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三十一章(1 / 1)

蜀离话音刚落,无妄君指尖一颤。

他原以为,那不过是他的混沌一梦,等花懿欢将此事完全忘记,这场梦,也就烟消云散,什么也不会剩下。

虽在般若水镜之中没看见,但蜀离知晓二人之间的事,他瞧了老友一眼,忍不住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席罢之后,花懿欢独自回了自己小院之中,刚一推开房门,冷不丁瞧见屋内坐了一个人。

她下意识扣住冰玉镯子,下一刻,屋内烛火亮了起来,花懿欢定睛一瞧,发现竟是无妄君。

“师尊?”她有些意外,他忽然找她,可是有什么事?

无妄君不答,只起身朝她走过来。

他忽然不着边际地问,“风含玉送你回来的?”

“是,五师兄不放心弟子,所以……”

她细细瞧着无妄君,发现他周身的气场似乎冷了几分。

他在她面前站定,沉默伸手扣上了她的腕子。

花懿欢下意识想挣扎,可女子的力气,哪里能大得过男子。

花懿欢挣扎不过,只得道,“师尊这是作甚?”

她就不信素来克己复礼的无妄君,能任由自己逾矩不成。

可她似乎低估了无妄君的厚颜无耻,他依旧不由分说地攥着她的腕子,“别动。”

探上她灵脉的那一刻,熟悉的气息不由分说地席卷过来,无妄君微微一怔。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无妄君望着已经同他拉开距离,宛如小兽一样的花懿欢,尘封的记忆忽然被打开。

他一直忧心不解,两人之间,不过只有那一次,怎么那么容易就让她有了孩子。

无妄君的顾虑没有错,神明之子的降生,并非是那么容易而轻易的事情。

他的混沌一梦快要到来之前,是有预兆的,那时不周山动乱,他怕自己不在之后,若生出什么事端无人解决,便去斩杀了藏于不周山的妖兽。

那时他的神力已经动荡,不复以往,竭力斩杀妖兽之后,他的神力几乎要耗尽,连修复疗伤的力气都没有,归来途中,不小心落下两滴神血。

回来之后不久,混沌大梦便如约来临,他亦没有精力去深究,那两滴神血,究竟掉落哪里。

花系灵物修成神,本就不易,花懿欢是千年以来的头一个,除去她天赋使然的缘故。

如今看来,自己的那两滴血,怕是给了她,也就此因缘,祝她在那时候成了神。

也是那两滴神血的功劳,叫鸾印肯认她为主。

若他早发现,化去那两滴神血,倒也无碍,可坏就坏在,成了凡人的自己,又阴差阳错地和她……

后来她无情道碎裂,生了心魔,魔气入体,神明并非生来纯善,一切都在一念之间,因此亦正亦邪,如今她体内那胎儿,怕是不妙。

现在还不能完全瞧出,可稍有不甚,就会成为魔胎。

无妄君的眉心,难得染上几分虑色。

他第一次不知道该怎么办。

虽如今还没有十成的把握,但他已经可以预测,那多半,会是个魔胎。

花懿欢揉着手腕,感受到腕间的灵脉,跳动得十分有力。

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这是在探自己的脉。

瞧着他有些失神的样子,花懿欢的心微微有些沉,莫不是自己的身体,出现什么严重的问题?

平心而论,方才蜀离神君说得那些话,她是不信的。

花懿欢一声不响地将无妄君望着,静静地等着他开口,给自己一个宣判。

感受到她的灼热视线,无妄君斟酌着开了口:“你魔气入体,得空去洗髓池泡些日子罢。”

他可以先暂时封住这个胎儿,借助洗髓池,将她身上的魔气一点点剥离,过渡到自己体内,再由他化去。

闻言,花懿欢忍不住想,自己体内,竟然还有魔气吗?

她知道她之前,因为执念深重,几乎快入了魔,本以为废掉修为就会没事,没想到魔气竟这般顽固不化。

魔气稍有不慎,怕是会控制人的神智,花懿欢也不敢大意,忙点头应下了。

翌日早课,花懿欢去得有些晚,幸好无妄君比她还晚。

一众师兄师姐都已端坐好,花懿欢只得猫着腰从后门溜进去。

她坐在后头的位置,刚一坐定,前头的南莲,忽然转头望了过来,花懿欢一抬眼,就撞上她的视线。

这位师姐的眼神,总是这样地不友善,花懿欢无奈地想,她又哪里惹到这位师姐,她怎么总是一脸哀怨地望着她呢?

