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程博衍让他磨得实在没办法,最后挥了挥手,把胳膊从他手里抽了出来,“那你听好,这东西,在我这里,只放三个月,三个月之后你要复查,你来复查的时候,把钱带来,坠子你拿走。”
“行!”项西赶紧点头,“行行行行!哥,我就知道你是好人!”
程博衍捏了捏眉心:“我再补充一句,如果你到时没来,坠子我会拿到警察局去报警。”
“你……”项西愣了愣,“咱市里有没有十佳正直好青年评选啊,要有的话年年都得有您一份吧!”
“就这么正直,跟铁棍山药一样正直,”程博衍拍拍他的肩,“换好衣服收拾东西吧,我去办出院手续。”
尽管程博衍答应得很不情愿,但项西还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坠子对于他来说很重要,这件事情上他没有骗程博衍,这的确是平叔捡到他时,就塞在包他的小被子里的。
“我就冲这个也得让你活命,”平叔指着坠子告诉他,“这不知道是你爹还是你妈给我的服务费。”
坠子在平叔脖子上挂了很多年,绳子都断过几回,但那天晚上项西伸手拽下坠子,才是第一次摸到了这块属于他的坠子。
这坠子是他跟父母之间唯一的联系,一定要留好,带在身上不安全,放在程博衍这样有着漂亮的身份和社会地位的人家里,才是最安全的。
他换上了程博衍给他买的衣服,从里到外全套都买齐了,连鞋都买了,是双软底的休闲鞋,很舒服,脚一放进去就知道是双高级鞋子。
项西穿着在走廊上溜达了几趟,好鞋就是不一样!
程博衍把出院手续办好了回到病房,项西已经把东西收拾好了。
“去吃个饭吧,然后我开车送你回家。”程博衍看了看时间。
“……啊?”项西坐着没动,送回家?送回哪儿啊?上哪儿找个家让程博衍送啊?这要让程博衍知道自己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有,还能相信自己的话保管坠子吗?
项西突然觉得自己挑了个程博衍休息的日子出院实在是太傻了。
“我明天再走行吗?”项西抬起头说。
“什么毛病,你?”程博衍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手续都办好了,别的病人等床位等好几天了,再说我明天上班,没时间送你。”
项西没能想出什么理由再拖延时间,只得起身背了包跟着程博衍走出了医院。
在医院里待了好几个月,项西再走出医院站在街边的时候,有种街道都变得陌生了的感觉,披着一身阳光左右看看,有点儿不知道该往哪边去。
程博衍没拿车,先领着他进了医院旁边的一家西餐厅。
“我不用吃清淡的了?”项西听着程博衍给他点了牛扒,问了一句。
“你现在要补充营养了,吃点儿肉吧,”程博衍看着他,“挺高的个子,有没有100斤啊?”
“哎,你目测水平也太次了,”项西趴桌上笑了起来,“我昨天还去护士站称了一下呢,有120。”
“那住院这段时间还长了点儿肉,”程博衍也笑了笑,“回去以后也注意吃好点儿,你腿这么长时间没活动过,回家可以适当地锻炼一下,活动量别太大了,什么逃命、趴活儿的先别干。”
“嗯。”项西点点头,“回家”这个词让他突然挺惆怅的,回家得先有个家啊。
吃完饭程博衍把车开了过来,项西上了车,犹豫了很久才说了一句:“哥,你就送我到……赵家窑路口那儿吧。”
“赵家窑?”程博衍一听就愣了愣,偏过头看着他,“你家在赵家窑?”
“家……算是吧,嗯,我家在赵家窑。”项西揉揉鼻子。
“在那儿长大的吗?”程博衍发动车子,往赵家窑的方向开过去。
“嗯。”项西有些无奈地笑笑,就凭这三个字,程博衍应该就会想象得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吧?
应该是的,程博衍一路上都没有再说话。
离赵家窑还有一条街的时候,项西让程博衍把车停在了路边,他并不打算现在回赵家窑去,离太近了出现容易被平叔的人看到。
“我买点儿……菜,”项西指了指对街的菜市场,“我突然回去,他们肯定没买我的菜。”
“哦,”程博衍没多问,掏出钱包抽了几张一百的递给了他,“拿着吧。”
“不用!”项西愣了,接着就一连串地喊了起来,“不用不用不用不用……哪能还让你给钱啊,不用不用不用……”
没等程博衍再说话,项西抓过包往背上一甩就跳下了车:“哥,谢谢你,我走了,谢谢,过一阵我安顿好了给你打电话。”
安顿?打电话?
“你有我号码?”程博衍看着他。
“有,”项西关上车门,又扒着车窗飞快地把程博衍的电话号码报了一遍,“修车的时候我都已经记下来了。”
“安什么顿?”程博衍又问。
项西笑了笑没说话,转身小跑着往菜市场去了。
他必须得快点儿跑开,跑慢了他怕自己会舍不得走,又死皮赖脸地爬回程博衍的车上去。
严肃、正直,又对所有人都带着几分温柔的程博衍,是他这几个月来身后最踏实的温暖,他怕自己走慢了就迈不开腿了。
菜市场是项西熟悉的地方,跟普通的菜市场略有区别,这个菜市场除了是个菜市场,还有很多并不卖菜的门脸,打牌的,唱戏的,人流量大,混乱,还脏,却莫名其妙地让他有归属感。
他走进菜市场的时候忍不住叹了口气,什么不一样的人生,什么渴望着另一种人生,有些人,像他这样的,骨子里就只属于这种地方。
长久以来的生活经历已经把他牢牢困在了这种混乱里透出的生机勃勃之上。
要想摆脱和离开,代价大概首先就是如同眼下这样。
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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