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第68章(1 / 1)

炎凉的手还抚在他额上,就在这时,这个男人像是睡得正香却被人无端打搅,忽的皱起眉头、动了动肩,炎凉脑子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下意识地缩回了手。

蒋彧南撑开沉重的眼皮,眸光有半刻的模糊,渐渐聚焦直到最终看清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是谁。

他的眸光似有一瞬的闪烁,然而下一秒就已恢复了一贯的清冷目光。蒋彧南坐直了身体,理一理衬衫衣领,站起来,抬腕看了看手表之后,才终于冷冷地瞥了炎凉一眼:“走吧,边吃边谈。”

简短的说完便收回目光,绕过办公桌要往外走。炎凉看着他明显急于离去的背影,满脑子莫名其妙的疑问,却又说不出到底是哪儿透着诡异,眼看他都要走出办公室了自己却还在原地愣着,炎凉突然就忍不住开了口:“你脸色不太好。”

蒋彧南的背脊一怔。

顿了两秒,他竟回过头去看她,语带芒刺一般:“这么难得?竟然关心起我来了?”

一切疑虑都被他的似笑非笑瞬间打消,炎凉心里自嘲的不行,头一低一抬间,眼中、脑中什么情绪都没了,炎凉冷冷地往外走。

“你都这么难得的约我一起吃午餐了,我就算装、也要装着关心你一下吧。”

完美的反击。炎凉话音落下,这个男人脸上的嘲弄顷刻间消散。

蒋彧南选在离公司颇远的某家餐厅吃饭。

靠窗的座位,炎凉多少有些坐立难安,并非因为她对面坐着蒋彧南,而是……她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来这儿用过餐了。

同样的午餐时间,同样的靠窗的这个位置,她上一次来这里,还是刚领了结婚证后不久。当时的他们为了掩人耳目,不能在公司的餐厅用餐,而这间餐厅新建不久,环境清幽,不会有人打搅。她就像现在这样,坐在这个位子,喝着这样一杯柠汁,一边和对面的他聊着早上的工作,一边低头喝一口柠汁。

他呢,则是静静地看着她,沉默地听着她说,不经意间她额前的一缕头发垂了下来,他便自然而然地伸手替她把头发拨到耳后。她抬起头来看他,看到的是比窗外的艳阳还要暖人的目光

这一幕清晰地仿佛就发生在昨日。

可是此时此刻,他再无需虚情假意,自然也不会替她整理头发。她?更不会那样柔柔地回视。

有的只是公事公办:“很快就是我们结婚两周年的纪念日。你难道不觉得有必要办场派对,来打消你我各自传得漫天的绯闻?”

炎凉喝着柠汁,头也不抬:“别扯上我,你的绯闻确实一直都不消停,可我最近乖得很,没闹任何花边新闻。”

“你以为你去医院探望路征的那些照片打了马赛克,就只有我认得出是你了?你再跟路家这样牵扯不清,江世军如果觉得受到了威胁,你不会有好果子吃。”

他又露出那样似笑非笑的样子,为了掩饰什么?掩饰对她的关心?只可惜她炎凉已经不吃这一套,回应他的也只剩下嘲讽:“看来你之前玩消失的那一个月里,还一直关心着我的动向。你在担心江世军会不会对付我之前,是不是应该先担心一下,我有没有给你戴绿帽子?”

她调笑的话语如一把锋利的匕首,顷刻间狠戳进心脏最软弱的那一处,以至于克制如他,都忍不住双肩狠狠一僵

鲜血淋漓。无声无息。

恰逢此时服务生前来上菜,炎凉的目光错过这一幕,她瞟了眼服务生,再回眸看他时,已是一切如常,蒋彧南的目光如结冰的湖面,没有波痕,没有温度:“一切都不需要你操持,派对那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出席就行了。”

负责派对的公关公司不时派人送礼服供炎凉试穿,均被原封不动地退回她没心思、更没时间浪费在这个以晒幸福为目的的派对上。

明眼人都看得出她的婚姻有多不幸,她又何必自欺欺人?