思及此,花懿欢对她露出一个灿烂明媚的笑容,她生得实在是美丽,饶是讨厌她的南莲,也不由为这样的笑容微微一怔。

这样美丽的笑容,实在刺眼,南莲收回视线。

昨夜,蜀离神君和师尊在外头的对话,她全听见了。

自然不是无意之间,眼观昨日花懿欢那种异样,怎么可能是没事的样子,她巴不盼着花懿欢得什么不治之症才好。

因着心中存疑,她用了非常手段,听见了他们二人的对话。

她早听闻九重天那些隐秘的荒唐,但没想到,花懿欢竟荒唐至此,入师门没几日,竟然怀了孩子。

南莲想,花懿欢她简直叫师尊面上无光,她本以为,师尊知道这个消息,一定会将她逐出师门。

可竟然没有,师尊的反应是那样地平静。

南莲不理解,花懿欢做了这种荒唐事,师尊为何还要纵容她呢?

老天既然让她知道这件事,她一定要把她善伪的面具撕下来,看到时候,她还怎么有脸待在师尊门下,届时大家都知道这件事,师尊碍于面子,也一定会将她赶出师门。

那样的话,她南莲,又是师尊座下,唯一一个女弟子。

她这般想着,就去找夜真,想要商量这件事。

她知道夜真喜欢她,一直都知道,她要他为她做什么,他都会听的。

可她找到夜真之后,却忽然发现,自己只要开口想将这件事说给他听,舌头就会麻得厉害,只能发出“噫呜噫呜”的声音,就好像不会说话的哑巴一样。

她想写给夜真看,可只要想写这件事,双手就会提不起丝毫的力气,连笔都拿不起来。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她被下了禁语术。

无论她想把这件事,用何种方式告知别人,都不可能成功。

她忽然意识到,这样强大的,叫她能神不知鬼不觉中招的术法,尽管很不愿相信,但,除了师尊无妄君,她再难想到第二个人可以办到。

为什么,为什么,这种丑事,师尊竟也要替她遮掩,她花懿欢凭什么?

一节早课的时光,在南莲满心的怨怼之中度过,今日早课,无妄君没有过来,是飞觅风暂代。

今日山中温度骤然转冷了些,早上花懿欢自己起床都觉得有些困难,因此,瞧见师尊没过来上早课,花懿欢有充分的理由相信,这师尊怕是因为赖得起不来床,才叫大师兄代为暂代早课。

大师兄不知知不知道内情,若知道,守着师尊这样奇葩的秘密,一定很辛苦罢。

大师兄为人宽和温柔,因此这节早课上,花懿欢补觉补得那叫一个肆无忌惮。

早课之后,花懿欢终于醒了过来,她瞧见桌前站着一个人影,一抬头,瞧见是飞觅风。

她乖巧唤了一声大师兄,飞觅风的面上,果然不见丝毫谴责之意,他柔声道,“小师妹若太困,还是回屋中睡罢,在这里睡,容易着凉。”

花懿欢闻言点头道,“多谢大师兄,只是我如今还不能去睡觉,我入门晚,收集仙露之类的事情,全要我去做。”

她模样之中,还透着几分可怜。

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是每个入门弟子都会去做的,师尊美其名曰历练大家心智。

飞觅风也是后来才觉悟出,其实这些事情,多半是为了满足他老人家奇奇怪怪的各种爱好罢。

瞧着面前这人比花娇的小师妹,飞觅风道,“今日的事,师兄替你做了,你回去睡觉罢,以后莫贪玩,夜里早些睡。”

听他答应帮自己做事,花懿欢笑着道,“还是师兄好。”

说起困顿,她这几日也不知怎么了,总是犯困,也并非没有睡够,可就是还想睡,莫不是又要长身体不成?

