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西斜了他一眼没说话。
“估计是两个哥哥叫不明白了,”许主任看着小溪,“那看来我们小溪是分得清哥哥和舅舅的嘛,小坏蛋。”
“舅舅,”小溪笑着抱着程博衍,在他胸口的衣服上来回蹭着,“舅舅!”
“你洗脸呢?”程博衍把她推开看着自己衣服上的两条糖道子,一脸痛苦地抓过湿纸巾:“擦嘴!”
奶奶今天心情很好,点了一大堆在细做过程中营养已经大量流失了的粗粮菜,不过的确是很好吃。
就连杂粮粥也比程博衍的杂豆粥好喝很多。
项西吃得有点儿撑着了,最近总吃撑,他有点儿担心再这么下去自己真会变成个胖子。
回去得称称体重。
把奶奶、小溪和许主任分别送回家之后,程博衍开着车在街上瞎兜着圈子。
“你迷路了?往东啊。”项西给他指路。
“不是往西吗?”程博衍笑着说,“我没迷路,就是想转转,看看夜景,你要不想看就回去。”
“那看看呗。”项西把车窗放下,窗外带着凉意的晚风卷了进来,他眯缝了一下眼睛。
“就这么瞎兜圈子的时候,”程博衍说,“我就会有种带着人私奔的感觉。”
“放屁,”项西想也没想就说了一句,“要非私奔不可也是别人带着你,就您这生存能力,这洁癖程度,出门没奔出三里地就已经不能自理了。”
程博衍笑了半天:“服了你了,说话这劲头到底能不能改了啊?”
“得要点儿时间啊,”项西把椅背往后放了放,腿搁到车头上,“我这么说话说了二十年,又是一文盲,要改也得……”
“算了。”程博衍突然说。
“嗯?”项西愣了愣,“生气了?”
“没有,就是突然觉得不用改了,”程博衍说,“粗粮细做,营养成分都流失了。”
项西笑了笑:“粗粮也是粮,我就一根稗子,不流失也没什么营养。”
“知道妄自菲薄什么意思吗?”程博衍看了他一眼。
“不知道,这词听假瞎子说过,”项西皱着眉想了想,“什么什么不一还是不二妄自菲薄的。”
“不宜妄自菲薄,引喻失义,以塞忠谏之路也。”程博衍说。
“什么?”项西感觉听着程博衍这句话跟听外语似的,愣是一个字也没听明白,连跟着念一遍都做不到。
“诸葛亮,《出师表》。”程博衍说。
“哎哟,”项西啧了一声,“你跟一文盲甩《出师表》是不是特有成就感啊?”
“别看轻了自己,”程博衍笑笑,项西的自卑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消失的,那些曾经的经历和缺失,也许一辈子都补不回来,但他还是想在所有有可能的地方给项西信心,“你是颗珍珠……”
“我是颗珍珠,本来打磨一下会更漂亮,但那样也许就会变得跟漂亮珠子没区别了,还不如就这么特别着呢,反正就是珍珠,就是珍珠,”项西一连串地说,“对吧?你是这意思吧?”
程博衍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笑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嗯,我不说了。”
“别啊,你说完,”项西揉揉鼻子,“我就愿意听你夸我。”
“你是……”程博衍想了想,“一盏小台灯,不算亮,照不了多远,但要是没有了,身边就黑了。”
项西嘿嘿嘿地笑着,看了看他:“太文艺了你。”
“上立交兜兜?”程博衍笑着问。
“好,天亮之前能下来吗,我明天下午要去云水。”项西说。
“下不来就报警。”程博衍说。
车在立交上绕了大半圈,项西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来看到来电上显示的是方寅的名字:“方寅?”
“他找你干吗?”程博衍马上问。
“不知道啊。”项西接了电话:“喂。”
“小展?”方寅的声音传过来,“还记得我吧?”
“这话说的,给过我钱的人我都不会忘记。”项西笑笑。
程博衍很快地从旁边的手扶箱里摸了一百块钱出来放在了他腿上。
项西看了他一眼,笑着把钱收进了兜里,又问方寅:“找我有事?”
“是有个事,”方寅说,“就,我以前拍的那个专题……”
“30天?”项西问。
“不拍!”程博衍立马插了一句。
“我不说我不拍了吗?”项西说。
“我知道,我不是让你拍照片,”方寅笑笑,“我是想征得一下你的同意,当然如果你不同意也没关系,就算了。”
“同意什么?”项西不明白他的意思。
“不同意。”程博衍又说。
项西看了他一眼,忍着笑用口型说了一句:“别打岔。”
“是这样的,我在准备一个摄影展,跟朋友合作的,几个人的作品一起,”方寅解释着,“‘30天’的这个专题我暂时不做了,但有一部分照片我想用,其中有你的几张,主题也许你会接受。”
“说。”项西说了一句。
“主题是‘奔跑’,不知道你感觉怎么样,”方寅说,“就是,人生总有些时候我们是需要奔跑的,逃离身后或者奔向前方。”
“写诗呢你?”项西笑笑,“你也没拍过我跑的照片啊。”
“不跑,跑什么跑!”程博衍说。
项西差点儿乐出声来,叹了口气,按了免提。
“是没拍过……其实也拍过,你去找工作的时候不是被人撵过吗,我拍了的,不过那张用不上,”方寅又给他解释,“我这个奔跑,不是具体的跑,只是一个比喻,一种状态,跑着的状态,明白我意思吗?”
“明白。”项西回答,隐约对方寅这次的想法有些感兴趣。
“你去找工作,是在跑,你在咖啡店拒绝我拍照的时候也是因为想要往前跑,”方寅继续说,“对不……我怎么感觉我在电话推销啊……”
“嗯,”项西应了一声,“差不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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