想家,想爸爸妈妈,可是咱们现在穿了军装就不再是妈妈呵护下的孩子了,而是要成为保护妈妈的铁血军人。杭微微,别哭了啊,大家都集合了,都在等你。基地袁政委也在等着呢。”
谁知他这么一说杭微微哭得更厉害了,队伍那边也有不少人好不容易控制住的情绪又崩溃了,忍不住哭出声音来。
袁政委都傻眼了,这是什么情况?
李帅也愣住了,估计是开头“说句心里话我也想家”引起的,脍炙人口的军旅歌曲太悲伤了。
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那就让大家把思乡之情给释放一下吧,于是大声的吼起来:“说句心里话!我也想家!预备——唱!”
“说句心里话我也想家!”女新兵们哭喊着齐声高唱起来。
袁政委一看,咦,别出心裁的办法哦。当下立即悄悄的退到一边让女新兵们放开了把情绪通过歌声宣泄出来。
杭微微猛地掀开被子爬起来,抹着眼泪跟着队伍哭声唱!
这歌唱飞遍天涯海角,这思念跨越千里归乡。
女人哭喊着唱《说句心里话》,那场面太震撼了。
没有丝毫的做作,每一个人都是完全发自内心的将思念之情悲伤之情融入了歌声当中,这首本来就催泪的歌曲更具杀伤力。
整个基地都在回荡着《说句心里话》,于是整个营区的官兵都被惊醒了。当他们从睡梦中醒来,把这首倾诉思乡情的军旅歌曲听进去之后,先是一愣,思维彻底清醒过来很快的就被这凄惨的歌声带了进去。
别说新兵们了,一些老兵听到如此让人心碎的歌声,一个个也都忍不住低头思故乡悄悄抹起了眼泪。
不知不觉的,整个营区都加入了合唱,黑漆漆的夜里,平时安静得能听见蟋蟀在草地里爬行的声音,突然的爆发了全基地大合唱,上千名新兵一边哭一边唱,情绪崩溃的大喊大叫。
闻着心碎的悲伤歌声在迅速蔓延,吞噬着尘世间所有的绝情人。
一名新兵扑通跪下,朝着家乡的方向磕头:“妈!儿子不孝!”
另一名新兵站在那里冲着窗户梗着脖子大喊:“娘!等我退伍了回家好好孝敬您!”
“爹!娘!我想你们了!”又有一名新兵抱着被子嚎啕大哭。
“妈呀!我要回家我要回家!”还有一名新兵在床上滚。
“嗷嗷嗷嗷嗷嗷……妈妈!我要打仗了我要死了!我对不起你!你的养育之恩来世再报!妈妈!忠孝不能两全啊!”
更有个新兵鬼哭狼嚎起来,也红了眼睛的班长跑过去把他抱住,哽咽着安慰,“你不会死的不会死的!有班长在大家都不会有事的!快别哭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呢!”
“我不哭我不哭,男子汉大丈夫谁哭谁孙子!可是班长你为什么哭了啊……”
……
袁政委傻眼了,李帅更是傻眼了,完全想不到事态会发展成这样。
“你看看你干的好事。”袁政委指了指李帅,摇着头大步流星地走了,他得赶紧回去主持工作,组织干部骨干安抚新兵的情绪,否则要出大问题。
李帅有些晕,想不到女新兵们这歌声威力这么大,直接掀翻了整个基地。
再一看女新兵们,一个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不过情绪总算是稳定了一些。李帅当下就不打算客气了,大吼着召集部队:“都坐好了!”
