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许星洲:“……”
许星洲委屈坏了。
秦渡眯着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许星洲身上没个遮掩,难过地在床上蹭了蹭,小声道:“可是匡妹妹就是很喜欢我,我又没有刻意勾搭她。”
秦渡:“呵呵。”
许星洲眼泪水儿都要出来了:“……师兄。”
秦渡在许星洲脸上使劲儿发狠一捏,道:”你再勾三搭四试试,一会儿看不住你你就出去浪,再浪把你腿打断。”
许星洲被捏的超痛,可怜巴巴地问:“找师兄浪也不可以吗?”
她还眨了眨眼睛。许星洲本就长得极其招人,那行为就是明目张胆的美人计,秦渡十分确定,别说他了,连寻常女孩都不可能扛得住许星洲这色相。
秦渡:“……”
秦师兄眯起眼睛:“一会儿不浪就难受?自己个儿掂量着做人。”
许星洲于是悻悻地抱住了自己的枕头,滚到一边去了。
医院里阳光温暖灿烂,爬山虎摇出金黄光影。
于医生几乎不给许星洲开安眠药,许星洲睡也睡不着,干脆摸了自己的手机去玩。
秦渡看了看许星洲。
许星洲抱着枕头歪在床上,被他捏过的面颊还红着,背对着秦渡自己的专业书刷微博摸鱼,显然是不打算学习了。
秦渡漠然道:“你自己待一会儿,师兄去见见于主任。”
许星洲也不记仇,笑眯眯地道:“嗯,我等你呀!师兄要快点回来哦。”
秦渡:“……”
许星洲说那句话时,起身,黑发后现出一截纤细如玉的、如同白鹤的脖颈。
——秦渡觉得小师妹甜的过分,像盛夏润红的李子。
他几乎想让她再对自己放个电,却又不想助长许星洲这种蹬鼻子上脸给阳光就灿烂的嚣张气焰,最后便不冷不淡地嗯了一声,走了。
……
…………
“咖啡?”于主任站在窗边,抖着雀巢咖啡包,问:“还是茶?”
主任办公室里满是金黄柔软的光。窗外的向日葵向着太阳,阳光将脏兮兮的玻璃映得模糊明亮,桌子是上世纪九十年代的,桌上还有个老保温杯。
秦渡从墙上挂的三面锦旗上收回了目光。
他随口道:“咖啡就好。”
于主任莞尔道:“只有速溶。您喝现磨喝习惯了,大概不会太喜欢这个味道。”
于主任说着将咖啡包装撕开,给秦渡冲了一杯咖啡。
这个年轻人带着一种颐指气使的味道,显然天生就是被众星捧月地围着的人。于主任见过被宠爱的孩子,但这年轻人显然和那些被家人宠爱的孩子不是一个次元的。
——他是被世界所宠爱的那种人。
于主任将那小纸杯递给他,寒暄道:“今天天气真好啊,秦先生。”
秦渡接过咖啡,礼貌道:“是,阳光很好,连着晴了很久。”
“没错,”于主任祥和地说:“让人都怀疑是不是上海了……我在上海呆了许多年,五月末也都潮乎乎的,不太好捱。”
他笑了笑,又问:“秦先生,患者状态怎么样?”
秦渡:“昨晚发作了一次,睡醒之后状态就好了很多。”
“——患者康复得很快。”于主任坦白道:“我前几天还看到她和我们科小护士打成一片,跟着新来的小护士一起去楼上封闭病区探险,被我拦下来了。”
秦渡:“……”
得了,实锤都有了。秦渡施施然记了仇,对于主任说:“对不起,给您添了这么多麻烦。”
“关于,她的病情。”
于典海医生终于开口切入正题。
秦渡点了点头,示意他说。
于主任:“——正如您所知道的,抑郁症的病因并不明确,有家族遗传性的,也有内分泌失调性的,但是许星洲患者的情况是这样的:她没有家族史,却有极为明确的外因。”
秦渡眯起眼睛:“嗯。”
“——不幸的童年,”于主任道:“父母的不管不问,早逝的监护人……她的童年创伤非常深刻,所以我认为她的发病是应激性的。并且,其中,有一个心结。”
秦渡一愣:“心结?”
