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凉这次突然的情绪崩溃,以父亲的去世为掩护,之后,则是依旧每天早晨起来与丈夫互道早安,依旧在出门前给予彼此甜蜜的早安吻,只不过,表面的新婚燕尔下,藏着的是道貌岸然的两个人。
反收购战则已经悄无声息地拉响
炎凉并不清楚徐子青是怎样挖到那些商业机密的,但起码这些消息能替她原本毫无章法的应对之路上树了一盏明灯。徐子青带来的消息帮了炎凉很多忙,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她现在能够和路征详谈自己的部署了:“我得到了确切的消息,MT用于收购的资金在4550亿美元之间,我现在要跟他硬碰硬,方法只有两个字:拼钱。短期内我能筹到的资金有限,经过估算之后,大概有710亿美元左右的资金缺口,我向你借的这笔钱,可以用我所持有的徐氏股份做担保。”
除此之外,炎凉并没有过多的向路征透露,MT的幕后老板是谁,她更不敢现在就抖搂出来。连这次她约路征见面的地点,都选在了这间相对隐蔽的高尔夫球中心。
这个寒冷但晴朗的早晨,炎凉站在一旁,一边看着路征挥杆,一边井井有条地阐述着,路征猛地一挥杆,高尔夫球划过一道弧线,带着十足的力道向远方飞去。
和高尔夫球那孤注一掷的前进势头不同的是,路征显得有些不确定,又或是有些迟疑,他放下球杆,转头对炎凉说:“昨晚……不对,确切来说是今天凌晨,我发给你的短信你收到了么?”
炎凉心中一“咯噔”,强作镇定地点了点头。
“所以……”路征低眉略一思考,失笑道,“你把徐氏的股份拿给我作担保这就是你想出来的、说服我帮你的理由?”
炎凉心中默默沉了一口气,抬起头来正视他。这个男人的眼神一览无余,分明在提醒炎凉:他想要的不是这个。
可她除了像现在这样装傻充愣,还能做些什么?谁让她早已自认聪明、实则糊涂透顶的把自己给嫁了?如今她就算想要拿自己当筹码来跟面前这个男人做交易,都不能了……
路征仿佛看穿了她的这番心思,不忍逼迫,又像是突然意识到他的这些暗示有违于他历来受过的高等教育,总之他很快收回视线,再看向炎凉时,又是那副翩翩公子、温文尔雅的样子,替炎凉分析道:“可你要知道,你拼赢了那自然最好,那样既保住了徐氏,又能给对手一记重击,还可以避免对方卷土重来。可是你万一拼输了,结果就不止是倾家荡产那么简单,你欠我的这些债务,会让你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炎凉不由得沉默下去。孤注一掷的后果,到底是赢得漂亮,还是输得彻底……确实难以预料。可她还能怎么办?眼睁睁看着徐氏改朝换代?
不行,绝对不行。
她咬牙不语间,路征眸中似闪过一丝动容,原本虚握着球杆的手都隐隐开始用劲:“徐氏现在已经是个烂摊子了,有人要收购,你大可以把公司卖个好价钱,这笔钱足够你去开创自己的事业。”
“徐氏就是我想要做一辈子的事业。”炎凉断定。
对于这个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的女人,路征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练习场因单独为路征开放,难免显得有些门庭冷落,炎凉心下焦急,见他这样不疾不徐,只能强压下焦急,陪在一旁看他打球,她有求于人,自然要低声下气。球童已经摆好了球,路征重新将注意力从炎凉身上转移,站定,挥杆,又一个漂亮的弧度。炎凉的目光追随着那小小的白球跃起,就在这时候,听见路征说:“可据我所知,你的兴趣是设计高跟鞋,而不是企业管理。”
他说得云淡风轻,炎凉却因惊诧而瞬间僵在了原地。
路征仿佛意识到自己失言,没再继续说下去,而是改口道:“既然你心意已决,我就不再劝你了,三天后来我公司签约。”
炎凉还未来得及从前一个错愕中回过神来,他如此果断的答应,令忽的又陷进另一个错愕的漩涡。
三天……
就算路征有再果决的执行力,三天之后就能签约,炎凉还是有些不可置信的,毕竟他要说服明庭的董事局,让他们答应投钱光这一点,肯定就得花费不少时间。
炎凉只得拼力扯回神志,忍着内心一切激动的翻涌,沉声对路征说:“好的,我现在就回去让人起草合同,今晚之前就能把合同发到你那边,你确定了合同没有异议之后,三天后签约。”
说完一席话,炎凉自己都松了一口气。
时间不等人,见他点头应允,炎凉这就转身离开。路征目送这个女人的身影走过空旷的练习场,不料她突然又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路征都看得到她的犹豫,只见她咬了咬下唇,终究还是问了:“我在国外那段不务正业的历史,连我妈都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路征笑了笑:“这应该算是私人问题吧?我是不是可以选择不回答?”
这个男人的音容笑貌,在穿堂的微风下,带着一丝令炎凉不解的情愫。
炎凉带着满心的不解离开高尔夫球中心,同一时间里,徐子青却在别人的办公室里大发雷霆:“我已经把欠你们的钱还上了,为什么我抵押在你们这儿的股份还不能解冻?”