倒是两周年婚庆前夕,炎凉没料到竟会迎来连连好事,周程被警方传唤的次数急剧减少,他虽没向炎凉透露任何,但猜都猜得到,警方把嫌疑转到了别人身上,而从高律师近来频繁走动警局不难猜到这个“别人”,就是徐子青。

江世军终于松口,不再紧咬着二十五亿六千万这个数字不放,相信很快他就能和梁瑞强在金额问题上达成了一致,签约自然也就指日可待。

谁能想到梁瑞强身后还有一个她正在暗度陈仓?成功的那一天,她或许该买束花去探望探望父亲,在他的墓前告诉他:“你最讨厌的这个女儿,替你把家业拿回来了。”

而在此之前,她还得继续伪装

秘书敲门进来:“炎总,公关公司的人又来了。”

估计又是来送礼服的。炎凉刚结束与J’appelle的经理的谈话,放下听筒后直接说:“让她们把东西放下就走吧。”

“好的。”秘书正欲带上门退出去,突然“啊!”的一声尖叫。炎凉豁然抬头,只见一个身影猛地推开秘书,直接闯进门来。

徐子青?

炎凉站了起来,目视着徐子青气冲冲地朝自己走来。

徐子青很快走到她身边,几乎是怒目而视了。

炎凉还没领会过来,徐子青扬起手照着她的脸就是一巴掌下来。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迅速而准确,秘书刚追着徐子青的脚步跑过来,就看到炎凉的侧脸已经是一大片红印。

徐子青转眼又要给她一巴掌,这回终于被炎凉捉住了手腕。徐子青用力要挣脱炎凉的牵制,炎凉只得猛地一甩手,她是避开了,徐子青却因为被她不其然的甩开了手,整个人跌靠在桌边。徐子青站直了又要上前,终于被秘书拦下了。

“看我坐牢你很开心是不是?”徐子青伤她不着,只能徒劳的尖叫。

炎凉冷漠地看着她:“你发什么疯?”

“我这两年做什么赔什么,不也是因为你一直在背后搞鬼?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次不就是你举报的我么?我还当这两年里你终于肯消停了!原来就是为了找准机会狠狠捅我一刀!?”

炎凉没搭话,秘书奋力替她拦着徐子青,炎凉快速拿起电话机拨给安保处:“叫两个保安上来我办公室,这里……”

炎凉当即被怒不可遏的徐子青打断:“看在徐家欠了你这么多的份上,还有周程求我的份上,我本来想把这件事隐瞒一辈子的,可你现在要置我于死地,我不妨告诉你,你根本就没资格替徐家惩罚我!”

炎凉一愣,抬眸看徐子青她正傲慢地低视着她。

炎凉心念一转,转手把听筒斜搁在桌上,漫步走向徐子青,扬起手……

“啪!”的一声,炎凉狠狠还了她一巴掌。

这一巴掌直接令徐子青嘴角见血。

徐子青偏过头去愣了足有5秒,突然诡异地平静下来,看向炎凉,竟微微一笑:“爸在留给我的遗信里写的清清楚楚,你根本就不是他的孩子。”

整个世界瞬间安静……

深夜适合买醉。

炎凉喝趴在吧台边,低着头垂着眸,手中是喝空了的酒杯。

夜场的靡靡之音和混乱的光线织成了细密的网,网住她。

耳边是徐子青的声音,在一遍一遍的回响:“当年你妈知道了爸在外头有了我妈,还生了我,当时就被气的流产了,你不过是你妈领养来掩人耳目的,爸他不拆穿你们母女,就是因为觉得对你妈有那么一丝亏欠。”

“……”

“你不是从小到大都觉得我是野种,瞧不起我么?其实”徐子青目露凶光地、手指一下一下地戳着她的肩头,“你才是!”

