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我得到了一个东西。”
“什么?”
“柏林的事情结束后,你们离开了,”格林德沃摇了摇头,从怀中掏出了一枚小银球,丢向了汤姆,“纽蒙加德的恶徒可没有和你们共襄盛举的资格,里德尔,你们和平太久了,不知道清扫战场,从来都是战争中第二重要的环节。”
“这是什么?”
汤姆接住小银球,摸到上面熟悉的按钮,轻轻按下,可它并没有像想象中一样打开,反倒是射出了一道红色的光束,正面击中了他的胸口,随着一声巨响,汤姆在惊呼声中倒飞出去,从教堂的大门飞了进去,砸碎了圣像后的彩绘玻璃,画出了一道完美的抛物线,径直落下断崖,被抛向了山脚。
飞出去的汤姆带起了一阵微风,吹起了格林德沃乱糟糟的头发,格林德沃侧过头,看着身边空荡荡的位置,从汤姆手中脱手的小银球落到地上,弹到他的教鞭,他捡起小银球,愣了片刻,对空气说道:“抱歉,它可能和你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该死!”汤姆的身影从扭曲的空气中挤了出来,“你干了什么?”
“哦……我以前研究过一种类似的储物用品,但我觉得那不太安全,”格林德沃摆弄了一番小银球,轻松地将它打开,一抹银光露了出来,他用老魔杖挑起银光,用力一拽,“如果那是行李箱,我制造的这个就是保险箱。”
他扬起胳膊,一件流转着银芒的披风被从小银球中拽了出来,迎着苏格兰高地轻拂的风,犹如一面旗帜。
“隐形衣?你是从哪里找到它的?”
汤姆眯起眼睛,将这件早已消失许久的宝物从记忆中挖掘了出来,“你这样剽窃纳尔的发明,有支付过相应费用吗?”
“你是说版权费吗?他在纽蒙加德三年的饭钱都是我付的,”格林德沃眯起眼睛,轻声说道,“在海尔波还未降临的时候,麻瓜和巫师曾有过激战,你没有看到那副场景,在柏林郊野一间上锁的粮仓中,藏着被从森林中驱赶出来的麻瓜,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普鲁士本地的麻瓜反抗者们都躲藏在绿荫的庇护中,在一些……有独到见解的人的帮助下,救援着他们被黑巫师控制的同胞。”
“我知道他们,玛格丽特和纳尔的手下帮助他们躲藏。”
“没错,实际上,在黑巫师手中丧生的人远没有那天晚上和那些……白巫师,呵呵,和他们的冲突中死去的人多,”格林德沃摆了摆手,说道,“扯远了,总之,在傲罗的围剿下,逃出来的人寥寥无几,好在那个叫企鹅的小伙子为他们拖延了时间,让护送他们的巫师得以用隐形衣隐匿行踪,最后把他们藏在那间粮仓里,在粮仓的不远处,我看到了一个战死的家伙。”
听着格林德沃越扯越远的故事,汤姆有些困惑。…
“他叫什么来着?强尼?还是约瑟夫?我忘记了,那是以前克拉科夫的厨子或者后勤官,他们两个总是形影不离,像一对连体人一样,”格林德沃的语气有些颤抖,他似乎仍沉浸在自己所见之物带来的震撼中,只是他并没有说出当时发生了什么,以至于让汤姆听得云里雾里,“不过这不重要了,因为他们都死了,一个掩护了另一个,但另一个也没有逃过追击,我不知道他们最后得到的命令是什么,也许是把隐形衣送到它应该去的地方,但随着战局向不可控的方向过于迅速的发展,这片并不重要的战场上发生的一切都被遗忘了,带着隐形衣的强尼,或者约瑟夫,倒在了前往柏林市区的半路上。”
“你是在那里找到隐形衣的?”
