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摄影师也跟他聊过“这种人”的生活,但却只是探究和记录,顺带感叹了一下,而程博衍不同,程博衍对他过去的生活并没有兴趣,甚至一句都没有多问,却在他迷茫的时候给了他这十几年来的第一句肯定。
哪怕只是一点点。
没什么可泄气的。
挺好的。
“去躺着吧,”程博衍洗完碗出来看到他还坐着,说了一句,“一会儿再着凉就麻烦了。”
“在医院刚躺了好几个月,现在不想老躺了,”项西抓抓头,“我再穿几件衣服,然后坐沙发上行吗?”
程博衍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行吧,我给你拿件厚衣服,你穿出门的衣服就别穿了。”
“我还有干净的啊,”项西笑了起来,“你真是……”
程博衍进屋拿了件衣服出来扔给他,项西抖开一看就愣了:“这什么东西啊?”
“冬天看电视穿的啊,”程博衍说,“我买来玩的,有暖气也用不上,现在你穿正好。”
“不是,我是说……这是衣服?”项西看着手里跟睡袋一样的东西,“这不是一个筒子吗,我怎么进去啊?”
“后面有拉链,拉开钻进去就行,一个洞的那边放脑袋,两个洞那边放腿,”程博衍过来帮他拉开了拉链,然后扯开,“钻吧。”
“我先说啊,哥,我现在一直在冒汗,这进去了捂一身汗,你这衣服估计得拿硫酸洗,”项西犹豫着,“你要受不了再扔了,多浪费啊。”
“进去,”程博衍抖抖衣服,“我没那么夸张,大不了送你。”
项西钻进了棉筒子里,这玩意很长,腿和脑袋都从洞里探出去之后,他发现这筒子一直捂到小腿,倒真是……很暖和,一进去顿时就一阵发热。
“不错,合适。”程博衍在身后给他拉上了拉链。
程博衍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笑意,项西扭头看了他一眼:“有镜子吗?我现在什么样啊?”
“美着呢。”程博衍笑了起来,一点儿都没掩饰地笑得停不下来,往沙发上一坐,指了指他:“来,走两步我看看。”
“程博衍!”项西低头看了看自己,感觉跟个套了棉的邮筒似的,还是碎花的,“你是不是故意让我穿这个的!”
“是故意的啊,不是怕你冷吗?”程博衍手指撑着额角,笑着打量着他,“我屋里有镜子,你去照吧。”
“我看看去。”项西往卧室那边走,刚一迈步就停下了,迈不开,他小步颠着往屋里蹦,手一摆,又愣了:“手伸不出来啊?”
“手伸出来就破坏整体感了,”程博衍又笑了半天才说,“两边有两条缝,可以伸手,你找找。”
项西找到了那两条缝,把手伸了出去,用力摆着蹦进了屋里:“镜子在哪儿呢?”
“柜门上。”程博衍在客厅里说。
项西拉开柜门,看到了门后的镜子,同时也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他愣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挪回了客厅:“哥,你能告诉我你当初买这东西的动机是什么吗?”
“觉得好玩。”程博衍说。
“你穿过?”项西挪到他跟前站着,“你穿过这东西?”
“没,就买回来试了一下,”程博衍挥挥手,“一边坐着去。”
项西挪到旁边坐下了,坐了一会儿觉得团起来舒服些,于是脱了鞋,一缩脚,腿直接从洞里缩回了棉筒里,他乐了,把手也缩了回去,团在沙发那头:“哥,蚕茧,像吗?”
程博衍看了他一眼:“多了个脑袋。”
项西折腾了半天,把脑袋也缩进了棉筒里:“这样像吗?”
程博衍看着他没说话,他又在里面问了一句,程博衍还是不出声。
“像不像啊?”他继续缩着。
程博还是没说话。
最后项西把头又探了出来:“你怎么不说话啊?”
“看你能憋多久。”程博衍说着,顺手从旁边拿了本书翻开了。
“……你这人,折腾病人还有没有人性了啊!”项西啧了一声。
“你自己不是玩得挺开心的吗?”程博衍从茶几下摸出MP3,戴上了耳机,“继续玩吧,蚕茧。”
程博衍戴着耳机看书,不再看他,项西也就不想玩了,毕竟烧还没退,他觉得有些难受,于是就缩在沙发上看电视。
电视被程博衍调到了新闻台,他觉得没意思,但遥控器在茶几上,他裹着个棉套子要拿过来太费劲,扭了两下之后他放弃了,瞪着新闻看。
看了一会儿,程博衍伸手拿过了遥控器,扔到了他身上。
“你怎么知道我需要这个?”项西笑了起来,拿过遥控器开始换台。
程博衍没理他,还是低头看书,估计是塞着耳机听不见。
“哥,”项西换了几个台,没找到好看的节目,于是停在了体育台,看斯诺克,“你以前学习是不是特别好?”
程博衍没回答,看书看得很认真。
“你看书听音乐还能看得进去吗?”项西又问。
看程博衍还是不理他,他又试着说了一句:“听不见是吧?哥?程大夫?程博衍?”
程博衍低着头,视线始终停留在书上。
“聋子,”项西小声说,“我骂你你能听见吗,洗手狂人?”
项西往后把脑袋枕在沙发上:“其实想骂都不知道你有什么可骂的,要换个人我能骂出花来,开满一个花园,你还真没什么毛病,是个好人,而且是特好的那种好人……是我这辈子碰见过的最好的人,碰到你之前,我都没想过会有你这样的人……”
“嗯,而且还这么帅。”程博衍低着头突然说了一句。
“哎!”项西吓了一跳,坐正了看着程博衍,“你能听见啊!”
程博衍转过脸。
项西接着说:“你能听见啊?你不是听着音乐呢吗?”
“我忘了开音乐。”程博衍扯下耳机。
“……那之前我跟你说话你干吗不理我啊?”项西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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