“……”

“那封信我给周程也看过,不信我的话你大可以去质问他。”

“……”

“你根本就不是爸的女儿。”

“……”

“你不觉得讽刺么?我这个真正的徐家血脉都不想报仇,只想过自己的安稳日子,而你呢,却搭上了自己一辈子的幸福,去为徐家报仇……”

“……”

“蠢货!”

她终于挽起最后一丝力气,颤巍巍地从包中掏出手机,调出通讯录中周程的号码之后还想要点按下拨出键,手指却抖得不成样子,她用力摇摇头想要醒一醒神,可惜仍旧看不清手机屏幕。

酒保又为她倒了一杯,见她痴痴迷迷的样子不由得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炎凉极其缓慢地抬起头来,打了个酒嗝:“帮我……打、电话、给……他……”炎凉刚说完手就一脱力,醉倒在吧台上。

迷迷糊糊不知等了多久,炎凉赶到一阵颠簸,似醒非醒间,有人将她搀扶下了高脚椅。

片刻后炎凉就被人架上了车。副驾驶的门在她耳边“砰”地关上。

炎凉依稀听见那人坐进驾驶座,车子即将启动,要带她这个醉鬼去哪里?炎凉脑中剩下的最后一丝的清明令她下意识地恐慌起来,可她拼死都睁不开眼睛,那人凑过来替她系上安全带,熟悉的气息突破满车厢的酒气侵进炎凉的鼻尖对方的气息是她熟悉的。

“周程?”她喃喃地问。

对方的手覆上她的手背,用力地握了握,似乎在回答她:“是我。”

这终于令炎凉安下心来。

车子启动了。

炎凉偏过头去,搂着安全带,突然就笑了:“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没有人理会她的自言自语,密闭的车厢中,除了她的酒气和呓语,那个司机安静得就像是根本就根本不存在。

炎凉想到周程此刻会如何强忍着一言不发,笑容就一直挂在了嘴边不见半分消隐。可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笑有多苦:“那我的存在到底有什么意义?”

“……”

他没有回答。

“我整个幼年、少年时期都在怨恨自己的爸爸、姐姐……现在才告诉我,他不是我的爸爸,她也不是我的姐姐……”

炎凉依旧笑着,几乎是酒醉后的痴态了,悄无声息间,一滴泪就这样从紧闭的眼角滑落,滑过她嘴角的那抹笑容。

“我之前一直以为我妈是为了我,才委屈她自己来维持这个家庭的完整……现在才告诉我,我只不过是她用来保住当家主母地位的棋子……”

原来眼泪是可以没有阀门、源源不断的。

“如果我不是徐家的女儿,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

“一贫如洗?流落街头?成为一个特别平凡的人?平淡但知足的过完自己的一生?”

“……”

“那样的话……我就不用嫉妒徐子青嫉妒得发疯;就不用躲到纽约读那么多年书,有家不能回;就不用放弃自己真正喜欢的工作;就不用成为现在这个心理阴暗、满脑子只有仇恨的炎凉。”

酒精真是好东西,唤起那些她在清醒时不敢承认的一切:“那样的话……蒋彧南就不会费尽心思接近我,就不会有那么多温柔陷阱,我就不会……不会爱上他……”

车子猛地刹住。

周程还是那样一个温柔的男人,他的手轻柔地托起她的下巴,她满脸的泪水令他的手指止不住地微微颤抖么?可炎凉已经感受不到这些,她还沉浸在自己的自言自语之中:“如果我没有遇到他,我是会……更幸福?还是,更不幸……”

炎凉的声音被凶狠的吞没

她的唇被攫住。

这个男人那样用力,那样绝望地吻着她……

没有温度,万念俱灰。

仿佛有一道惊雷在脑中炸响,那一刻炎凉突然意识到,这个男人……他不是周程!!!

炎凉觉得自己尝到了泪水的咸涩,却不知是自己的泪,还是对方的。可是酒精已将除此之外的一切感知都麻痹,炎凉连眼睛都没力气睁开,还来不及分辨拥着她这样深深的、没有退路地吻着的男人到底是谁,她就已彻底醉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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