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路征。”
炎凉也不知为何,总觉得自己能从这个男人无比淡然的语气里读出一丝阴狠,这种近似错觉的感受攫住了她几秒,直到看见蒋彧南若无其事的转身就要走进洗手间,炎凉才回过神来,赶紧叫住他:“他都说了些什么?”
蒋彧南闻言,不由顿住脚步。
低眸似是回想了一番,仿佛想到了什么可笑至极的事,他带着嘲讽的一扬嘴角,说:“说是特地为了炎小姐赶回国,想和炎小姐见面详谈一次。”
可当炎凉定睛细看,这个男人嘴角的那抹嘲弄早已烟消云散,不留一点痕迹。
炎凉没工夫再管这些,虽然昨晚口口声声说了不再费心去收拾这个烂摊子,但如今,炎凉满脑子都是自己和路征的三日之约口是心非的炎小姐当即下床朝卧房门口走去,都没来得及穿上拖鞋,就这么赤着脚跑到客厅,拿起沙发旁、矮几上的座机,调出路征的来电记录,回拨过去。
去电一被接通,对方都还没来得及开口,急切万分的炎凉已经先一步自报家门:“路总,我是炎凉。”
路征似早已料到她会打电话过来,没有丝毫的诧异,听她这么谦卑又急切的语气,他也十分果决,直接说:“我现在还在高速上,大约二十分钟后能到市区。”
机场高速?
炎凉倒是没料到,此人难道是刚下飞机就打电话过来了?
想来真是可笑又无奈,甚至还有些可耻:她之前可是给足了这位路公子冷脸看,尤其是徐晋夫邀请路征赴徐家的家宴那次。如今风水轮流转,是她有求于人,她倒巴不得这位路公子的态度再殷勤一点了,而炎凉自己,自然是要多恳切,有多恳切:“我现在就去明庭总部等您。”
炎凉说着就要挂断,却在这时听见路征说:“我还没吃早饭。会所见。”
“哪家会所?”
路征话音一顿,似乎联想到了一些趣事,听筒那端随即传来路征的轻笑:“炎小姐之前雇人跟踪过我的行程,应该知道我最喜欢哪家会所的早餐。”
说完便挂了电话,留炎凉站在沙发旁回想了两秒,当即恍悟过来,立即奔回卧室。
以最快速度洗漱过后的炎凉径直冲进衣帽间换衣,蒋彧南正站在半面墙壁高的镜子前系领带,听见动静,回头淡淡的瞅了炎凉一眼,失笑道:“是谁昨天口口声声说什么都不想管了的?”
炎凉刚换好呢子裙,正踮着脚尖在整排的鞋柜中找着高跟鞋:“这是我们徐家三代人的心血,不是想放就能放掉的。”
话音落下的同时炎凉已找到了鞋子,她一手拎着鞋,一手拽过衣架上的大衣,二话不说直接朝衣帽间门边跑。
跑了两步才想起还有事情没做,于是又急急地折回来,冲回蒋彧南面前,拽过他的领带,垫起脚,拉近了彼此距离之后当即在他唇上印上响亮的一吻:“老公加油!”
蒋彧南一愣。一笑:“老婆加油。”
很快蒋彧南就目送着这个女人的身影消失在了门边,他也很快系好了领带,西装外套都挂在他左手边的衣柜里,眸光微寒的蒋彧南在这成排的西装外套间,若无其事的挑选着。可就在这时……
寂静无声的衣帽间,就这样迎来这个男人毫无征兆的爆发
“砰!”
连续的乒乓作响间,这个男人手边的西装几乎一大半都被他扫落在地。紧随而起的又是“砰!”的一声巨响。
蒋彧南的拳头砸在镜子上,那样狠,那样决绝,简直不留半点余地。镜面碎裂的同时,疼痛透过这个男人流血的手背侵袭进每一道血管,最终直抵心脏,无孔不入。
每一道碎片上都倒映着一个他。
一个支离破碎的、无可遁形的他……
炎凉来到明庭旗下的这间会所,服务生应该早已接到了通知,道一声:“炎小姐,早。”之后便领她到了桌边。
看着递到自己手边的菜单,炎凉摆摆手:“等路总来了我再点单。”
服务生笑道:“路总说了,炎小姐可以先用餐。”
炎凉心急,随便点了杯喝的,之后就把菜单交回给服务生,咖啡端上桌之后她也看都没看一眼,只顾着频频抬腕看手表上的时间。
十余分钟后,路征终于姗姗来迟。
路征一进门就看见了那个正低头看着手表的女人,脚下一顿之后,便加快了步伐走近。
炎凉随即也发现了路征,立即朝他微微一欠身。
“久等。”路征边落座边说,“我回家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应该没迟太多吧。”
这是个十分注重自己外貌的男人,炎凉摇摇头表示不介意,他肯和自己见面,自己已经要感激涕零了,哪敢责怪?