女新兵们赶紧的抹干净眼泪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继续沉浸在悲伤的尾巴之中,但是比此前的压抑要轻松多了。
李帅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心里也有些乱了,重重的做了几个深呼吸稳住心绪之后冷静地思考起来,此时应该少说话等她们的情绪慢慢下去。捅娄子了,怎么样把这件事情利用起来是要好好思考一下的。
转头看到杭微微又躺回去抽泣了,李帅再一次举步走了过去。
对杭微微说也是对其他女新兵说,这个时候应该说一些乐观点的开心点的话。
李帅就说了,“杭微微,情绪宣泄得差不多了吧,大家的情绪都宣泄得差不多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哭鼻子不丢人,别说你们女同志,男同志到部队的前几天也会想家号啕大哭。说到底你们还是孩子啊,可是咱们是不是换个角度想一想,现在我们穿着军装就不再是孩子了,是要有担当的军人。杭微微,起来吧,哭不丢人,谁没哭过。”
好说歹说杭微微的情绪总算是平复了一些,但是此时她没脸起床了,都在看着她呢。
李帅太了解新兵的心理了,他伸手去隔着被子轻轻拍了拍杭微微的肩膀,然后慢慢掀开被子,这是给杭微微一个台阶,不至于很尴尬。
杭微微这才顺势起床,低着头胡乱地抹干净眼泪。李帅拿起她的小板凳,轻轻扶了扶她的胳膊,说,“先集合,一会儿袁政委要来看望大家。”
哪里敢抬头,杭微微就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被妈妈拉着胳膊做到饭桌那边去吃饭,跟着李帅到了队伍那边,在自己的班最后的位置坐下。
去而复返的袁政委恰好听到了李帅的话,对李帅的表现是比较满意的,每一句话都说到了点子上,不愧是受党和军队教育多年的好战士。
“同志们放松坐,放松坐。”袁政委也拉了靠背椅坐下,慈祥地笑着。这让女新兵们感觉好了很多,这位快五十岁的大校可不就是她们父母那一代的人吗?
袁政委用父亲对女儿说话的语气,慢慢的说,“实话告诉大家,我和你们教官一直在等这个时间到。为什么呢,因为我也是从新兵过来的,知道大家刚刚离开家心里很不好受。”
他突然拿手指着站在一边的李帅,对女新兵们说,“对了,你们教官新兵的时候想家哭得更厉害,几个班长轮番上去劝都劝不住,大半张被子都哭湿了。呵呵,我看啊你们比你们教官厉害多了。”
李帅配合地尴尬一笑。
女新兵们惊讶地看着李帅,不断地把袁政委描述的形象和她们今天看到的教官恶狠狠的形象来对比,落差之大超出了想象——原来这么牛的教官也会哭鼻子啊!
这么一想大家心里莫名其妙平衡多了,情绪也正常多了。
李帅心里轻轻笑了笑,几句话就把大家的尴尬化解掉,姜还是老的辣啊!
袁政委忽然收起了笑脸,严肃地说,“部队是有严明纪律的,就寝时间到不得发出声音。刚刚你们的李帅教官带头违反纪律,组织上会给他相应的处分的。”
这话一出,女新兵们忽然开始心疼教官了。教官是为了让她们有一个情绪的宣泄口才带头唱歌的啊,他完全是为了我们啊,为什么要处分他,凭什么啊!李帅在她们心目中较坏的印象一下子变得有些高大了——教官这是待我受过啊!
李帅昂然说,“我愿意接受任何处分!”
“很好,态度很重要啊!今晚因为你带了个坏头,现在一千多名新兵的情绪都非常的不稳定,你是要负责的。”袁政委微微点头,指了指李帅。
李帅道:“是!”
揭过这个话题,袁政委对着明显对李帅有了恻隐之心的女新兵们说,“同志们,严格地说你们还不算是军人,等新兵训练结束考核及格了,给你们授衔了你们才算是真正的军人。现在的你们充其量是穿着迷彩服的老百姓。”
领导的讲话总是高屋建瓴,他说道,“部队有句话是这么说的,既来之则安之,既然来了那就应该调整好心态,把身心放在训练上,让自己早日成为真正的军人,如此才能不负父母的期望,不负青春年华。”
“你们的教官李帅同志很有经验,他是我们综训基地最优秀的教官,安排他担任你们的教官说明了基地对诸位是非常重视的,希望你们能够好好的珍惜机会,好好的跟着李帅教官学习军事本领。好,时候不早了,大家早些休息,明天正常起床。”
袁政委噼里啪啦讲完退到一边站定,摆明了是要按照规定的程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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