飞觅风走后,花懿欢瞧着袖间露出的那一抹料子,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忙追出去叫住风含玉,“五师兄。”

风含玉顿住步子,“小师妹。”

花懿欢今日穿得是一袭淡紫色云锦仙裙,她很适合这个颜色,更衬得她玉瓷一样的肌肤,白皙无暇,那丹红的唇轻启,嗓音也轻柔,“五师兄,你的帕子,我昨日洗净了,还你。”

风含玉抬手,刚欲接过帕子,南莲的笑声忽然传来,“师妹,你怎么竟藏着五师弟的帕子?”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声音虽不高,却也叫没走远的人,都能听见。

南莲不死心地想,只要找到和她苟合的男子,她不愁没有办法撕破花懿欢善伪的面皮。

风含玉动作一顿,他素来重礼,如此叫人一说,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花懿欢听到南莲的话,微微锁了锁眉,这位二师姐,怎么净做些讨人嫌的事呢?苍蝇蚊虫,虽然没什么杀伤力,可是也很烦人的好不好。

“师妹,你云英未嫁,拿着男子的帕子,可是不妥吧,还是,你同五师弟两人,其实已经……?”见花懿欢不答,南莲心中得意更甚。

“二师姐。”花懿欢心中冷笑一声,她看在师门的面子上,尊她一声二师姐,可不是叫她这么诋毁自己的。

“你那夜去找夜真师兄,还给他送了糕点,依照师姐的意思,莫不是想求夜真师兄,和你结为道侣?”

她话音刚落,南莲的脸色白了白,花懿欢望着不远处站着的夜真,轻笑一声,“师姐不否认,那就是承认有此心思?”

“胡说,我怎么可能……会想和夜真结为道侣?”

那不过是她养蛊的手段罢,夜真喜欢她,她也乐意给他幻想,仅此而已。

这丫头可真是牙尖嘴利,等她找出那个和她苟合的人,看她怎么哭。

南莲转过身,冷不丁瞧见,夜真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脸色苍白。

南莲心中一慌,夜真喜欢自己,整个师门都知道,他性情最是高傲,如今自己这样说,他以后,怕是……

夜真苍白着脸,深深地望了南莲一眼,转头走掉。

南莲咬咬牙,衡量一番,还是掉头追了上去。

周遭再无旁人,清净无比,花懿欢十分满意地收回视线。

她抬眼望向风含玉,“五师兄,你的帕子。”

风含玉接过帕子,那帕子上,还沾了点儿少女身上独特的冷香。

他回想起她方才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一声。

花懿欢疑惑地将他望着,嘴上十分关切,“五师兄可是抽风了?”

风含玉表情顿住,笑也不是,收也不是。

没想到自家师妹,竟还是个这样的鬼机灵。

花懿欢独自朝着反方向走,她决定听取无妄君昨夜的建议,去洗髓池泡上一泡。

洗髓池在山中极北处,一般没人过来,十分冷清。

花懿欢踏入的时候,还惊扰到一只松鼠,松鼠吓得连松果都掉了。

花懿欢下意识把步调放轻些,越靠近池子,周遭越幽寒,花懿欢褪去衣衫,迈入洗髓池的那一刹那,她浑身一颤,实在是太冷了些。

花懿欢慢慢将身子沉下去,任由寒水包裹着自己的每一寸肌肤。

其实难以忍受这样的寒冷,可过须臾之后,不知是物极必反,还是别的什么缘故,花懿欢觉得灵脉之中,竟有一点温暖的感觉。

这种温暖的感觉一点点蔓延到了四肢骸骨。

这是灵脉在复苏的迹象,渐渐地,她感觉有股灵气,缓缓流过灵脉,最终汇聚到丹田之中。

花懿欢从前没泡过洗髓池,但只知晓,它是有消除魔气的作用,却没听说过,它还能滋生灵力?

冰玉镯子忽然一动,它怎么觉得,小主人身上的气息,有些复杂呢?

