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厚,你是不是生病了?”唇瓣分开的空档间,她试着问看看,脸上尽是一片忧心。不光只是担心而已,她还直接把手放在他额上测试温度,测试完放回自己额头,前后的温度明显的出现两极化的差异。他肯定生病了,笃定后她内心的焦虑再度加深。
“我陪你去看医生...。”她拉着他的手往外走,却被他一把抱住,她跌进他的怀抱里,一时奇怪的抬头望着他。
“用不着看医生。”他短促的回,呼吸显得有些急促。
“生病不看医生怎么成?”她坐困在他腿上,既为他的病体忧心,又因为动作过于暧昧小脸布满红潮。
她的唇瓣非常吸引人,那么这具身躯的甜美程度想必也不在话下,反正他们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丈夫拥抱妻子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事了。他一面想一面卸下她身上最后一件衣服,然后好奇的打量着横陈在他面前的身体。
皮肤雪白滑顺,肤质粉嫩动人,触感想必比起唇瓣更为细致,他伸手一一确认她身体的每一个细部。瘦小的肩膀摸得到骨架的厚薄,包覆在外层的皮肤非常单薄,摸起来滑溜溜的,滑顺的让人爱不释手。锁骨突出却不至于突兀,反而有种不协调的美感。乳房虽小,但浑圆饱满,柔软且富有弹性,触感接近人类食品中的果冻。小腹光滑平坦,那里的皮肤细嫩滑顺,像一匹最高级的丝绸制品似的,一直闪闪发亮。大腿像鲜奶油般雪白柔细,小腿则强劲有力.....综观来说她的身体极其细致,滑顺而且温暖。
他的手在她身上来回游移,眷恋的舍不得放开。
“智厚...”轻轻逸出口的声音无意间带出她的情欲,极度亢奋撩起她的意乱情迷,身体像遭到烈焰焚烧,她不知道究竟该把这种剧烈的冲突带往何处。
“你爱我吗?”手无预警的停下,灿烂皎洁的月光从窗户穿透进来在地上烙下一个印记,他轻柔的问了这一句。
“我们两个都已经结婚了,你怎么还问这种问题?”她大口大口的呼吸,仍然气喘嘘嘘,但唇边则绽放出平静的笑容,觉得这个问题问的有点蠢,不禁笑了笑。
“我想听你亲口说出来。”带着几分任性,几分执拗。
地面印着月亮的光影,以缓慢的速度往墙面移动,复古的昏黄光线染上墙角,描绘出曲折变形的黑色暗影。
“我爱你。”拗不过他,她红着脸承认。其实只要有眼睛谁都能一眼看出来吧!哪还需要多此一问?因为她表现的过于明显,根本是不言而喻的事实,只是他还是想听她亲口说出来。
“告诉我,你有多爱我?”关于爱的问题在恋人间总是接二连三而来,即使有了笃定,也非得再三确认不可,这是不能免除的过程之一。
“很爱很爱...”口中重覆的字串被另一句充满爱意的话语取代。“我愿意为你付出我所有的一切。”
“包括你的心?甚至你的生命?你都愿意为我舍弃吗?”眼神转为凝重,思忖着该以何种方式归结一切。是让她一命呜呼?还是留下她陪伴自己?他毕竟已经孤独太久,远离寂寞是一种渴望,虽然那深度始终无以量度。
“我愿意。”未及深思即应允,对他,她心甘情愿做任何事,即使付出生命也无悔无怨。
“你真的愿意?永不后悔?无论我长的甚么模样?”他再一次确认。
“无论你是甚么模样我都愿意,而且永远不会后悔。”语气呼应着表情,两者同样执着坚定。她的心意一经释出,立刻被他紧紧抱入怀中,他一面开心的大笑一面热烈的拥吻她,直要把她吸进身体里成为其中一部份似的。
些许过后,他放开她,伸出右手探向空中,从空无一物的虚无中取出一张厚厚的皮纸,里头密密麻麻的登载许多条文,似乎是一份契约似的,只是这份契约从何而来就不得而知了。她刚刚亲口许下的各种承诺,而拟成这份契约,她的生命和心因此而成为他的祭品,这是她亲口允诺之事。契约既成,再也无法销毁涂改。人类总是不能领悟出口的言语是何等的贵重,对于信口雌黄会折损自己的寿命也浑然不觉,总以为出去的言论是可以回收再造,殊不知这天下之大,存在的物种又何其之多,一旦被另类生物窃听以至于列入契约,便难以转圜,只有信守诺言一途而已。
“你刚刚在做甚么?”她被他的举动吓住了,呆呆的望着他。
