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好像是悬浮在空中一样,那种失重的感觉,和平时做电梯完全不同。
我正要仔细感受一下这种感觉,结果身体四周就传来一阵温热的暖流,瞬间席卷全身。
这种感觉我太熟悉了,在我们宿舍楼,被人把魂钩了去之后,我和张哈子‘七上八下’好不容易跳到二楼的时候,张哈子也就是这样一脚,把我给踹下楼的,那个时候的我,就是这种感受。
我知道,这是我的魂魄重新回到了身体里----其实也就是梦醒了,身体重新恢复了身体机能。
我刚睁开眼,就看见一把老式剃刀正朝我的脸上伸过来,而握刀的主人,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头,我以前没见过。
眼看着那剃刀就要戳到我脸上,我直接把头往左边一挪,躬身抬脚,二话不说就踹在那老头的肚子上,将其踹的往后退了好几步,一直撞到桌子才停下来。
这时我才看见,在桌子两侧,趴着吴听寒和张哈子,不远处的地面上,还躺着王明化,以及不知道被谁打开了一点的长轴画卷。
不仅如此,房间里还有一股淡淡的幽香,闻起来很舒服,让人心神很容易安宁下来。
这是凝神香,在寺庙里一般经常见,张哈子在渝州的扎纸店里也有得卖。不过这屋子里的香味很重,明显要比一般剂量多出不少。但正是因为太常见,所以我和张哈子之前都没有在意。
张哈子说的没错,我们刚刚果然是在梦里。
我看见那老头撞到桌子后,神情明显的愣了愣,但身体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只是伸手拍了拍肚子上的脚印后,就站直了身体。
他的这个动作,让我眉头不由得皱了皱。因为我刚刚那一脚因为角度和姿势的问题,虽然不算重,但也绝对不轻。若是一般人,挨了这么一脚,虽不致命,但想要这么快站直身体,绝不可能。
我从床上站起来----说是床,其实就是一块门板搭在两条长椅上架着的,看上去很像是农村里人死之后,放在堂屋里躺尸的样子。我在打量他的时候,他也在打量我。
我还没开口问,他就当先开口,讲,不愧是镇魂铃,一梦黄粱都困不住你。
一梦黄粱,应该就是他用梦境困住我们的匠术手段了。具体怎么操作,我暂时还没想到,以前也没听人说起过。
我问他,你是谁?为什么要针对我们?
他讲,我不过是取回属于我自己滴东西而已,怎么就是针对你了?至于我是谁,我们刚刚不是才见过面么?
张哈子又猜对了,对付我们的,真的是陈寺青的父亲。而且从他刚刚那动作来看,这家伙还真的是在打我这张脸的主意!
可是,陈寺青的父亲就算死的时候有十岁,现在也不过才六十五岁,怎么也不会老成这幅模样才对。
于是我又问了一遍,你到底是谁?
他笑了笑,讲,如果是张哈子,现在应该猜出我的身份了。
我知道他这是在嘲笑我,但我并没有生气,而是让自己保持着冷静,分析当前的局势。毕竟现在最重要的是,为什么四个人当中,独独就我醒了过来?
既然张哈子一脚能把我给踹醒,应该也能把另外两个也叫醒才对,为什么到现在都还没醒?
那老头看见我在看他的身后,于是也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又笑着对我讲,别等了,没有我的同意,他们无论如何都醒不了。
我闻言冷哼一声,讲,你未免也太自大了吧?我是怎么醒的?
他老头没说话,而是拿来椅子,自顾自的坐在桌子旁边,手里依旧握着那把老式剃刀,尔后反问了我一句,讲,你说呢?
看他这胸有成竹的样子,我顿时明白,我之所以会醒过来,不是因为张哈子的那一脚给踢醒的,而是这老东西想要我醒过来。
可是,让我醒过来有什么好处?让我老老实实的躺尸不是更好动手吗?现在我醒了过来,他自己还得挨一脚,这买卖这么看都不划算。
但是他却摇摇头,讲,你不醒来,我没办法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闻言,我低头看了一眼我脖子上的镇魂铃,然后明白过来,在我熟睡的时候,他不是没想过动手,而是都被镇魂铃给阻挡了下来。而我在梦里感觉到的那股热浪,应该就是镇魂铃的警示。
可是,我睡着的时候,你都没办法剥掉我的脸,现在我醒了,就更不可能了吧?
他很是自信的笑着摇了摇头,讲,那就要看你和他们两个感情有多深了。
说话间,他握着手里的那把剃刀,在吴听寒的脸上用刀背划了一下,尔后讲,你说,我这一刀剌下去,张哈子有没有办法让她恢复原样?