“不,它是自己来到我面前的,”格林德沃摇了摇头,突然抬起头问道,“你会制造阴尸吗?里德尔。”
“我——”
“好了,我知道你会,”格林德沃又低下头,摩梭着隐形衣顺滑的材质,喃喃道,“制作阴尸的邪恶堪比制作魂器,它需要你毫无道德底线,将一个人的灵魂在他最痛苦的时刻封锁进一具不会停止腐烂、也不会停止前行的尸体中,迎接他的将会是永恒的、无止尽的折磨,除非有人愿意帮助他解脱。”
“我记得在翻到巷的时候——”
“啊,我记得那件事,”格林德沃眨了眨眼睛,“你们可能不知道,被博克家族制造的阴尸大多来源于黑巫师和一些流浪者,他们中有不少人的后裔或是亲人正是纽蒙加德的成员,他们也成为了纳尔逊在纽蒙加德暗地里的拥趸,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在你们不知道的地方,受过恩惠的人总会想办法偿还,而那个不知道叫强尼还是约瑟夫的男人也正是抱着这样的想法。”
“他做了什么?”
“他成为了一具阴尸,在没有任何人施展相应魔法的前提下,用自己的信仰点燃了灵魂,激发了魔力,成为了一具被最后的命令驱使的行尸走肉,”格林德沃眯起眼睛,长叹一声,“我有些后悔自己纳尔逊的点永远在他的魔力与发明上,从来没有真正试图去了解过他的思想,他为那些原本碌碌无为的人做过什么,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克拉科夫中的绝大多数驻军,都是在纽蒙加德因为贡献小或是能力低微受到排挤的人,但当他们出走、和纽蒙加德彻底撕破脸后,我们的战士竟然奈何不了他们,只能任由这些‘背叛者’存在,心的力量究竟有多么强大,即便是像我这样的巫师都难以想象的。”
汤姆从格林德沃的手中拽来隐形衣,摊在腿上,看着双腿在它的遮蔽下消失,露出压在身下的台阶,陷入了沉思。
“那个不知道叫强尼还是约瑟夫的人走得很慢,直到战争结束了,都没能抵达战场,更不要说把它亲手交到它主人的手里。”…
格林德沃回忆着不久之前的一幕,当国际巫师联合会的成员清理完战死者的遗体,将一座座被石化的雕像搬回门内,警惕着纽蒙加德的巫师撤离后,看着一片平坦、一地鸡毛的战场,还没有意识到邓布利多没有回来的格林德沃看到了一个从远方走来的人。
他穿得和摄魂怪似的,披着看不出曾经颜色与模样的破烂衣裳,裸露在外的伤疤已经腐烂,一双无神的眼睛和脸部的皮肤早已在蛇怪的注视下石化,在风中一块块地剥离,被石化的双脚一步步重重地落在地上,不断地散落下曾经是皮肤或是血肉的石屑,在他的手中,捧着一条和阳光同样耀眼的披风,这件代表着隐匿魔法最高成就的斗篷在此刻却比什么东西都要显眼。
第一个发现他的纽蒙加德巫师看到他狰狞恐怖的模样,下意识地以为这是海尔波残留的怪物,魔咒毫不犹豫地丢到他的身上,将他石化的身躯炸了个稀巴烂,但即便结构破损,他还在依靠自己能够运动的肢体向前攀爬,双手折断,就用花岗岩一般坚硬的牙齿将自己护送的物品死死咬住。
“我不知道纳尔逊要隐形衣做什么。”
格林德沃闭上眼睛,身体后仰,靠在台阶上,尖锐的棱角将他酸痛的腰背膈得生疼,他毫不在乎,继续说道:
“他向来是个周密的人,在克拉科夫的那段日子里,我有时也会调查他,当然,不是因为不信任,而是我实在理解不了他到底在干什么,想干什么……有很多东西都令我印象深刻,比如阿不福思拿来把海尔波扣进去的那幅画,纳尔逊就以此制定了一套周密的计划,当然,目标是我,我也很早就知道,他从了解到那条关于海尔波的预言后就一直在收集相关史料的事实,这还只是我知道的部分,每个人的心中都有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秘密,他一定有着更加周密的计划,只是从结果上看,他的计划出现了纰漏,从记忆中脱身后,我看到这迥异的世界,沉浸在震撼之中,但直到我发现有两个人失去了他们的‘存在’,这让你们的梦想显得如此可笑。”
“并不可笑。”
汤姆冷漠的声音传入格林德沃的耳中,他低下头,看到了抵住自己脖子的魔杖,笑了笑,扭头看向汤姆,魔杖并没有后退,反倒深深扎进了他的喉咙,扯动皮肤按出了一个坑,格林德沃的声音变得和机器一样粗粝,反问道:“就结果而论,不可笑吗?”