“对的——心结。说实话,你没发现吗?”于典海点了点他面前的病历本。
“她的情绪有一个爆发的点。”
“而那个点,因为那些创伤——她永远跨不过去。”
关于那个会导致许星洲情绪爆发的点,于医生其实有一点线索,可是其实知道的也不多。
他和许星洲谈过不少次话,精神心理科医生的谈话和外行人不同,许星洲在谈话中对着自己的主治吐露了很多,她不敢对外人说的、黑暗的、可怕的情绪。
于主任说完,望向那个年轻人。
那个年轻人一手拿着纸杯,摸着下巴,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阳光镀在青年的鼻梁上,他长相极为凌厉而英俊,衣着不凡。
放在三个月以前,于医生根本连想都不敢想,这种人会为一个女孩做到这种地步。这个青年从许星洲入院以来几乎就是睡在医院里,而且他住的甚至都不是个单间病房,世中集团的董事长的独子和一个妄想症老太太与焦虑症高中生住在一处,每天晚上挤着逼仄的病床。
于典海行医多年,这件事几乎超出了他的认知底线。
那实在是,称得上一往情深了。
“……您……”秦渡犹豫道:“您知道什么吗?”
…………
……
于典海那一瞬间想起,他的病人谈到她第二次发病时的模样。
——那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了。
她那时候极度的绝望,几乎被自己的情绪彻底压垮,被迫休学一年,连见到人都觉得恐惧,光是尝试自杀就尝试了三次——她发作时及其擅长伪装自己,天生又非常的聪明,其中两次差点就成功了。
‘我承受不了,’十九岁的病人哽咽道:‘那时候我在世界上就是个孤家寡人,我承受不了第二次被抛弃了。’
‘人要剖开自己的心是很难的。’
许星洲看着于典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不想被抛弃了。’
…………
……
于典海眯起眼睛,重新打量了一下这个年轻的、二十一岁的青年。
这青年腕上那块表就值主任医师一年的工资加绩效——这世上真正能炫富的人往往低调得很,尤其是秦渡还是他们圈子里做事最稳重的一个人。秦大公子还在读书,开的车应该是在他家车里挑的最普通的一款,而那款最普通的奥迪a8,于典海去年才买了下来。
这种人,平时到底会面对什么诱惑呢?
——他会不会辜负那种女孩全身心的依赖?
阳光温暖,面对着那青年探究的眼神,于主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我不太清楚,”于典海叹了口气道:“秦先生,您在和她的沟通中慢慢发现吧。
他想了想,还是轻声说:“之前的先例证明,如果能找到她的心结,并让她克服的话……我认为,一生不复发也是有可能的。”
秦渡点了点头,也不再强求,捏着那个纸杯微微一晃,在阳光中将咖啡一饮而尽。
“我也不是总喝现磨。”秦渡拿着空杯子,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中考之前经常和同学一起去门口超市买速溶,在水杯里一口气冲四包,泡的特别浓……那时候其实成绩也不太好,上课都不敢睡觉……算了。”
于典海咧嘴一笑。
秦渡又羞耻地说:“那时候年纪小,怕上不了高中,学习还挺努力的,就怕被我妈没收手机没收电脑没收机车……”
于典海双手交叉,饶有趣味地回答:“想不到还有这种事,我还以为您一直挺顺的呢。”
秦渡没听见这句话,十分ky地回忆往昔峥嵘:
“然后后来十八岁之后经济独立,随便拿了个全国金牌,保送了。”
于典海:“……”
秦渡把纸杯扔进垃圾桶,怅然道:“谢谢款待,我真的挺喜欢速溶咖啡。”
于典海:“……?等等?”