似乎不止有她一个人的气息……

但当它想深究之时,却又查探不到。

好像方才的那抹气息,是它的错觉一样。

花懿欢闭上眼,专心吐纳,故而,也便没有发现,隐匿在松柏旁的白色身影。

那灵力,正是无妄君源源不断传过去的,他想通过洗髓池,杜绝魔胎生成的可能,如果魔胎无可能降临。

那便会诞生神胎,能造福万物生灵的神胎。

这样的方法耗费灵力巨大,且不知会不会成功。

如果届时失败,她许是会很难过罢。

毕竟她感情浓烈,谢衍死时候,差点入了魔;无妄君思量着,不如等事情有大半把握时候,再同她说罢。

花懿欢一直泡了大半日,她淡淡呼出一口气,睁开了眼,除去刚进来的时候不适应这股冷意,之后便没什么感觉。

花懿欢从前听闻过,有人进洗髓池会痛不欲生,思量今日这样的情况,她暗戳戳地想,莫不是自己根骨清奇的缘故?

一连几日,花懿欢都是这样过的。

起初两日一切都好,可后来几日,说来也奇怪,她在洗髓池中,并未有什么异常反应,可一旦离开洗髓池回房中后,便觉得浑身燥热,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

这日夜里,花懿欢精神不振,一不留神,泡得久了些,走在回去路上时候,忽然想起,似乎香案没有来得及打扫。

若被师尊发现,万一他不高兴责罚自己,可怎么是好。

这般想着,花懿欢转了个头,朝静室的方向走去。

月色如水,高大树影葱葱,花懿欢来到静室门前,甫将门轻轻推开,那股燥热的感觉倏尔涌了上来,她猛得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中隐约闪着紫色光芒。

这种瞳色,更衬得她整个人宛如琉璃一般华美,却透着几分妖冶。

冰玉镯子感受到异常,试图唤醒她,“小主人,小主人。”

花懿欢好像根本听不见。

她身体燥热难耐,无比的,渴望血液。

静室之中,一片静谧,里面有一抹雪白衣角。

香案之前,站着一个身形如松如竹的男子,正是无妄君。

她没有多余精力去想,他为何会这般刚好地出现在这里。

她只知道,此刻的他,对于自己来说,是有种别样的吸引力。

躁动的感觉愈演愈烈,甚至于,她已经难以去分辨他是谁,亦或是,自己在做什么。

她只能感知到他的气息,和那跳动着的,有力脉搏。

她走上前用力抱着他,那人没有挣扎,几乎连动都未动,只是任由她动作。

他的怀抱好似染上月华,透着微微凉意,这样的凉意,对于此刻花懿欢来说,很是舒服,她情不自禁地将脸贴在那胸膛之上。

下一刻,乖顺的少女露出爪牙,一口咬上了他的脖颈。

她动作又凶又狠,下口也毫不温存,牙齿片刻就刺破肌肤,鲜血溢出来,流入花懿欢口中,安抚着她体内的躁动。

即便这样,她似乎觉得还不够,伸出小巧的舌头,不舍地舔舐着。

“嗯——”

脖颈的处酥麻的力道,饶是无妄君,也抑制不住地闷哼一声。

似乎是满意于他这样的反应,少女微微用力,将他推倒在地。

她骑在他身上,俯身探过来,唇齿间的动作,稍显得柔和了些,却带着点儿旖旎意味。

无妄君被花懿欢压在身下,平日里束得一丝不苟的发丝,此刻微微散乱,脖颈处既温柔又疼痛的触感,叫他的呼吸不由乱了几分,那素来清冷的面上,也因为花懿欢的动作,而染上了几分薄红……

大逆不道,他微微蜷缩起手指,可真是大逆不道。

翌日,花懿欢睁开眼,瞧见熟悉的床帐子,她有些恍惚。

自己昨夜,是怎么回来的?

她只记得昨夜,自己独自泡完洗髓池后,似乎是想起香案忘记打扫,然后呢,她究竟有没有去静室扫洒?

看现在这情况……

她伸手抚上冰玉镯子,冰玉镯子微微亮起,“小主人,什么事?”