手段自然是有,而且还能保证不留疤。但那个地方以后就不能沾水,其中的痛楚完全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但这还不是最关键的,最痛苦的是,既然他能划破吴听寒的脸,自然也能在我赶过去阻止之前,用那把剃刀划破他们两个人的喉咙。
这,才是那家伙唤醒我的真正原因!
他就是要逼我做出选择----要么我自己动手把我的脸给剥下来,要么就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两个死在我面前。
简单来说,就是我剥下自己的脸后死掉,换他们两个人活。
这种一命换两命的选择题三岁小孩都会做,我自然不会犹豫。但现在的问题是,我怎么保证我死后,你会遵守承诺放他们两人出来?
那老头讲,现在不是我给不给你保证的问题,而是你根本没有选择。毕竟现在我要他们死,他们就得死。
除非我能把这老头一击毙命,否则他只要轻轻一抬手,就能把张哈子和吴听寒的脖子给切断。
这么算下来,我确实没有别的选择。
我看了一眼桌上的篾刀,讲,你把刀扔过来吧。
那老头显然没料到我会这么爽快,神情愣了一下之后,沉默了几秒钟,这才把篾刀扔在我脚下。
我捡起篾刀,横在脖子上,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脖子没抹掉,倒是把镇魂铃给不小心碰了一下,还好没响。否则那老东西肯定会以为我在耍花样,搞不好就要在吴听寒的脸上划上一刀。
我放下篾刀,看着那老头,讲,要我这张脸可以,但我想死个明白。
那老头想了想,讲,可以,但我没时间跟你玩问答游戏,你最多只能问三个问题。
我点头,问他,你到底是谁?
他讲,我是陈寺青的父亲,陈恩仁。
我又问,那你这身体……?
他讲,这是我父亲陈有为的身体。你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我想了想,讲,他不是已经死了吗?难道你还精通赶尸术?
他讲,你这是两个问题,不过看在你即将死了的份上,我就免费送你一个。他的确已经死了,不然我也不会出现。至于赶尸术,这是你们洛家的绝学,除了你们姓洛的,谁都不会。
我点了点头,讲,明白了,所以你是借尸还魂咯?
他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满脸堆笑的看着我,讲,做人还是不要得寸进尺的好。
我耸了耸肩,讲,但我爷爷却常教导我,做人要积极进取,不可半途而废。
他眯着眼睛,讲,所以你这是打算出尔反尔咯?
我讲,你都能拿他们的性命威胁我,我为什么不能出尔反尔?
他用手摸了摸手里的剃刀,阴森的光芒透露出其刀刃的锋芒。
他讲,你就真不在乎他们的死活了?
我摇头,讲,你错了,不是不在乎,而是我知道,就算我把脸剥了给你,你也不会放过他们。只要我还活着,你就不敢对他们动手。毕竟没了他们做筹码,我不相信你这老残的身躯,能打得过我!
他笑了笑,讲,我记得你只是个学国文的大学生吧?什么时候还是练家子了?
我也跟着笑了笑,讲,五年的时间,虽然不怎么精通,但要对付你还是绰绰有余。再说了,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又何止我弃文从武这件事?
他有些诧异,神色之间多了一丝慌乱,尔后试探性的问了句,不就是一些粗浅的匠术么,除此之外,你还会些啥?
我脸上的笑容依旧不减,讲,你刚刚自己都说过了,难不成还没想到?
他皱眉沉思,少顷瞪大眼睛看着我,讲,难道你学了赶尸术?不可能,洛朝廷他怎么可能……?
我没等他说完,就点点头,笑着问他,讲,你说,睡死了的人,是不是和尸体差不多?
说完,我左手拿着镇魂铃,在篾刀的刀身上,使劲儿一敲,嘴里更是快速的低声呢喃着:冥冥厚土,茫茫苍天,幽幽黄泉,青青翠竹,……重重万山,鸣金收兵!
我会个屁的赶尸术,我这是鸣金收兵,让张哈子他们三个的魂魄从梦里‘鸣金收兵’,回到他们原来的地方来!
“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到底哈要落好久才到底?”张哈子还没抬起头来,嘴上就已经破口大骂起来。
那老头见状,不再犹豫,伸手就要去划破张哈子的喉咙,结果整张桌子猛地被掀起,狠狠的砸在那老东西的身上,顿时头破血流。
张哈子‘看’着被砸倒在地的老头,冷哼一声,讲,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连老子都敢偷袭,你以为你是神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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