炎凉不由自主的咬了咬下唇,下定决心之后,直接起身,对着路征九十度鞠躬:“雅颜的事闹得太大,已经跳脱了我的掌控,我之前说三天时间能搞定,显然我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形势,对不起。”
炎凉说到这里,刻意顿住,等待路征发表看法。或取笑她,或愤然离席,或犹豫着该不该再给她一次机会……
可显然路征更想听她说,于是一直继续沉默。炎凉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我知道我这次失败了,可我想请路总再宽限一段时间,再给雅颜一次机会……”
“谁说你失败了?”路征突然打断她。
炎凉一愣。
她还保持着鞠躬的姿势,余光竟看见路征站了起来。
他不止站了起来,甚至还替炎凉拿起了她挂在椅背后的大衣。炎凉嚯地直起身体,不明所以地看向路征。
路征把大衣递还给她,朝会所的出口抬了抬下巴,示意炎凉跟他走。
炎凉更疑惑了:“去哪?”
“吃Brunch。”
路征也不多做解释,说完之后便率先举步朝出口走去。
一头雾水的炎凉眼看他越行越远,只能快步跟上。
不久之后炎凉就与路征一同到了一家供应城中最地道的brunch的餐厅。
这间餐厅离明庭的会所不到5分钟的步行路程,以自助形式的早午餐闻名。城中不少权贵爱来此处消费,食物的美味自是其中原因之一,更重要的原因则是,他们很有可能在觥筹交错间就谈成一笔大生意
服务生见到他们,立即说:“路先生。”
炎凉不是第一次来这里,深谙来此用餐则意味着无限商机的道理。她看看路征,似乎……有些明白了他带她来这儿的目的。
路征则回眸看向炎凉,一边把胳膊微微弯了起来,这是一个无声的示意炎凉看懂了,犹豫了半晌,才伸手挽住他的胳膊。
相携着走进餐厅。
二人一进门就引来不少的侧目。
原本还在愉快的交谈着人们顷刻间都安静了下来似的。所有人脸上都仿佛写着同一句疑问:和路征一同出现的竟是……如今丑闻缠身、空前落魄的徐家二小姐?
炎凉扫视一眼场内,看见不少熟人,其中离她和路征最近的那个男人,便是国内最大的化妆品零售商丁晨海。
光丁晨海遍布全国的店铺,这次就下架了雅颜价值千余万元的货品。
此时此刻炎凉所看到的一切,都令她不得不硬着头皮牢牢挽住路征的胳膊,可当她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气去演一出好戏时,路征却蓦地停下了脚步。
“在赌上我路家的威望帮你反败为胜之前,我想先问一件私事。”他说。
炎凉的心情早已不能用忐忑来形容。和路征一同出现在这些人面前,则意味着向商场上的所有朋友和敌人表明:徐氏不会垮,起码在有明庭做后盾的今时今日,还垮不了。
也因此,对于路征此刻提出的这个唐突问题,炎凉很是心不在焉,只随口问了句:“什么?”
路征表情一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他很快就恢复一派稀松平常的样子:“你和蒋彧南的关系,似乎比我之前猜想的还要亲密……”
炎凉一惊。
终于抽回了神智,偏头看向路征。
看着这个女人的这番表情,路征隐隐已有了答案,静默中互相看着的一秒两秒三秒
三秒过后,路征忽的笑道:“算了,我还是不问了。”
炎凉想了想,说:“我……”
路征立即打断她:“你若说了,我怕是会忍不住,立即调头离开。”
这个警告很有效,炎凉当下就彻底噤了声。
路征似乎很满意她的这个反应,朝她笑笑之后,便挽着她迎向正朝他们走来的丁晨海。
丁晨海热络地打着招呼:“早啊路总!早啊……”意有所指的停顿和意有所指的目光都投向了路征身旁的这个女人,“……炎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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