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丁辰的发问,王奇想了想道:“其实当时我等士气低落,一触即溃,虽然在战场上一败涂地,但好处就是并没有死多少人,大部分都是临阵逃逸了。
如今令君恩威并施,重新招募逃卒,多了不敢说,两三万总能招的到的。”
其实王奇说的还算保守,当时荆州军仅水师就有十万人。
可是五六千荆州军竟能被甘宁率领的三百江东击溃,其真相并非甘宁手下的江东军有三头六臂,能以一敌二十,而是江东军无心恋战,全都逃掉了。
丁辰对王奇道:“如此,那招回逃卒之事就交给你等去做,家里不用你操心,我会让马县令派人好好照顾。”
说着,丁辰招了招手,把县令马顺给叫了过来,吩咐道:“方才的话都听清楚了么?
在本县寻一处僻静些之院落,让王都尉一家居住,并派人好生照料。
若出现任何差池,我拿你是问。”
“诺!”马顺连忙点头应声。
王奇见丁辰连自己的家眷都安顿好了,更是感恩戴德。
这时候文聘在旁边小声道:“令君委任末将为水师主将一事,是否跟魏公商议一下再做决定。
毕竟末将投魏时日尚短,令君便委任如此重要之职,末将唯恐有负令君重托。”
“不用了,”丁辰摆了摆手道:“魏公是我岳父,又是我姑丈,他既然已经让我做了前敌大都督,出了任何事,自有我给你担着,你只管放心去做便是。
若有他人非议,我自会处置。”
其实曹操对蔡瑁张允不信任也是情有可原的。
毕竟蔡张二人在军中威望极高,虽然刘琮一时选择投降,可是若留蔡张二将留在荆襄,他们随时能扯起反旗反叛。
所以曹操把蔡瑁张允二将都迁到许都去做起了富家翁,闲居起来。
只不过那样做却又是一把双刃剑,从此把荆州军的精气神也一并给抽走了,所以后来才败的那么惨。
如今丁辰正是要把文聘的威望立起来,以重振荆州军士气。
文聘跟蔡瑁张允不一样,文聘是南阳人,不属于本土豪族势力,想要反叛也没人支持,所以更值得信任。
而且所有的粮草物资都控制在丁辰手里,更不用担心文聘会造反。
“多谢令君信任,文聘敢不用命?”文聘躬身施礼,心中感动的无以复加。
他依然能够指挥荆襄水师,相对来说比蔡瑁张允要幸运多了。
随即,丁辰率领众将回归襄阳,就住在刘表原来的刺史府里。
一方面,他颁布谕令,所有原来战败逃逸的荆州军兵,如若选择回归,可以既往不咎。
同时让王奇现身说法,告知大家现在不比从前了,现在的水师主将依然是原荆州将领文聘。
另一方面,丁辰又给荆州各级地方官下达命令,严查军卒逃逸之后拒不回归者。
如此又拉又打,自然能让逃跑之军兵尽快回归。
这些自有底下人去做。
丁辰在府中迎接从邺城来的几人,吕琦、曹丕、曹彰、曹真。
如今丁辰那几位怀孕的夫人都在邺城得到丁夫人良好的照顾,不用操心,唯有吕琦未曾怀上身孕,所以丁夫人让她来到了襄阳,既能照顾丁辰,又顺便看看会不会有所收获。
毕竟丁夫人对吕琦是真心喜欢,非常希望她也能怀上丁家的骨肉。
至于曹丕曹彰曹真等,实在是也已经成年了,西北战场又比较危险,曹操不忍心带着这几个儿子前去,于是派到荆襄来跟着丁辰历练一下。
如今有曹昂做了副丞相,五官中郎将,这些兄弟们也的确是没事干了。
不过他们被派来荆襄可是非常高兴。
谁都知道跟着丁辰混,就离立功不远了。
既然大位无望,谁还不想着多立功劳,以图将来封块好点的封地呢?
