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懿欢只觉得,自己这句话甫一落下,这只大青狗的神色,在一瞬间,忽然变得尤为哀伤。
花懿欢眨了眨眼,她有些不解,她以为自己是看错了,可是再看,那明晃晃的哀伤,还是直挺挺地挂在它的脸上。
花懿欢更疑惑了,自己为何会在一只大狗的脸上,可以读出哀伤这个词呢?
她还没能想个明白,这大青狗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跑出门外找来找去,终于锁定目标,一口咬上蜀离神君的衣角。
蜀离神君这两日开发了一个十分接地气的新爱好——种菜。
青巽兽过去就要把他往屋子里拽,蜀离下意识从它口中夺着自己的衣角,边大声道,“小青巽,你这么着急忙慌地做……?”
他的话,在下一刻瞬间卡了壳儿,因为花懿欢慢慢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蜀离动作一顿,当即放开拽回衣袍的手,来去自如地切换成笔挺端方的模样。
“你醒啦?”他笑眯眯地道。
花懿欢自然是不记得他的,她小幅度伸出手,轻轻指了指青巽兽,“这是你家的狗吗?”
蜀离一顿,“不是,我可养不起这货。”
青巽兽闻之呜咽一声,瞧着更可怜了几分。
也难怪,这上古神兽别看现在养得糙,可刚出生的时候,金贵着呢,缺乏安全感又爱黏人,只记得养它的人的气息,除此之外,谁都不让靠近,可以说是无妄君亲手给喂大的。
“这狗可是你家的,你不记得了吗?”蜀离幽幽道。
她是无妄君的弟子,正所谓是,师徒一家亲。
花懿欢眨了眨眼,她听完,眼中带着的那点迷茫和不解,仍然未有散去,她犹犹豫豫地问道,“这是……我家的?”
蜀离方才因为沉浸在她终于醒过来的喜悦里,一时之间没怎么留意,如今听她这样说,才忽然品出几分不对,那一瞬间,他望着略带迷茫的花懿欢,脑海中闪过一个大胆的猜测,“或许你不会是……不会是有点失忆吧?”
蜀离问得委婉,花懿欢也答得十分委婉,两个人对这件事都说得那叫一个委婉,“我觉得,或许真的可能是……?”
蜀离听她承认,仰天长叹一声,她当时魂魄受损,苦心将养了这么久,才终于恢复,他以为他马上就要熬出头卸任,如今一醒来,竟然还有后遗症?
如果无妄君回来,会不会怪他照顾不周?
蜀离表示,压力山大,他务必得想个万全的法子。
此时据花懿欢醒来,已经过去足足几日的光景。
蜀离神君为了帮她找恢复记忆的法子,提前出了远门,他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让青巽兽务必照顾好她,花懿欢觉得他未免太过担心了,怎么能叫一只狗狗来照顾人呢?
直到,亲眼目睹大青狗站在灶台前十分熟练地择菜之后,花懿欢终于信了这个邪。
得有次狗,是她的福气。
两人一直住在这小院子里,花懿欢倒没有不适应,左右有勤劳能干的大青狗陪着她,她根本不觉得孤单。
且万花谷作为她的家乡,骨子里与生俱来的亲切感,是没了记忆也不会被磨灭掉的。
她很快就和周遭的生灵打成一片,带着青巽兽一起,几乎快混成了这一片儿的孩子王。
这日,她依旧同往常一般无二,漫山遍野地追着蝴蝶跑,和青巽兽比赛谁赶上的蝴蝶多,如果谁赢了,那晚餐的最后一块肉肉,就会落入谁的碗中。
她和它自发创造出的这个简单朴素的游戏,玩了几次,依旧对其是乐此不疲。
于是,一到这个时候,漫山遍野,都能听见花懿欢银铃般的笑声,带着无忧无虑的意气风发。
她跑着跑着,回过头去瞧那大青狗,草丛之中,她能清楚瞧见,她给大青狗编的辫子,正高高低低地晃来晃去。
她也不知晓它是个什么审美,总要缠着自己给它编辫子。
花懿欢起初无法苟同它的审美,如今看得久了,忽然发现还挺顺眼,带着点儿丑萌气。
她刚想完,还没来得及转头,脚下忽然一股力道传来,她被一个东西绊住了脚步,一个没站稳,“噗通”一下摔了下去。
花懿欢吓得下意识闭上了眼,只是,想象中的痛感,却并没有如约传来。
她奇怪之余,不免有些庆幸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极年轻英俊的脸。
花懿欢一怔,她自从醒来之后,呆在万花谷之中,也曾见过不少化了形的男子,却都不及蜀离神君好看。
可如今这个人,生得竟比蜀离神君还要好看。
只是他此刻,依旧是紧闭着眼,即便是花懿欢这样砸到了他的身上,他也没有任何的动静。
电闪雷鸣之间,花懿欢被自己心中忽然冒出的想法给吓到,完了,这人不会……不会被她给砸死了吧?!
