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象坤在城头能很清楚的看见炮垒的防御,他制定的方案也很简单,就是派遣士兵冲到壕沟前面,然后利用随军带着的跳板让后面的掷弹兵踏着跳板越过壕沟,然后再前出几步,把手里的震天雷扔到炮垒的后面,轰炸建奴的炮组。
当明军顶着炮火来到壕沟前面不远时,明军的掷弹兵从军阵中冲过来,走在前面的是扛着跳板的军士,计划把跳板铺到环形壕沟上,好让后续的掷弹兵渡过壕沟。
但是情况发生了变化,从壕沟里面突然升起三十名身着厚重白甲的粗壮武士,他们手里没有别的武器,只有一把顺刀和一个圆盾,升出来之后,他们稍稍整理下队伍,便挥刀对准手持跳板和震天雷的掷弹兵杀了过去。
这些武士可是后金军中鼎鼎有名的摆牙喇兵,他们身着三层重甲后仍然活动自如,手里的顺刀也是加重的,正面肉搏在东亚从来没有遇到对手。
在壕沟中藏兵是鳌拜的主意,此人战斗经验丰富,尤其精于堑壕战,他已经预测明军可能进攻的方式,便在环形壕沟中潜伏了三十名甲兵和六十名辅兵,在明军掷弹兵想渡过壕沟的时候,由两名辅兵肩扛一根扁担,然后一名白甲兵踩在扁担上,由辅兵抬起扁担,把甲兵扛上地面。
所以从明军的视角来看,一群白甲兵好象从地里长出来一样,这一下陡变丛生,明军掷弹兵目瞪口呆的看着从地而出的白甲建奴手持大刀向自己冲来,聪明点的立刻把手中的震天雷扔了过去,迟滞敌军的行动,然后反身就跑,没反应过来的,眼睁睁的看着大刀砍到自己的身上。
场面一时混乱,后面严阵以待的明军长矛手也不知所措,而罗岱也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准备让弩手齐射,但是,往回跑的明军掷弹兵又让他下不了手。
“往两边跑,”罗岱大声的喊叫着,让掷弹兵莫要冲击自己的阵型,一旦阵型混乱,可能自己的军阵就要被这三十名白甲兵冲散,这些白甲兵相当有气势,三十人都能杀出千军万马的感觉。
“虎、虎、虎”明军长枪兵举起手中的长枪,仿照戚家军的口号给自己打气,同时把手里的长枪平端,两旁的弩兵们也举起手中的弓弩,冰冷的弩箭直指前方的三十名白甲。
多数跑回来的掷弹兵听懂了罗岱的话,便转过身子朝两边跑去,但是有几个掷弹兵还是往军阵冲过来,他们想尽快躲到军阵里面,逃避身后大刀的砍杀。
“放,”随着罗岱的命令,弩兵队的射击旗几乎在同一时间放下,第一排的弩兵们猛的扣下了弩机,两列弩箭从左右两端交叉往中间射去,发出了令人头痛的尖啸声,几欲冲阵的掷弹兵被射了一个趔趄,立时仰面倒在地上,而后面追杀的建奴白甲兵也有少量几个跑在前面的人被射倒在地。
卢象升的弩弓采购自大员,虽然不是铁胎滑轮的枪弩,但威力也是很强的,五十步以外的白甲兵还能勉强挡住,但是几个冲得很近的白甲被弩兵射穿了甲胄,浑身被插得刺猬一样。
领头的队长一看明军的弩弓如此犀利,立刻下令撤退,他也看见了,只是第一排的弩弓发射了,第二排和第三排的依然持弩待发呢。
白甲兵反身往后撤退,他们不敢进入明军弩弓的射程内去抢救倒在地上的战友,盖因明军的弩弓太犀利了。
不一会儿,白甲兵纷纷跳进壕沟,一下子消失在众人面前,要不是前方地面上躺着被射成刺猬的明军掷弹兵和白甲兵,就好像这一切都是在做梦一样。
刚刚耽搁的时间,建奴炮队的两门真佛朗机炮又开始了轰鸣,他们的炮已经歇过来了,而且打完的子铳又重新装上了弹药,尤为恐怖的是,这一批子铳装的的葡萄弹,开始轰鸣的两炮给队伍造成很大的伤亡。
罗岱无可奈何,立刻下达了撤退的命令,不过撤退之前,他没有忘记抢回同伴的尸体,并且顺便抢下被击毙的白甲兵尸首,这都是战功啊。
明军急急地撤退,直到出了建奴炮兵葡萄弹的射程外才长舒了一口气,这葡萄弹太狠了,就象疾风一样,一扫可真是一大片啊。
待明军回到行营,卢象升和卢象坤已经在行营中焦急的等待,看见罗岱入营,便急命参军上去调查战斗过程,统计伤亡情况。
罗岱则跟着卢象升等人进入大帐,先一叉手,“督师,卑职领军无能,没有完成任务,给我军造成损失,请督师处罚卑职,以儆效尤。”