刺史府的书房里,已经长身玉立的曹丕躬身微笑道:“子文哥哥,我们来就是吃苦的,您不用客气,有什么跑腿的活计,交给我去做就行。”
“就是,子文哥哥,”曹彰顶着一头黄头发,眼神直勾勾的,看着脑子就不如曹丕灵光,不过他性情却直爽许多,粗声粗气的道:“要说打仗,小弟能去做个先锋官,保证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子文哥哥手下猛将如云,哪用得着你做先锋官?”曹丕反驳道:“你觉得你是比得过魏文长,还是比得过赵子龙?”
“我们是兄弟,赵云魏延再厉害,能跟咱们比吗?”曹彰毫不示弱。
“战场无父子,哪有兄弟……”
“好了,”丁辰上前拍了拍他们的肩膀,微笑道:“江东未灭,你们既然来到这里,有的是立功的机会,未必非要做先锋官。”
随即他看向曹真,曹真依然一副自卑的样子,低着头小声道:“我……我听兄长安排。”
“挺直胸膛,大声说话,”丁辰命令道。
这位未来的曹大都督,到现在还是没有摆脱作为一个义子所表现出来的懦弱。
曹真闻言,当即挺了挺脖子,拱手大声道:“谨遵都督令谕!”
“这还差不多,”丁辰哈哈大笑,曹真也莞尔一笑,知道这是师父在锻炼自己。
这时候,门外有侍从报道:“文聘将军求见。”
“让他进来,”丁辰重新到主位上坐下,曹丕等人立即收起玩笑,正色的坐在两旁。
文聘进门,当即施礼道:“见过令君,见过诸位公子!”
有这么多曹氏公子在场,文聘显得稍稍有些拘谨。
不过令文聘感到不可思议的是,那诸位公子好像也很拘谨。
文聘心中不禁感慨,看来传言不虚,眼前这位丁令君,的确是在曹氏集团二代之中仅次于大公子的第一人,以至于这么多曹氏公子都怕他。
看到文聘稍稍犹豫,丁辰摆摆手道:“都是自己人,但说无妨。”
文聘清了清喉咙道:“末将前来有两件事禀报。
其一王奇出去招募逃逸之荆襄水师,效果出奇之好,短短这几日已经招募了三万多人,都是当年有经验的水军,无需训练,可直接上船杀敌。”
“如此甚好,”丁辰欣慰的点了点头。
其实训练水军要比训练步卒复杂的多。
首先,水军作战要在各种水情条件下熟练的驾驶战船,即使有风浪的情况,也要驾驶的平稳。
这对担任驾船的水军训练就显得尤为重要,如舵工必须知风头、识水势,缭手必须利用风势,调整帆樯。
这种严格的训练叫做“水操”,有专门的训练制度。
其次,水军要掌握必要的水文和天文知识,善于识别方位,计算航程,熟悉航道等。
再次,水军必须养成严格的纪律。
水战比陆战更为复杂,一艘大的战船就是一个独立的作战单位,船上的人少则数十,多则数百,各有分工和专职。
有开船的、掌握风帆的、划船的、近身攻击的、远程弓箭手,都有专责和分工,不能出现混乱。
最后一条,也算是每一个水军的基本功,那就是敢下水,会游泳,水性好。
如此落水之后保证淹不死,还可以就地去凿沉敌方战船。
所以没有个十年八年,是训练不出来一支合格水师的。
这也就是曹氏地盘数倍于江东,却一直忌惮江东水师的原因之一。
而如今丁辰却是白捡了一支训练有素的水军,这些被击溃的荆州水师,那是一笔巨大的宝藏。
只见文聘继续道:“有了水军是好事,可是……我们没有战船呐。
当初我荆襄水军十几年建造的战船,在赤壁已经全都烧掉了。
若要重新打造的话,至少也要数年时间。”
“没战船叫什么水军?”
