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经进入初夏,还没有那么炎热,京师周围的麦子都已经收割了,地里稀稀拉拉的种上了青苗。
在德胜门的城墙上,一大片黄罗伞盖笼罩城头,穿着明黄色隆重朝服的崇祯皇帝在城头上检阅前来勤王的东江军,这些天来,每逢有勤王军到达,崇祯皇帝都会在德胜门城头检阅一下,以示皇家对勤王官兵的重视。
东江军的主力现在还没有赶过来,尽管只有区区五百人的前锋军,但是就这些人,在德胜门城下整齐肃穆,隐隐显出一支强军的气质。
检阅完成后,主帅陈继盛进城门觐见了皇帝,便带着自己的兵马开赴前线,这一点让皇帝陛下十分的满意。
现在的怀柔城下,已经聚集了包括卢象升、吴三桂、尚可喜在内的好几支军马,由于卢象升的官职最大,内阁已经下旨,由卢象升临时担任督师,指挥前线的所有军队。
由于卢象升有一支专业的参军团队,很快就融洽了前来勤王的各路军马,而卢象升指挥比较公平,也能充分考虑各方利益,接手军队指挥权还是比较顺畅的。
这样一来,在怀柔城下和明军对峙的鳌拜就有一点吃不消了,在尚可喜和杨国柱的掩护下,吴三桂的关宁骑军也胆大起来,频繁和鳌拜的骑军进行互动,因为关宁骑军人数比较多,鳌拜应付起来已经略显吃力,不得不往密云卫城退却。
随着陈继盛的东江军前锋到达战场,多尔衮已经动了撤退的念头,正好黄台吉关于处理前线战事的军令传到军中。
“贝勒爷,”鳌拜在密云卫城的东门见到了顶盔掼甲的多尔衮,“大汗的军令都说了些什么啊?”
“鳌拜,你来了正好,你找些人,把上次俘获的那个蓟辽督师带上断后,大汗的军令是让我们尽快撤退出关,但是不能伤这个蓟辽督师一根毫毛,待我们出关以后,就把他全须全尾的送还明廷。”多尔衮对着鳌拜传述黄台吉的军令。
“啊,那个死硬死硬的酸腐文人,既然不肯投降我大金,不如一刀砍了省事,竟然还要礼送回去,实在是太不爽利了。”鳌拜嘟哝道。
“哈哈,鳌拜,你已经是第二次对大汗的军令不满了,你这是长了几颗脑袋啊。”多尔衮嘲笑的说道。
“奴才又多嘴了,该死。。该死。。”鳌拜连忙自己抽自己的嘴巴,“奴才这就去办,这就去办。。”
“其实嘛,这事你大汗也不好办,这个吴阿衡死不投降,如果一刀砍了,倒还成全了这个酸腐文人的名声,而带回辽东嘛,现在这个局势下,又比较困难,不如给放回去,”多尔衮解释道,“不过也要废物利用,鳌拜,你可以带着他断后,那他作为人质,减少我殿后大军的损失。这一次,大军好歹在关内得了些财货,要平安运回去才好啊。”
“贝勒爷,这一次我们骡马带的很多,运这些财货不成问题吧?”鳌拜问道。
“放心,殿后军的收获都算好了,不会少你们一份的。”多尔衮给鳌拜吃了一颗定心丸。
“哪里。。敢有这些想法,我殿后军士肯定会保证大军的后路的。”鳌拜连忙表白道。
鳌拜的殿后部队,除了麾下部分镶黄旗的骑军之外,还有约五百人的汉军和一个炮组组成的炮兵部队,由于密云卫城以东逐渐进入山区,追击的明军其攻击面比较狭窄,所以,殿后军队面临的压力也不是很大。
况且多尔衮早就有撤退之心,已经提前把抢掠到的财货安排转移出关,等到正式撤退的时候,这些财务也只有少部分还没有转移完成。
“唉,这一次虽然攻进了明国的京师地区,还是没有最终达到目的啊,”多尔衮有些无奈的说道。
“贝勒爷,我们可是调动了不少明国的精锐前来勤王啊,应该能减轻流民军的一些压力吧?”鳌拜安慰道。
“听说,三边总督洪承畴的军队就没有参与勤王,那是正在进攻流民军的主要力量。”多尔衮说道。
“不会吧,明国朝廷的勤王诏旨可是满天下发的,各地的官员好歹也要标一下忠心吧,或许他们还在过来勤王的路上也说不定呢?”鳌拜提醒道。
“嗯。。鳌拜啊,我看你的脑瓜子是越来越聪明了,你说得没错,洪承畴一定是在来京师的路上,咱们这一次,肯定是帮了流民军的一个大忙,也是,各地拥兵自重的督抚,面对勤王令,还不好好的标一下决心,他们还想不想再干了。”多尔衮也恍然大悟。