“这……”
徐子青嚯的站起,已无心与对方理论:“叫Stive郭过来,我的事情都是他在帮我办,流程他最清楚。”
对方颇为尴尬地站起:“您先等等,我请郭总过来。”
见对方迅速地消失在门边,徐子青只能无力地坐回去,直到片刻后,办公室的门再度被推开。徐子青听见动静,静敏地回过头去:“Stive……”
她的声音狠狠地被震惊所掐断
推门进来的,不是Stive郭。
而是江世军。
徐子青下意识地站了起来,笑容虚浮在脸上:“你怎么来了?”
江世军微笑地看着她,慢慢踱步而来,悠悠然伸手将徐子青按回座椅中,拨开遮挡在她惊恐双眼前的一缕碎发,动作亲昵,却令徐子青瞬间连肩膀都僵住。
“想不想听我讲个故事?”
江世军柔声问。
徐子青被钉在了座椅上似的,身体、脑子都有片刻的无法反应,听他继续道:“有这么一个蠢女人,前段时间以为从别人那里探听到了内幕消息,能够在股票投资上大赚一笔,结果呢,却是栽了个大跟头,大量投资被套牢,其中还包括她挪用的公款,一个做了她一辈子走狗的男人为她掩盖了这件事,她也算幸运,在最后期限内,拿自己所持有的徐氏股票做担保,借了债解了套,把公款也还上了。”
“……”
“为什么说这个女人蠢呢?那是因为挪用公款、内线交易……她犯了这些罪,还天真的以为能掩人耳目。实际上,早被人抓住了把柄!”
徐子青被人掐住喉咙般无法成言,嘴唇微微地颤抖了起来,再强大的内心,也要在这个男人节节进逼之下溃败。江世军却还是那样微笑,温柔地看着这个年轻女人:“当然,她被发现的,还有这个”
话音刚落,江世军便是嚯的脸色一凛,劈手就把一样东西甩到了徐子青面前。
徐子青低下头去定睛一看,几乎在同一秒间已惶恐的瞪直了眼
被甩在她面前的,是她偷偷装在江世军车上的窃听器……
相对于她无以复加的震惊,江世军的面目却是一瞬几变,最终定格在一个微微皱眉的表情,就仿佛他是一个受到了欺骗的受害者那般无辜:“你那么想知道真相,大可以光明正大来问我,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告诉你?”
“你误会了,我……”
在高超的说谎技巧,也抵不过这个男人浑身散发的危险即便他的动作依旧十分优雅。江世军扯过旁边那张椅子,解开西装外套的扣子,慵懒的入座,真就要把一切都娓娓道来似的:“我应该从哪里说起呢?”
“……”
“你应该查到了,‘雅颜’这个产品就是宋锦鹏以他妻子、也就是彧南的妈妈廖雅颜的名字命名的吧?”
蒋……彧……南……徐子青心中默默复述着这个名字,心中一阵一阵的发寒。
“世军,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徐子青想要试着笑出来,嘴角却怎么也扯不到微笑的弧度。
这个女人原形毕露的扯着谎,仿佛受她的影响,江世军的微笑也彻底的隐去了:“可你应该还不知道,廖雅颜……”
江世军深深的吸了口气,几乎是那瞬间,语气忽变得低柔,缓慢揭开一个疼痛、但依旧令他甘之如饴的过去:“……也是我爱了一辈子的女人。”
“……”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江世军将这个年轻女人现在的这副模样,解读成了对他这番表白的震惊,故而珍重地重申一遍:“是的,一辈子。”
“……”
“当年的我没有能力给她幸福,觉得宋锦鹏才是那个能照顾她一辈子的人。可是我的退出换来的,却是……”徐子青以为这是个从来没有悲伤情绪的男人,可是此时此刻的他,却是语带哽咽,闭着眼睛,任由悲伤流淌,“……她的病逝。”
“……”
“宋锦鹏那么正直的一个人,要不是为了救人,也不会把雅颜的配方卖给外国人,本来他得到的钱足够支付移植的费用,可徐晋夫不仅独吞了雅颜的配方,还把宋锦鹏给告了……”
话到此处,江世军猛地睁开眼睛,看向徐子青,眼中弥漫着蚀骨的恨意。揭开往事的疮疤能有多疼,他就有多恨
“不是因为徐晋夫的自私,雅颜就不会死。”
徐子青赶忙低着头,徒劳的想要把慌乱全隐藏在发丝下,却已是于事无补,江世军真就再无隐瞒,大大方方继续道:“我们布局了那么多年,眼看就要收网,可惜在这么紧要的关头,彧南竟然因为一个女人心软了。”
这是多么的可笑,江世军光是想到这一点,便频频失笑着摇头:“他觉得既然徐晋夫已经死了,那就是一命换一命、恩怨两清只要他瞒得住你妹妹一辈子。”
“……”
“可那怎么可能?要知道世上是没有不透风的墙的。他被感情冲昏了头脑,下不了狠手,我不怪他,毕竟雅颜死的时候他年纪还很小,甚至还没有什么仇恨的概念,可我不一样,雅颜下葬的那天,雨下得有多大,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江世军的声音是低沉的,却也是咬牙切齿的,徐子青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出于自保的本能,徐子青嚯的起身要走,可刚往门边迈了半步,就被他后续的话无形地捆住了双脚似的,再难前行
“在亲眼看到你们徐家倾家荡产的那一幕出现之前,我是不会收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