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大的螃蟹,你就给他了?苏重你傻不傻?”
人人都觉得他傻,将到手的大螃蟹,给了别人。
苏重也觉得自己傻,可这是三儿的螃蟹,三儿说给出去就给出。
别人家是叮嘱小的听大的话,而苏家却不一样。每每出门,母亲与奶奶都叮嘱他们哥俩,要多听三儿的话。
苏重习惯性的翻译了三儿的意图,可这一下就把大螃蟹送出去了。
不仅苏重后悔,帮腔的苏山也后悔了。说话没过脑子的苏山,见毛蛋走了,顿感后悔。
大螃蟹啊!三儿钓起来的大螃蟹啊,就这么被人给拿走了。二十只小螃蟹,哪比得了一只大螃蟹啊!
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
“三儿,你怎么能把大螃蟹送人了呢?”苏山问她。
她笑而不语,回去继续钓螃蟹。
为何做这不等价的交换?还不是为了这哥俩。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毛蛋拿了她的大螃蟹,敌对的态度会软化一些吧。
…………
毛蛋原本以为,池塘边上的草窝很多螃蟹,可钓鱼竿放下去大半天,不见有螃蟹上钩。
他引以为傲的钓蟹技巧,帮上他任何忙,不能带他带来任何希望。
偏头看边上的女娃子,钓蟹的速度之快,就好比水下有螃蟹窝,排着队来咬她的钩。
钓蟹是不可能了,毛蛋弃了鱼竿,拿鱼篓去挖蟹去。
看穴寻蟹的本领,谁也比不过毛蛋。他一眼过去便知道,泥巴里是否藏着蟹。
水桶里的螃蟹足够多,水草里的螃蟹,均被吸引过来,再多也没了。苏灵雨打算收杆。
“给,二十只螃蟹。”毛蛋将鱼篓递过去。
他骄傲地抬起下巴,告诉外人他是个讲诚信的人。
“你怎么不数数啊?”
只见苏灵雨直接往水桶里倒螃蟹,数也不数。
她把鱼篓还给毛蛋,将一把草扔进水桶,盖在水面防止螃蟹跑出。
“喂,就这样可以了?”毛蛋觉得与小女娃说不通,得要叫她哥哥们来。
“苏重、苏山。”
苏重从远处的田洼冒出脑袋,他见三儿坐上了驴背。“苏山该回家了。”
“苏重,二十只螃蟹,我可捉来了。被她全倒进去了,我也认不出哪只是我捉的。算是给你了啊。”
“行。”“谢谢你了。”
有记忆以来,未曾有人与他说声谢谢。得这一声谢谢,毛蛋比吃蜂蜜还甜。那下巴抬得更高了。
…………
首先要清洗小螃蟹,一只只洗刷干净,大蟹脚留着,所有的小蟹脚都要择去。
再接着把小螃蟹捣碎,加入盐、红酒糟、高梁酒、孜然、花椒。高梁酒可以多放些,这样不但有利于蟹酱的保存,也会令酱的香味突升,而且还能去除腥味。
白糖不多,盐也是,在娘亲心疼的眼神中,放入两大勺子。支开娘亲,再放多两勺盐巴。
舀水归来的苏张氏见盐巴少了,别提有多肉疼。
将做好的蟹酱,放入干净无水的陶罐密封,放置屋檐下发酵五日。
苏灵雨想做虾酱,奈何这里虾子不多,且家中高粱酒用完,没了她需要的调料。
等待期间,苏承启不知去何处,挖来香樟树种与门前。
“能种活吗?”