冰玉镯子有些吞吐,小主人昨天晚上,实在是行事火辣啊,它昨夜瞧见的场景,简直是镯生巅峰了。

“我昨夜,去扫洒静室了吗?”她缓缓问道。

“没,没去扫洒……”

冰玉镯子哪里敢实话实话,回答完,不由地松了口气,幸好她问得是这样无关紧要的问题,不然,它可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

果真没有,花懿欢这般想着,跳下床,跑去了静室。

静室之中,一阵爽朗笑声隐约传了出来,正是蜀离神君的声音。

花懿欢走过去,瞧见自家师尊同蜀离神君二人,正对坐论棋。

看来她今日,起得还真是晚,连一贯爱睡懒觉的师尊都起来了。

察觉到花懿欢的气息,蜀离先道,“是你那小徒弟。”

无妄君执子的手微微一顿。

见蜀离神君这样说,花懿欢也不好在门外继续观望,只得欠身走进去。

来得路上匆忙,朝露打湿了她的衣裙,微微贴在少女纤细笔直的小腿之上。

无妄君不动声色地捏了个暖诀,给她弄干了衣裳。

“怎这般着急。”他缓缓问道。

“弟子前来扫洒静室。”

花懿欢努力表现得乖巧一些。

蜀离闻言有些惊讶,不等无妄君再次开口,他抢先道,“更早时候,你那五师兄,已经来扫洒过了。”

花懿欢顿住,风含玉竟帮自己扫洒了啊。

蜀离一瞧,心下微微一叹,这小丫头追求者可真是多啊。

他转而忍不住又想,既然如此,他这于情之一事上如朽木般的老友,可怎么是好,何时才能开花?

昨夜的事,无妄君方才已经同自己说了,他当然不是和自己闲聊,只是想来问问自己该怎么办才好,花懿欢已经展露出嗜血的本性,多半会成魔胎,这是魔胎察觉到危险,没有安全感,依赖父君的表现。

但这样的情形,已经超出寻常的医道,蜀离也不知该如何解决。

但他潜意识里并不担心,因为他觉得,就没有这位天地之主不能解决的事情。

蜀离这样想着,视线忍不住在两人之间打转。

两人都是天上地下无可挑剔的容貌,这么一瞧,还真是挺般配。

蜀离的视线来回流转之间,冷不丁地瞄到无妄君的脖颈处,他难以置信地眨眨眼,自己瞧见了什么?

这百密一疏的无妄君,竟然忽略了这个。

他轻咳一声,瞧了一眼正努力扮乖巧的花懿欢,决定给两人添一把火,“无妄君啊,你那脖子上,怎么红着一片?”

听蜀离这样说,花懿欢下意识抬起眼望过去,只见师尊那压得一丝不苟的衣领旁,露出一点红。

一半隐藏在衣领之下,另一半耀武扬威地印在那修长如玉的脖颈之上。

花懿欢并非是未经人事的女子,自然知道,那牙印代表得是什么。

她觉得很出乎意料,自家这师尊,素日里瞧着是那般清冷自持,一副无欲无求的模样,何时竟有了喜欢的女子?

还这般,这般把持不住……

瞧着这始作俑者,露出这般看好戏的神色,无妄君无奈地想,自己现在这真是,有苦说不出。

他垂眸一笑,再抬眼时,那道伤疤在神力的作用下,不动声色地愈合,再难寻出丝毫踪迹。

花懿欢的症状,从起初的七日要一次,频繁到三日一次。

白日里,她躲他躲得紧,到了夜里,却又主动寻过来。

没人知道,她一入夜,会是怎样的惑人模样。

迷离的花懿欢缠在师尊身上,咬破他的脖颈,鲜血流入唇齿的那一刻,带来的,不是往日那般满足,而是更多的渴望。

体内的那股燥热被抚平,可却勾起一种,更加幽深的欲求。

这个想法一冒出头,她身子跟着一颤,呼吸不由得乱了几分。

她又要俯身下去,任由她汲取的无妄君忽然眼眸一凛,抬手劈在她的后颈,花懿欢一个不备,软软地倒在他身上。

无妄君抱着花懿欢坐起身。

“出来。”

他嗓音之中,不自觉染上几分凌厉。

南莲眼中满是震惊和不可思议,她怎么会想到,和花懿欢在一起的人,竟然是师尊,竟然是师尊。

是那个高不可攀到,她只要远远望一眼,就心满意足的师尊。

无妄君抱着花懿欢,瞧了南莲一眼淡淡道,“此事,不必同旁人提起。”

南莲脑子“嗡”得一下,她几乎想也没想,忍不住开口:“师尊,不是的,你定是被这个妖女蛊惑了!”