……
…………
……
于典海行医二十余年,手里经手过无数的病人。
他大学时的,其他方向的同学已经见惯了生死。内外妇儿肿瘤神外——这些科室仿佛是把生生死死当成一件每日都会出现的常事来面对的。
这些科室的医生被医闹折磨,被生死掌控,熟悉黄色的尸体袋,熟悉面对遗体时肃穆的鞠躬动作。这些医生与病人与病人家属打交道时,病人及其家属的情绪犹如刀刃一般外露,或是痛苦绝望,或是冷漠冷情。
在精神科很少见到生死,可是却并不比他们缺少绝望。
这里的患者所面对的,是一个漫长的、关于抛弃和不理解的人际关系。
他们永远处在一个潜移默化的、被抛弃的状态之中。
——真的不想哄了,明明身上没有毛病啊,他是不是只是在磨我?有家属临走时说。
——他还是我所认识的那个人吗?有女孩迷茫地问,此后她再也没来过。
‘矫情’,‘和他待在一起我也要疯了’……明明这些患者的苦痛不比任何人少,可是他们还是被时间以一个十分和缓的速度抛弃在了世界之外。
于典海看到许星洲坐在外面的草坪上时,是下午的两点钟。
“在做什么呀?”于典海靠过去,温和地问,“外面这么热,怎么不进屋待着?”
那病人是个和他女儿岁数相仿的女孩。
十九岁,是个如花一般的年纪,生得非常好看,笑起来有种绝望又辉煌的青春感。入院以来来探视的都是同学,她的室友来的非常频繁,可是更频繁的是一个上市公司董事长的儿子。
她的父母从来没来过。
他们怎么忍心呢,于典海有时看到她会很怅然,明明是个这么可爱的孩子。
许星洲眉眼弯弯地回答:“于主任,我在等我师兄。”
——果然。
“进屋等嘛。”于典海劝道:“你师兄看到你晒黑了还要唠叨你。”
许星洲想了想,灿烂地笑道:“可是他挺喜欢我等他回来的!放心啦,他和我说,他两点多就回来啦。”
于典海就不再劝。
于主任回自己办公室待着。他的办公室灰蒙蒙的窗户能看见那片草坪,外头大叶冬青绽开花朵,梧桐荫凉如盖,许星洲坐在草坪上,风一吹,金黄蒲公英散了漫天。
他那天下午很忙,晚上估计也会走得晚,他先是例行查房,又是被叫上去会诊,f大附院有个很棘手的病例,一群德高望重老医生都聚在一处,于主任在会诊的间隙,又好奇地往下看了一眼。
那时候已经下午三点了,天气还挺热的。
许星洲还是孤零零地坐在长凳上,她穿着人字拖和小短裤,看上去有一点可怜。
……说起来,于主任想,之前通知过秦公子,下个周就可以出院了。
既然可以出院了,松懈片刻也是正常的。
于主任会诊时和二科与他死活不对头的邢主任撕了个不可开交,互相侮辱了一通学术水平和近期发表的期刊,最终于主任以一篇sci二区对战一堆中文核心,完胜,得意洋洋地下了楼。
那时候已经四点多了,于主任回了办公室,又忍不住朝外看了一眼——看看太子爷来了没有,他家妞是不是还在外面。
——答案是,没来。
许星洲还是坐在外面,盘着腿坐在长凳上,一头长发披在脑后。
匡护士翘班陪着她,世间现出一丝璀璨的红色,匡护士似乎还去买了零食,陪她一起等那个说好会在两点时来的男人。两个人笑笑闹闹的。
于主任突然想起自己,在三十年前,他们的学生时代——那时候,他有没有让自己的妻子这样等过呢?