“希望吧。种活了,就给家里遮阴,种不活就换一棵。”
“能……活。”
有苏灵雨在没什么是种不活的,她天天伺弄着香樟树,看着它生根发芽,冒新叶。
吃蟹酱时先舀上一小碟,洒上点黑芝麻,便是极美味的一种酱料。黑芝麻是苏张氏厚脸皮,与村里的人换的。
剥好的芋头,沾上蟹酱,咬进嘴里,蟹酱的鲜与芋头淀粉的甜相互融合,那种津美,那种甘甜,便在口中慢慢地弥漫开来。
单有这酱料,便能吃下几颗芋头。这为苏张氏剩下,好些炒菜的油。
平日里不是米汤芋头,就是螺肉炖汤配芋头,如今多了一种选择,吃了一种吃饭。芋头不再难吃。
家中无粮,稻谷成了精贵之物,芋头成了家中主食。若不是芋头淀粉高,尚能垫肚子,这家怕是要吃穿咯。
红酒糟乃是向李家讨的,如今蟹酱做成,得要分他们一些。
李家人吃不惯鲜甜的蟹酱,但喜新鲜之物,满心欢喜接下了。
苏承启与李丹商量一番,两人一同离开村子贩牛羊去,临走前苏承启带上小小坛蟹酱。
…………
这日苏灵雨,搬椅树荫下,起午睡的迷糊劲尚未褪去。
一只蜜蜂儿,凑她边上飞,驱赶不去。且见这蜂蜜,翅薄随风软,腰轻映日纤。嘴甜曾觅蕊,尾利善降蟾。酿蜜功夫可不浅。
嗡嗡地叫,真是烦人,苏灵雨烦恼挥手,侧身睡去。
“可有人在家?”远远传来一呼唤,“三儿,你娘可在家?”
苏灵雨爬起竹椅子,看那来人。
这灰黑衣衫的苦瓜脸,可不就是老李头?
这老李头可是便宜爹的主顾,可不能得罪咯。
娘亲与两萝卜头,去地里收割白饭豆去了,她得要招呼老李头。
苏灵雨爬起,蹭下竹椅子,提起茶壶,倒一碗茶水。端着跑出去,迎接老李头。
这天热得很,即便出门戴帽子,依然汗流浃背,老李头喝了碗水,舒坦一番。“三儿,你家大人可在家?”
“奶?”
“在家就好。”
苏灵雨往里指了指,老李头往屋里去。
“嫂子可好点咯?”
苏李氏拄着拐杖,走出门边,“李兄弟来了,快来坐。三儿,上茶没有啊。”
“不忙活,不忙活。”老李头在门口边坐下,“喝了一碗茶水,宽松了许多。这不是茶叶泡的吧。”
“哪有什么茶叶哟,村里的一些草根泡的。给孩子们解暑解渴,家里还有些,等下你带些回去。”苏李氏往外看了看。
苏灵雨意会,去打包甜草根去。
“好的啊。我也不白拿你东西。”无事不登三宝殿,他老李头能这儿来,必定是有事。
“上次承启进城的时候,带了一坛子蟹酱,有北方来的客人很喜欢。想问你这还有没有。”
“有倒是有,但不多了。这蟹酱鲜偏甜,村里的孩子、妇人很喜欢。这家上门讨点,那家送去一点,剩余不多了。”苏李氏给他指了陶罐。
老李头过去掀开了看,确实不多了。“这般,这里你全给了我,我给你一颗阿胶丸。”
阿胶可是用钱也买不到的好物,老李头为何这般大方?
“山野之物,大地恩赐,不是贵重吃食。不值当,不值当。”苏李氏嘴上这么说,却心动了。她偷偷看三儿,想问问三儿意思。毕竟这是她的蟹酱。
她见三儿点头了,便放心了。
“不瞒你说,这客人对我十分重要。来这不仅贩马,还做皮货买卖。小老弟能不能过好年,就靠这了。”
北方客人来这水土不服,吃药不得好,水喝不下,饭吃不饱。眼看着就要回去了,给老李头急啊。
听一友人说蟹酱,或许能帮忙。他就跑来了,死马当活马医。
“这阿胶可是我前几年存下的,一直舍不得吃。若不是看在往日交情,老小子可不会拿出来。嫂子,你就当看在承启的面上,帮帮我。”
见三儿挤眉弄眼,苏李氏勉强答应,“这,好吧。”
“谢谢,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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