一定是这样,这妖女,不仅勾搭风含玉,连一贯喜欢她的夜真,也因为她那日的话,对自己避而不见。

如今,如今连师尊也……

听到她这样说花懿欢,无妄君微微锁了眉。

南莲只听他嗓音很冷,“南莲,慎言,小九她是你师妹。”

她一贯表现好,修行也十分努力,入门这么久,他从不曾,从不曾对自己这般疾言厉色过。

南莲心中对花懿欢的妒恨更甚,她忍不住想:师尊,你还知道她是我师妹,是你的座下弟子?

那你又是,何时对她动的情?

如果没有动情,你又怎会,怎会这般纵容她,还让她对自己做这样过分的事?

也许旁人看不清楚,可她伴在师尊身边近千年,苦苦压抑心中对他的不伦爱恋,如何不能看明白他的情绪?

南莲不甘心,自己千年如一日地爱慕着他,不求他能明白自己心意,她根本不敢奢望他的回应,但她今日才发现,她没法看见他和别的女人在一处。

她不甘心地问:“师尊,你何时对她……?”

无妄君冷眸望了她一眼,他气场太足,南莲一下子噤了声。

南莲眼睁睁地瞧着,他动作温柔地抱起花懿欢,抬步绕过自己走出去,骤然来到室外,花懿欢似乎嘟囔了一句冷,南莲泪眼朦胧地转过头,瞧见师尊下意识用袖子拢紧了她。

连术法都忘了用,这明明,是一个暖诀就能解决的事情。

无妄君再无心无情,他也是个男人。

男人对女人的爱护是什么样,南莲岂会不明白?

她是雀族公主,不是没有男人对她献殷勤的,可她甘愿放弃尊贵优越的生活,清苦地伴在他身边,只为了他能多看自己一眼。

她原以为,师尊是天生无情无爱,所以不明白她的心思,可如今,他本能对花懿欢的样子,怕是有他自己都没觉察的小心呵护在里头。

花懿欢她,凭什么?凭什么能拥有那么多人的爱?

无妄君依旧如同往常那般,欲将花懿欢送回她的房间,可却在她房门口,瞧见一个徘徊身影,正是风含玉。

花懿欢错认风含玉是自己的事,无妄君心中知晓,他原本不会为此有任何波动,可现在,他忽然腾升起一阵异样情绪。

他功法高深,绕过风含玉将花懿欢送回房,不成问题,但他不知为何,却没有那样做,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将花懿欢抱回了自己的房中。

无妄君垂眸望着安静入睡的少女,无奈伸手揉了揉眉心,自己这是怎么了,情绪这样容易波动。

青巽兽瞧见他定定地望着镜子,开口道,“上君,您魔气入体了。”

青巽兽对于魔气感知,最为敏锐。

他自然知晓,可魔气在自己体内,若想要化去,岂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事情。

若是以前,他断然不会受到魔气的影响,可如今,他抬眸望向榻子上熟睡的少女,神情晦涩不明。

翌日,花懿欢睁开眼,瞧见陌生的床榻子,怔了一瞬,然后猛地坐起了身。

自己这是在哪?

隔着轻纱床帐,她的视线落到了一个可疑的毛茸茸身影之上。

好家伙,那不是大青狗吗?

许久不见,它的毛发又清澈了些,从大青狗到大绿狗,完成了十分完美的蜕变。

不不不,这都不是关键,花懿欢收回自己不着边际地胡思乱想,它怎么会在这儿?

不对,自己怎么会在这?

这是哪儿?

她这样想着,便这样问了出来。

青巽兽听闻她的话,停止了拱擦地板的动作,抬起头,说了一个花懿欢最最不想听到的答案:“这是无妄君的卧房。”

花懿欢当机立断跑下了床,她想趁着无妄君还没回来,先赶紧偷偷溜出去,就当无事发生过。

可天不遂花愿,她刚跑到门口,房门便被人自内而外地推开了。

花懿欢绝望地抬起眼,正是无妄君。

他这么爱睡觉,自己鸠占鹊巢地睡了他的榻子,足足一个晚上。

无妄君地狱般地嗓音自头顶传来,“你去哪儿?”