连风也凝固了,良久,汤姆放下魔杖,摇了摇头。
“啊,是挺可笑的。”
“简单的分析,里德尔,对于纳尔逊而言,他那个世界大同的可笑……不,伟大理想要远远大于杀死海尔波这件小事,他没道理会选择和海尔波同归于尽,因为他一定会亲眼看着自己的理想实现,他并不信任世人,他有种比我还要高高在上的自负,除非,他的预案全部失效,”格林德沃认真地说道,“他回到过去时,带走的死亡圣器只有一枚复活石,在离开之际,还把老魔杖留给了我,他的魔法除了变形术以外的部分几乎都是在死亡圣器的基础上构建的,我猜测,原因便是缺少了隐形衣的圣器无法满足他的需求,有和没有没什么差别。”…
“……”
“显然,圣器的缺失最终导致了他的存在因某种原因被抹去,”格林德沃盯着教堂前衰败的村庄,挥动魔杖,为它们添置了童话一般的色彩,但随着他的第二次挥杖,这座丘陵上的村庄彻底变成了黑白,“老魔杖一定不是最重要,它代表的只有力量,而力量,对于真正拥有它的人来说,一文不值,我们不妨来回忆一下他究竟用隐形衣做过什么,帮助柏林郊外森林中的麻瓜逃生?半夜在霍格沃兹的校园里鬼鬼祟祟地夜游?阿不思告诉我,他第一次和海尔波的魔法正面交锋就依靠了它的力量。”
“他用隐形衣欺骗了海尔波的血咒,帮助纳吉尼完成了阿尼马格斯的变形,摆脱了血咒兽人不可逆转的兽化。”
“没错,欺骗,隐瞒……相比让人隐身的能力,这件披风的这些特质才是他敢于玩弄命运的依仗,”格林德沃感叹一声,“他可真是个……胆大包天、自负到可怕的人啊。”
“我能用它做什么?”
“我不知道,”格林德沃低下头,“玩弄命运的人,会受到命运的报复,你不是从过去回来的,不是吗?”
“我……”
“这几天,我查了很多东西,”格林德沃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将现实和我纷乱的记忆作对应,一个本该是炼金术士结社的组织,三重伟大的赫尔墨斯贯穿了历史,而它的背后,是你,你活了两千年,不是吗?”
“……”
“这何尝不是一种囚禁呢?我回到海尔波记忆的初始,搅乱了他的过往,破坏了他的记忆,阿不思一定也做了一样的事,他消失了,这就是他的代价,而直面命运的人被抹去得更彻底,他集结的人也被三重伟大的赫尔墨斯取代,没有人记得强尼或是约瑟夫或是企鹅或是其他的什么人,这是纳尔逊的代价,也是他们的代价,不是吗?”
“那么你呢?你的代价是什么?”
“……”格林德沃沉默片刻,转移了话题,“我告诉你个魔咒,等会儿帮我用一下。”
他吐出一串咒语,手掌抚过乱糟糟的头发,沧桑疲惫的面孔很快又变成了那个神采奕奕、被人恐惧的黑魔王,褶皱的大衣被抚平,他身上的疲惫似乎消失了。
“稍等。”
但汤姆已经念出了那个魔咒,正是纳尔逊在第一次离家时,在伊卡洛斯号上被巴里拜托,念出的那道咒语。
死亡圣器的标记在天空中亮起,空无一人的村庄中,逐渐被一道道正在寻找他们领袖的疲惫身影塞满。
安德烈出现在两人面前,布满刀疤的老脸甚至让汤姆感到了一丝亲切,安德烈弯下腰,拦下了格林德沃的手,用袖子仔细地一点点擦去他皮鞋上的灰尘。
“您回来了。”
“安德烈,我可能是疯了,”格林德沃笑了笑,“我竟然试图寻找一个不存在的人。”
“您说他存在,那么他一定是存在的。”
以恐惧为符号的圣徒跪满了山头,黑压压地为这座并不高大的丘陵添了一分肃杀。
“格林德沃,”汤姆抬起头,看着正在接受追随者效忠的格林德沃,轻声说道,“你似乎一直都没怎么提到邓布利多。”
“是啊。”
“我还记得他,这就是我付出的代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