花懿欢这样想着,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去叹他的鼻息。
探过去的那一刹那,花懿欢松了口气,尽管摸起来很微弱,但气息还是有的。
大青狗此时终于跑了上来,它瞧见这男子的脸,身形蓦然一僵,紧接着便着急地围着他团团转。
花懿欢有些迷茫地看着它的反应,它这是咋了?
她看着大青狗这宛如见了肉骨头一样的反应,忽然福至心灵,“你该不会想啃他的肉吃吧?”
青巽兽,“?”
花懿欢,“你好凶残。”
青巽兽,“???”
花懿欢摇摇头,义正辞严地教育它道:“你是一只懂礼貌的好狗,可不能随随便便啃外边的生肉吃。”
青巽兽,“……”
花懿欢自己说完,又忍不住多瞧了这人几眼,他长得实在是太好看啦,好看到,即便捡回家,也不亏的样子。
花懿欢敢想敢做,当即伙同大青狗,偷偷摸摸地将他搬回自己的小院之中。
小院并不大,统共也没有几间屋子,早已经充当了杂物间,花懿欢想了想,他一个昏迷着的人,她将他捡回来,总不能苛待了,但又实在没地方搁,便索性破罐子破摔,将他搬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弄完这些,她又去小院之中打了些水回来,沾湿了一方帕子,给他小心地擦了擦脸,方才她拖他回来的时候,几次不小心,让他的脸蹭到了地上。
应该没有蹭破皮吧,花懿欢这样想着,俯下身子去瞧。
她视线一抬,就瞧见他高而挺的鼻,好像雪山的一角,再往上,是那双紧闭着的眼,在他的下眼睑上,落下一小片鸦影,睫毛怎么生得这样长,花懿欢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他的睫毛。
门口忽然传来响动,花懿欢做贼一般地缩回手,大青狗扭着臀走了进来。
花懿欢平白被吓,瞪了它一眼,大青狗登时露出无辜的表情。
花懿欢心中记挂着,但一直等到晚膳的时候,男人都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花懿欢白日已经检查过,他身上没有什么大伤口,唯一那个手指头上的那个伤口,还是她拖他回来时候,不小心让树枝给划到的。
她已经给他上好了药,还包扎了一个蝴蝶结呢。
但既然没有受伤,他怎么还没有醒来呢?
花懿欢这样想着,吹灭了蜡烛,若是还不醒,明日便找个医士来给他瞧瞧吧。
第二日,男人没有醒来,花懿欢找了大半日,终于找来了一个医士。
医士来看了半天,也没有瞧出来是什么原因,只开了几副不痛不痒的补药,花懿欢半疑半信地收下,每日给他熬一些喝,有时候忘了,还要靠大青狗提醒。
她觉得大青狗对他比对自己还要上新,暗戳戳地吃醋,晚上不打算给他盖被子。
可是没多久,又考虑到没给他盖被子,若是病了,还是得自己照顾,这样想着,终于还是给他分了一半的被子。
花懿欢逐渐习惯了自己床上多出来的这个不速之客,久而久之,她对他的感觉,和床上这条她每日都盖的被子一样,稀松平常,她本以为,日子会一直这么持续下去。
这一日,花懿欢睡得格外舒服,好像被一个暖洋洋的炉子包裹住了一样,她依依不舍地睁开眼,正撞上一道幽深的视线。
花懿欢下意识一怔,她随即反应过来,他醒了,尽管这样猝不及防。
花懿欢视线下移,发现自己如一只八爪鱼一样缠在他身上。
他素日里没醒过来的时候,花懿欢对此也不觉得尴尬,可是如今,如今……
真要命。
花懿欢强装镇定地收回了手,客客气气地同他打了个招呼。
他神色不明,但还是微微颔首,算是应了。
花懿欢没话找话地问他,“那个,你叫什么名字啊?”
男人的神色有一瞬间的古怪,但很快消失不见,以至于花懿欢以为自己看错了。
她静静地将他望着,她不明白,她明明问得是这样简单的一个问题,他却像是要考虑很久一样。
他自醒来,似乎就没同她说过一句话,难不成,是个哑巴吗?
下一刻,仿佛像是要打破她的猜测那般,他忽然淡淡地开了口,“我叫谢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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