于主任走出办公室时,那个带教老师正在到处找人,于主任没如实告诉她,说那个来见习的匡护士又翘了班。
“没见到。”于主任驾轻就熟地撒谎:“匡护士?兴许去档案科学习去了吧。”
让匡护士多陪小姑娘坐一会儿得了,于主任心想。
毕竟一个那样的小姑娘等一个爽约的男人,该有多难过。
五点时,太子爷还没来。
病区里开始配给晚饭。匡护士很有自知之明地回来帮忙,于主任出门时匡护士正在带教老师面前跪着认错。
于主任拿了饭卡去食堂打饭,在去食堂的路上又有点惦记小病人有没有饭吃,准备过去看看:如果她一个人坐在那里的话,就顺便带去员工餐厅喂一顿。
这位太子爷怎么能还不来呢?
于主任又觉得气愤,从许星洲等他到现在,这都过去了三个多小时,太阳都要落山了。
他推开住院楼的大门。
门外阳光金红,映着火焰般的草坪,云层火烧火燎,犹如燃烧的睡莲。
小病人还是坐在外面,只不过现在是坐在树荫里。隔壁病室那个狂躁症民谣歌手在手舞足蹈,那个焦虑障碍的高中生头上顶了一片树叶,不知在演什么。于主任看了一会儿,稍微放心了一点。
……
他吃完饭回来时,许星洲抱着个吉他,身边已经围了一大圈人。
那群人里有她同病室的邓奶奶,有拿着橡皮球的24号床,有隔壁病室的一大家子,病人家属也聚在那里,还有少许刚吃完饭的年轻医护,将她簇拥在最中间。
夕阳西下,万物燃烧,小病人抱着吉他弹曲子,弹的是张卫健的《身体健康》。
于主任对这首歌熟悉得很,不如说每个从**年代走来的每个医务工作者都听过这首歌。是张卫健为那个年代唱的——病人在病床上听着落下泪来,医生护士们在医院走廊里听着这首歌绝望地哭出声,而于主任在f大读本科时的上铺的哥们,就永远停留在了那个年代。
“我不要做弱质病人,”女孩一边弹吉他一边唱道:“变成负累你不幸,谁想有病,厌恶呻|吟……”
于主任眼眶发红。
“我只想身体健康。”
那粤语带着夕阳与浓烈的浪漫,像是在水底燃烧的火焰。
“——要活到过百岁不需拐杖都可跟你相拥。”
她唱道。
许星洲患者非常成功的路演,在六点半时被强行结束了。
那时天黑蒙蒙,医护人员根本负不起哪个病人走丢的责任,便连许星洲和鸡姐姐这个骚动源头都一起同踹了回去。
于主任晚上还有学生的论文要改,为了抵御睡意,去护士站倒热水冲咖啡。科室里那几个夜间值班的研究生看了他犹如耗子见了狐狸,一动都不敢动,并且瑟瑟发抖地收起了绝地求生……
绝地求生有什么好藏的,于主任觉得好笑,谁上研究生还不摸个鱼了?
然后他看见许星洲抱着自己的黑熊玩具,坐在护士站。
“还在等人?”于主任说:“回去看电视吧,你追的电视剧不是要结局了吗?”
许星洲摇了摇头,道:“师兄刚刚和我说,他被抓到崇明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于主任:“……”
于主任对发生了什么,心生了然。
——这么多年,发生在这里的,淡漠又绝望的疏离,他已经见过太多了。
那毕竟是一个那样的天之骄子。
“他都被抓到那么远的地方了。”于主任不忍心挑明,劝道:“别等了,回去玩吧。你都等了他这么久了。”
许星洲摇了摇头。
“你一开始说,师兄看到你等他会很开心,”于主任仍是劝孩子似的劝她:“可是他现在看到你等他等到这么晚,绝对会发火的。你师兄脾气这么坏,你打算气死他算了吗?”
许星洲还是摇了摇头。
于典海:“……”
小病人认真地道:“于主任,我现在不是为了让他高兴而等他了。”
于典海微微一怔。
“于主任……”许星洲喃喃道:“师兄他跑到那么远,也不回我的信息……万一出事了怎么办呢?”