他把脸凑近,迎面就是一记深吻,一面亲吻一面含糊的安慰她:“别害怕。我只是在收取你亲口应允的一纸契约而已。”
“甚么契约?你...你究竟是谁?”她惶恐的后退,却被他粗暴的抱入怀中,他再度低下头来品尝她的唇,那吻一直拉到胸口才终于停止。
“我就是你的丈夫...”随着言语的持续,一对细长曲折的角却从发中冒出来,脸还是依然未变,还是尹智厚温和的笑脸,但眼神却不再熟悉敦厚,而是化为锐利的星芒,冰冷的驻留在她脸上。眼前诡谲多变的异象令她惊惧惶恐,想从床上逃开,却意外的发现身体完全动弹不得,像被魔法钉住似的。
“你..做了甚么....为甚么我的身体完全不能动?”能挣扎的只有眼睛和嘴,她闭上双眼拒绝面对眼前的一切,对外的视窗虽然暂时关闭起来,然而映入脑海里的画面却没有消失,还留下深刻的残影,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无法抹去那团骇人听闻的影像。不过.....那长角的奇怪模样她似乎并不觉得陌生,好像在哪儿曾经见到过似的,仔细追溯记忆,这模样...不正是那天她看见的幻象吗?当时若非他出言开脱,她也不会以为自己眼睛昏花而误判情势,想必他和乌鸦全都是一丘之貉,她...被受骗了。
“你只是被我施法制住,身体一时半刻是动不了了,不过你可以放心,我暂时还没打算接收你的命。”他露出一抹无害的笑容。
“你...你究竟是谁?”
“我吗?我是存在于人间的最后一只恶魔,我叫夜风。”拍了一下手掌,尹智厚的容颜消失了,取而代之是一张丑陋而可怕的嘴脸。一头蓬松而毛躁的乱发,一如打乱的粗毛线般纠缠不清,底下有一张以浓稠的墨汁充当底色的脸,在该有眉毛的地方以两条黑色毛虫代替,眼窝深深的凹陷下去,却完全找不出眼球之类的东西,倒像只有两个洞而已。鼻梁不高,嘴唇粗略乾扁,是一张失败的脸部作品。
上半身裸露着,黑色的皮肤在月光下闪闪发亮,下半身则披挂着简单的布条,遮住重要部位,并以利爪代替脚趾头的存在。手也是,只是爪子短了许多。试着凝视他眼睛的窟窿时,强烈的感觉到自己即将被那幽深的黑暗洞窟拉扯进去,他的脸丑陋还不足以形容,而是会掀动人类心灵深处最深切的恐惧的脸,然而拥有那样一张脸不是他的错,他只是碰巧承袭下来而已,那不是他的罪过,她必须以更公平的心看待这一切。
“呀!”虽然已经有了确实而相当的心理准备,但尝试注视他的容颜时,还是不免被那张惊悚的面容吓倒,若非身体无法动弹,她恐怕早已夺门而出。
他是她的丈夫,即便他没有尹智厚出色的容貌也依然还是她的丈夫。在这个世界上,谁都能因为外貌而对他退避三舍,只有她不该如此。她是他的妻子,无论是在名义上和事实上都是,因此她必须比任何人更加坦然无畏的面对他,毕竟这样对他才算公平。话是这么说,理智试着循循善诱,但精神上还是不免饱受惊吓,眼睛惶恐的睁的大大的,就怕那一张可怕的脸会忽然贴近。
“我的脸吓着你了吗?”语气中听得出受伤的意味儿。“你果然与他人无异,全都是以貌取人之辈。现在你一定很想躲开我吧?因为我根本没有尹智厚俊逸的容颜....”他刻意把丑恶怕人的脸凑近,逼她正视他的存在,明确的捕捉到她眼里的畏怯,讽刺性的言语锐利的挥出,让她一时招架不住。
不能害怕!更加不能惶恐不安!容貌是父母赐予的礼物,即便礼物并非心之所欲,也不能拒绝送回。承袭了这样的脸,实属万不得已之事,他为此说不定卑鄙自微,她不该再加诸于他任何情绪上的伤害。他是她的丈夫,这已是既定的事实,不能因他的面容一夕生变就推翻过去的恩爱,她绝非只恋慕皮相的肤浅女人。犹记结婚当日,她在证婚人的询问下曾经当众宣告会爱他一生一世,并允诺,即便他一无所有,容貌毁损或是肢体残缺不全,她仍然会永远爱他。她不是因为他的脸而爱他,她先爱上的,其实是他的心,容颜是之后才附加上去的。思及此,她的胆子稍微壮大起来,终于敢于坦然面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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