花懿欢退后两步,垂首不语。

他就不能,当做没瞧见她吗?

大绿狗适时上前,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僵持,“君上,禹海那边送了拜帖过来,龙王的妹妹诞下麟儿,请君上过去。”

无妄君微微颔首,“知晓了。”

瞧见他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花懿欢刚松出一口气,这气还没来得及松匀,他便又望了过来,花懿欢不自觉地挺直了背脊,只听他淡淡道:“你随我一同过去。”

禹海花懿欢不陌生,上次禹海龙王嫁妹的时候,她还来过,这一晃眼,新嫁娘连孩子都有了。

将门中事宜告知飞觅风之后,无妄君便带着花懿欢一同去了禹海。

青巽兽驮着花懿欢一同下了海底。

还没到龙宫之前,无妄君的步子忽然顿住。

他一停下脚步,驮着花懿欢的青巽兽,自然就也停下前进的步伐。

一人一狗疑惑地将无妄君望着。

无妄君轻咳一声,“咱们绕道走罢。”

花懿欢有些不解,“为何?”

这好端端地,为何要绕道?

莫不是,此处藏着什么大妖怪?

那也不应该啊,这世上,哪里还能有叫无妄君都绕道走的大妖怪呢?

前头半人高的红树林上,海波拂过,枝叶翻涌,海玲虫倒挂在树枝之上,吸取这养分。

花懿欢瞧着眼前这样奇妙的场景,心中忽然萌生了一个极为大胆的猜测。

她瞥了一眼那玉树临风、卓尔不凡的无妄君,忽然莞尔道,“师尊,你该不会是,怕虫子吧?”

她记得在山中时候,师尊活动的范围之处,摆着不少香炉,炉中燃着驱赶蚊虫的香料,她那时以为,大抵是师尊有洁癖的缘故,如今想来,他堂堂上天入地无所不会无所不能的无妄君,竟然怕虫子!

那厢,无妄君的表情僵硬了一瞬,“没有的事。”

花懿欢点点头,“放心,徒儿不会告诉旁人的。”

这丫头……

耽搁了些时辰,两人来得稍晚了些,到龙宫门口时,大半来贺的宾客都已经进去。

龙宫前守着的两个虾兵蟹将,自然是认得无妄君,但他不认得花懿欢,毕竟上次,花懿欢来得低调。

两人瞧着这面容昳丽的少女,竟还骑着无妄君的坐骑青巽兽,不由十分惊讶。

花懿欢有些犹豫,一路上,都是青巽兽用避水咒将两人包裹着,花懿欢便能在海里呼吸自如,如今离开青巽兽,她虽有冰玉镯子可以驱使,但这样势必会叫旁人瞧出端倪来。

可她依赖修为逍遥惯了,这次出来,竟忘记带那避水珠。

无妄君的手就是这是递了过来,他掌中结着银色的印记,正是避水咒。

花懿欢微微一怔,将手搭了过去,再外人看来,这是无妄君牵着她下坐骑,其实,是无妄君给她印上了避水咒。

若无肢体接触,直接施法的话,也是会叫旁人瞧出端倪的。

见此情形,门口守着的两个虾兵蟹将,惊讶得嘴巴都快合不拢。

他们咋没听说,无妄君找了个小道侣的事?

两人一前一后进到禹海龙宫之中,青巽兽适时将口中叼着的礼物奉上。

瞧着那精美的盒子,花懿欢不由有些好奇地问,“师尊,你送了什么礼物?”