许星洲说:“他开车开得那么猛,路上出了车祸怎么办?”
“如果被绑架了呢?”许星洲难过地说:“如果像小说里一样,有人想要他的命可怎么办呀?”
——如果是你的师兄不那么重视你了,如果他有了别的东西,你打算怎么办?
可是他不忍心,于主任见惯了这种钝刀子割肉,这个十九岁的女孩脆弱得可怕。
“所以。”
许星洲坐在护士站外的小凳子上,病区灯光并不太好,昏昏暗暗的,她一手拽着自己的那只破熊,认真地开口。
“……我现在等他,是因为我怕他出事。”
八点半时,病区准时熄了灯。
许星洲这段日子表现不错,病情稳定,积极配合治疗,加上大家都喜欢她,她也离出院不远了,所以被允许和值班护士一起在护士站等人。
于主任出办公室上厕所时,许星洲孤零零地趴在护士站里。
……果不其然。于主任不忍地想。
她在等待一个能依赖、会把她视为必需之物的人。可是在她的师兄所面对的那些诱惑面前,她应该是够不上‘必需之物’的门槛的。
病区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听得见,于主任听见许星洲难受得喘气,像是要哭了。
八点半没来,今晚应该就不会来。
毕竟大家都是八点半睡觉,他就算来了,也只是蹭个不太舒服的床铺而已。
于典海扪心自问,哪怕是在自己与自己的爱人热恋期,如果他被抓到崇明,到医院熄灯的时候都归期未定,他也会在事情结束后回自己家睡觉。
回医院太麻烦了。
他又回去给学生改论文,改到十一点二十多。
四十七的岁数已经不好熬夜了,天天巴不得跟自己的病人一个作息呢。于主任困得要死,索性收了电脑回家,把包往肩上一背,出门时,许星洲已经把椅子搬到了病区门口,探头往外看。
于典海:“别等了,回去睡觉吧,不早了。”
许星洲眼眶红红的。
“我……”许星洲沙哑地喃喃道:“我再等一会儿,十二点就回去睡。”
于典海:“别等了,小姑娘,越等越难过。他不会来的。”
——他不会来的,于典海想。
最好是从现在开始放弃幻想。
他以前可能是个二十四孝好男友,天天陪床,但是他这样的人总会有腻烦的一天——他可能是把照顾病人这件事当成游戏玩,也可能只是享受感动自己的过程,可是时间长了,这种拥有全世界的男人总会腻烦这种游戏。
许星洲摇了摇头。
不愿意回去,于典海也没得劝,只得推门要走。
可是下一秒,他听见了引擎的轰鸣声。
接着车门一开一关,一串属于男人的步伐响起,许星洲大概听惯了这种声音,难受地揉了揉自己病号服的下摆。
黑夜之中,外头的走廊昏暗地亮着紧急通道的绿灯,那步伐几乎是跑着冲了过来。
于典海抬起头,病区玻璃门咕咚一声开了。
——半夜十一点半,那个公子哥儿满头是汗地冲进病区。
他浑身狼狈至极,衣服都皱皱巴巴的,进门看到他的小师妹黑咕隆咚坐在凳子上,先是一怔。
然后,他紧紧地把许星洲抱在了怀里。
“你怎么现在不睡……”他抱着女孩子,沙着嗓子开口:“这么晚了,你先上床啊,笨吗?”
许星洲带着几不可查的哭腔,抱着他说:“……可是我担心……”
……
于典海打断了他们,有些神奇地问:“秦先生,您居然会现在回来?”
——我还以为这么晚了,您今晚就不会回来了呢。
于主任被打脸,有点不太好意思,最终也没把后半句话说出来。
“回来了。”
黑暗中,秦渡低哑地回答:
“……我怕她睡不好。”
于主任注意到,那太子爷的姿态绝望又深情,几乎称得上是在拥抱一生的挚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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