“那。。贝勒爷,你就赶紧走吧,听前面的锐军说道,东江军的旗号已经出现了,这帮家伙,想不到他们来得这么快。”鳌拜说道。
“八哥的军令里面已经提醒我们了,东江军一部在半月之前就离开了东江镇,听说还是新任的总兵官陈继盛率领的,这时候到达也是应有之事,不过不要紧,我军占有地利优势,前几天,卢蛮子的军队也不能拿我们如何吧。”多尔衮显得从容不迫。
不过接下来多尔衮话声刚落,他便调转了马头,往东方的大山里驰去,留下鳌拜自己在尘土中呆呆的站着。
鳌拜苦笑着摇摇头,扭身过来开始安排撤离事宜,炮军在山口前建立阵地,所用的方法和崇祯三年岳托的炮军一样,依托崎岖的山道和山体掩护,对追击之敌进行冷炮阻击。
卢象升用兵还是相对比较稳重的,看到己方的人员有绝对优势之后,便开始缓缓出击,前锋还是吴三桂的关宁骑军,不过关宁骑军的战意不是很强,慢慢吞吞的,用了三天才从怀柔县城挪到了密云卫城。
密云卫城早就成了一座空城,城里的青壮妇女被掳劫一空,只剩下一些老弱,追击部队越过密云继续追击,在东面的山区峪口遭到鳌拜率领的汉军阻击。
关宁骑军准备骚扰一下鳌拜的汉军,但是遭到了斑鸠脚铳的集火射击,人马小有损失,关宁骑军不得不退了回来等待己方的步军上去。
而鳌拜抓住这个机会,整军进入峪口,在山道上虚虚实实的设伏,拖延两天后。待到前方多尔衮出关,鳌拜便率军大踏步后退,和追击的明军脱离接触。
在出关前,鳌拜把俘获的蓟辽总督吴阿衡和一众官员,尽数释放,并且给了一封黄台吉亲自书写的书信,让他们带回明朝京师。
待明军重新占领墙子岭关口,并且解救回被俘的蓟辽督师吴阿衡,本次战役总指挥卢象升便把指挥权交给前来接防的兵部官员,轻身返回京师,向崇祯皇帝复命。
而被解救的蓟辽督师吴阿衡等官员,也一并回到京师,回来之后,吴阿衡也比较懂事,自缚进宫,请崇祯皇帝治罪,然后就被投入诏狱中好吃好喝的养起来,再怎么样,吴阿衡也曾经是封疆大吏,一等一的进士老爷啊。
卢象升同样也是自请入狱,其上疏原因是因为在张家口堡下未能歼敌,导致多尔衮逃走后偷袭关口,虽然关口不是宣大辖地,但是也与他的指挥有关,故而高姿态请罪,让崇祯皇帝颇为欣慰。
崇祯皇帝肯定不会治卢象升的罪了,不但不治罪,还要抚慰一二,麾下的有功将领更要封赏,只是最后,爱才的崇祯皇帝也不得不批准卢象升回家丁忧,给其父守丧。
临走之前,卢象升入朝陛辞,崇祯皇帝单独召见了他,这可是一种荣耀啊。
这次召见比较正式,是在乾清宫举行的,崇祯皇帝首先肯定了卢象升在军事上的成就,并且告诉他一个好消息,那就是他麾下的参军幕僚和天雄炮队成员,都归于新成立的五军都督府参军室,成为皇帝陛下直接指挥的军事力量。
卢象升当然感激涕零,连呼万岁,这支团队可是他这些年的心血啊,如今能得皇帝陛下的赏识,而且他们也有了用武之地,他也就可以安心的回家守丧去了。
“卢爱卿,你对奴酋释放被俘的官员一事如何看待?”崇祯皇帝抛出另一个问题。
“皇上,奴酋黄台吉在书信中感怀前蓟辽督师吴先生的风骨,释放吴先生,这是为了获得我朝的好感,这说明,建奴对和我朝的战争也有非常大的压力,我朝固然困难,建奴比我们更困难,接下来皇上只需继续坚持,建奴必从内部崩溃。”卢象升陈词道。
“卢爱卿啊,你从什么角度分析看出,建奴现在比我们更困难呢?”显然,卢象升的回答并不合崇祯皇帝的意。
“这个嘛?这一次其千里迢迢来我边关侵扰,不就是想要抢劫财物,这说明其内部已然十分困难了。”卢象升在军事上颇有建树,但是政治上的能力还是有些不足的。
崇祯皇帝一听,仔细琢磨了一下,便不再提起这个话题,寒暄了几句,便让卢象升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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