“首岳,你已经尽力,此乃本官运筹失误,与你无干,相反,你约束部下,能够顶着敌军的炮火冲锋,这军纪上就说明你是有能力的。”卢象升安慰道。
“是的,我这个首席参军根本没有料到敌军敢在壕沟中设伏,要处罚也是处罚我等,罗将军英勇善战,何错之有?”卢象坤在一旁心情沉重的说道。
“我还是轻敌了,这战争不是儿戏啊,建奴的战斗经验丰富,我们平时和流寇作战,没有经历过大敌,这一次可谓是深深的上了一课,想不到短短数年,建奴就已经精进于斯,这炮火运用,比我们朝廷军队要高出一截啊。”卢象升感叹道。
“是啊,”罗岱也心有余悸,“最后的霰弹打击,非常的歹毒,时间也把握很准,几乎是白甲跳进壕沟的同时就开始打放,我军的右翼遭遇沉重打击,伤亡巨大。此战对士卒造成的恐慌非常巨大。”
这时,一个参军拿着一张纸递给了卢象坤,卢象坤看了一下,然后说道,“此战的损失已经出来,我方军士牺牲五十三人,重伤二十五人,轻伤五十六人,可谓伤亡惨重啊,不过我方仓促之中对敌方反击,击毙敌白甲兵六人,获得白甲六领。”
“伤亡如此惨重,实在是痛心疾首啊,”卢象升接过卢象坤手里的名单,看着冰冷的数字露出难以名状的悲痛情绪,这些士兵都是他的麾下,平时在军营的各个场合经常见到,很多名字都很熟悉。
“受伤的弟兄一定要悉心医治,尽量挽救更多的弟兄,牺牲的弟兄要好好抚恤家人,首岳,此事你来办理,需要钱粮找粮台支取就是。”
“另外,参军们就此战和弟兄们要细细的总结,我们要吸取经验教训,另外要鼓舞士气,不可让军士由此沉沦。”卢象升交代道。
此时,在对面的后金军营,多尔衮的大帐里面却传来多尔衮大声的叫骂声。
这一次的战斗是鳌拜主持,从壕沟中升起的三十名摆牙喇兵也是镶黄旗的精锐,这一下竟然被敌人的弩箭射死了六个人,而且尸首都没有抢回来,此战虽胜,但是鳌拜的脸上并没有光。
多尔衮更是借此生事,立刻召开军议,在军议会上把鳌拜大骂一通。
“鳌拜,这就是你的出其不意?因为你的大意,我们损失了六名宝贵的白甲兵,他们历经多少的战事,身上连个疤痕都没有,如今竟然一下子就被敌人的弩箭给射死了,你怎么跟他们的家人交代?”看着多尔衮声色俱厉的大喊,好象死的人是他正白旗的一样。
“禀告贝勒爷,我也没有想到明狗的弩箭竟然如此犀利,可知道我方的勇士都是身穿三重厚甲,在一定距离上,连火铳都不怕啊?”鳌拜争辩道,“何况我军打死的明狗可不少,最后炮队那两炮,就象疾风扫落叶一样。”
“明狗的命能和我大金白甲勇士比?他们就是一群农夫,从田里拉上来就上战场,这样的人在明国何止千万?我们的白甲勇士从小打战,磨砺战技,百余旗丁方得一人,却被毫无武力的农夫射死,这能一样么?大金有多少白甲勇士可以这样糟蹋?”多尔衮义正辞严的说道。
鳌拜虽然反感多尔衮拿起鸡毛当令箭的做法,不过确实自己做的不完美,让多尔衮抓住了把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贝勒爷,白甲勇士遭袭确实是我没想到,对面这群明狗肯定是使用了大员买来的弩弓,也就是大员货能这么犀利,将来我们也可以买一些过来给八旗使用,这个威力我看比汉军使用的火铳不次。”鳌拜给自己开脱道。
多尔衮听罢,微微的点头,这汉军如今越来越出息了,不但火铳用得好,大炮也使得好,从今天的战斗来看,炮队的炮击肯定有效果,要不明军不可能被迫出击攻击炮垒。
但是玩火器,八旗天然不如汉军,现在的八旗非常保守,还在迷恋刀枪弓箭,也不愿意去耍火器啊。
长此下去,八旗的存在感越来越弱,难道真的要去认老赵家当祖宗,自己再改名为赵尔衮不成?
这弩弓如此犀利,可是给八旗中的一些武力值不是很强的人一个出路,既然玩火器不行,这上弦放弩应该没有问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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