无妄君顿了顿,虽不知她问这个作甚,但还是道,“夜明珠。”

花懿欢忍不住发笑,从墨檀那里,她知晓送龙族夜明珠,不大合适,没成想师尊他老人家,竟也爱送这玩意儿。

无妄君瞥见花懿欢在笑,刚欲开口问她为何这样,禹海龙王听闻无妄君亲临,为表礼数,忙赶着迎了出来。

瞧着禹海龙王这样恭敬的神色,花懿欢忍不住想,他无妄君,即便是送个对于龙族来说,再普通不过的夜明珠,怕这老龙王,也会诚惶诚恐地给供起来罢。

花懿欢微微一叹,这可真是绝对的力量,带来的无上权势啊,和她这个狐假虎威的接班人,可不一样。

花懿欢属于小辈,自然无法同无妄君那一席同坐,且他们那一席之中,多半是谈经论道,不用和无妄君同坐,花懿欢忽然有种儿时长辈出远门,无人约束的自在感。

虽不同席,但花懿欢乃是无妄君的小徒弟,禹海龙王自然是不敢懈怠,点了一个伶俐的小仙侍跟着她。

来之前,墨檀通过冰玉镯子给她传了话,说路听霜也会一同过来。

宾客来往众多,找人倒是难了些,花懿欢自然不愿大张旗鼓地去寻人,便站在宾客来往的岔路口,想看看能不能碰到路听霜。

她今日穿着一袭胭脂石榴裙,在这海底,整个人宛如一块姣好的美玉一般,发着柔和的光芒,其身旁还跟着一头威风凛凛,形似青色麒麟的神兽。

引得不少来赴宴的神君明里暗里地张望和打听。

花懿欢对这样的眼神太习以为常,她瞧了半晌,没能寻见路听霜的身影,刚欲转身离开,忽然肩膀被拍了一下。

花懿欢以为是哪个大胆前来搭讪的神君,刚一转身,还没来得及瞧清来人,便被人抱了个满怀,路听霜的嗓音紧接着传来,“花懿欢,我可想死你了!”

两人从认识之后,还从来没有分开得这样久过。

花懿欢拍拍她的肩膀,“行了路听霜。”

再不推开这丫头,她怕是要把鼻涕眼泪都往自己衣裳上蹭。

路听霜这才撒开手,顺势摸走花懿欢的帕子擦擦眼泪,她细细地瞧着花懿欢,花懿欢原以为她又要说出什么惊骇世俗的煽情话来,毕竟她听说,路听霜最近在司命那里当学徒。

谁知,她幽幽道,“这么久不见,你人都胖了,看来无妄君把你养得挺好的嘛。”

花懿欢,“???”

她每天过得水深火热地好不好,应付这个,应付那个的。

花懿欢望了一眼路听霜的身后,发现她是一个人过来的,不由有些疑惑,“你家墨临神君呢?”

她可是记得,这丫头原来去哪儿,都忍不住要和墨临黏在一起的。

路听霜表情僵硬了一瞬,“我和墨临,我们俩……”

她嗫嚅道,“我们俩分开了。”

花懿欢下意识地第一反应,“墨临神君他,反悔了?”

路听霜瞥了她一眼,“你说什么呢,当然是本姑娘甩的他。”

花懿欢由衷道:“要恭贺墨临神君摆脱苦海哇。”

路听霜,“……”

这个花懿欢,一定是在报复她方才说她胖。

两人由小仙侍的带领下入了座,这座雅间,由珊瑚雕成的屏风隔着,透过其中,可隐约瞧见另一座雅间的人影。

落座没多时,那刚足月的小龙子,便被仙侍抱着过来,叫各位神君仙官们见见,讨个好彩头。

正当时,那仙侍便抱着小龙子来到花懿欢的面前,花懿欢本以为龙生的孩子,会是一条小龙,没成想,那襁褓之中,竟然躺着一个雪团子一样的小孩子。

他还在睡着,时不时呼出一口泡泡,优哉游哉地飘了出去。

怎么跟个小鱼似的,花懿欢忍不住伸出手指头,轻轻戳了戳他的脸颊。

“他好软啊。”花懿欢轻轻感叹道。

另一边的雅间内,坐得乃是无妄君那一席,从花懿欢刚进门时候,他就感觉出是她的气息了。

如今听着她的话,无妄君忍不住微微侧目,透过那扇屏风,他隐约能瞧见她的笑颜。

他执酒的手微微一顿,她,这样喜欢小孩子吗?

大家瞧过之后,小龙子便被抱走,场面又重新恢复疏离气氛。

花懿欢执起一旁的酒杯啜了一口酒,烈酒下肚,她的腹部蓦然传来一股刺痛。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支持,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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