曹彰刚才听文聘说的热闹,还以为能赶上大水战呢,弄了半天竟然没船。
这时候旁边的曹丕嘴角翘了翘道:“老三,你不要打断仲业将军说话,你看将军走路带风的气势,心中必然已经早有主意了。”
曹彰与丁辰的表字都是子文。
从前丁辰作为一个小透明的时候,无法与曹三公子争夺,所以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外人称呼丁辰往往把姓也带出来,作为区分。
可是后来丁辰异军突起,“子文”这个表字成了他的专属,曹彰也只能委屈的成了“老三”。
但是他也不愿意改表字,毕竟这个表字与丁辰有着某种特殊的缘分。
“二公子真是神机妙算,”文聘对曹丕挑了挑大拇指,道:“其实,此前刘荆州麾下水师主力驻扎在江陵,而在南方四郡,也有一支水师,驻地在洞庭湖。
那支水师规模虽小,但战船都是齐备的。
曹公前来荆州之时,只接收了江陵水师,洞庭水师并未前来汇合,所以后来在赤壁烧毁的,仅仅是江陵水师战船而已。
如今江南诸郡皆在吕温侯手中,吕温侯虽陆战无敌,但是对水军恐怕不怎么熟悉,所以那洞庭水师战船都被闲置着。
丁令君又与吕温侯关系亲近,何不修书一封,把洞庭水师的战船借来。
到时我率水军出洞庭湖,沿江东下,冲破夏口,便能直抵濡须口了。”
其实长江以南的南方诸郡与荆襄的关系一直比较特殊。
由于大江阻隔,两地交通不便,南方诸郡算是荆州这个大割据势力里面的小割据势力,与刘表算是同盟的关系。
他们共认刘表这个盟主,除此之外荆州南部诸郡有极大的自治权。
所以江陵发展水师的同时,荆南有水师也丝毫不奇怪。
只不过后来江南诸郡被吕布占领,吕布因为女儿女婿被贬柳城的缘故,心中气恼,所以曹操前来接收荆襄时,并未把南方诸郡交出去。
如此也恰巧保全了洞庭水师的战船。
要不然那些战船恐怕也要在赤壁灰飞烟灭了。
丁辰揉了揉眉心,笑道:“待我与琦儿共同写一封书信给吕温侯,那些战船吕温侯既然没有用,想来相借给我们是没有问题的。
待他回信之后,文将军便可率人前去接收了。”
这时候,曹丕突然道:“既然如今咱们现在最大的敌人是江东,吕温侯是嫂嫂的父亲,在荆南又手握重兵,咱们率领水师东进之时,何不约吕温侯共同东进?
到时子文哥哥率领水师出夏口,取濡须口。
让吕温侯率荆南军走陆路取豫章郡,庐陵郡。
如此南北夹击,水陆并进,江东必然首尾不能相顾。”
丁辰赞许的点了点头道:“计策倒是个好计策,但是恐怕行不通。”
“那有为何?难道吕温侯不会出兵?”曹丕不解道:“可是我看以吕温侯对嫂嫂的宠爱,只要嫂嫂前去,吕温侯一定会同意的。”
“你以为这个方略我没想过么?”
丁辰叹息道:“若是琦儿前去相求,吕温侯的确会同意,可是荆南并非全由吕温侯做主。
吕温侯乃荆南本地豪族扶植起来的,他手下固然兵强马壮,粮草丰足,防御本土绰绰有余,但是想让他们攻出去,却是千难万难。
这一点与当初刘荆州何其相似,文将军想必很清楚吧。”
“令君对刘荆州算是看透了,末将佩服之至,”文聘看着丁辰,心中十分敬服。
文聘自然非常清楚,刘表虽然是名义上的荆州之主,但是荆州军的军队却一直掌握在以蔡瑁为首的本地豪族手中。
粮草与兵源都是由本地豪族来供应的,刘表说了根本不算。
说白了,荆州军本质上就是由本地豪族聚合在一起,用以看家护院的私军。
就算刘表有争霸天下的心思,荆州军将领以及背后提供支持者也不允许。
所以当初曹操征伐已经投降荆州的张绣时,刘表只是眼睁睁看着,并没有提供一兵一卒的帮助。
曹操与袁绍在官渡对峙了大半年,刘备屡屡向刘表谏言,趁着许都空虚,赶紧派兵偷袭,劫走天子。
并非刘表不想打,实在是荆州军以及背后的势力不允许他这么做。
如今吕布面临的是同样的问题。
曹丕听了丁辰的分析,脸色不由黯然。
他来之前就想好了这条计策,本来想着能在子文哥哥面前献策露脸的,哪想到被子文哥哥一分析,根本就行不通。
看来还是自己太幼稚了。
“如无他事,我这就去给吕温侯写信,”丁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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