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刀穿破繁缕身体的一刹那,旷野忽然寂静,只留下那沉闷的声音。
只片刻。
凌霄见怀中的繁缕已然没了生机,便轻轻将捂着繁缕嘴唇的手移开,他望着繁缕,眼眶亦是红了,泪水落下一颗,嘴角却弯出一个诡异弧度。
他是恨她的,恨她怎么能辜负了自己一片真心,如今自己亲手杀了她,心中亦是疼痛,痛到双手发抖,但是,他不后悔,因是繁缕背叛自己在先,所以,死有余辜。
凌霄这样想着,再看向繁缕的尸体时,不由从心底涌上一阵报复的快感。
他忽然大笑,将繁缕的尸体弃在一旁,眼中的愤恨向玉竹喷出,岩浆一般的蔓延开来。
他杀死了背叛自己的爱人,现在心中最恨的,则是眼前将自己逼至如此的玉竹。
这时,玉竹持剑上前,凌霄自然知道自己不是玉竹的对手,即便他心中满是恨意,却为了保命而用自己的刀先是一挡,又借着玉竹的力向后退了一步。
玄芝将身后背着的巨剑取出,他双手持剑,迅速向凌霄冲去。
凌霄见玉竹与玄芝一起向自己奔来,便毫不恋战,转身向相反的方向跑去。
然而,玄芝的巨剑虽沉重,但仍不妨碍玄芝跑得极快,很快,玄芝便要追上凌霄,凌霄见状不妙,反身便是向玄芝腹部出刀,玄芝与凌霄相识多年,对他的招数烂熟于心,便是轻巧一跃,将那一刀闪了过去。
随着凌霄的停顿,玉竹借势向前奋力一跃,将剑直直的向凌霄刺来,凌霄欲躲,身体向后一倾,却将手中的刀顺势向玉竹劈去,玉竹的手臂顿时化作一片鲜红。
玄芝见玉竹负伤,便在他身后用力将其托住,而后举剑急速向前。
“玉竹!”那策马而来之人很快便到了近前,她见玉竹受伤,目眦欲裂,防声喊道。
凌霄自然知道那来人的神情皆是伪装,便佯装逃跑,向策马之人的方向跑了两步。
现在,玉竹因为心急而出错导致持剑的手臂负伤,玄芝因顾着玉竹而晚了自己一步,而歧王之人已近在眼前,这般看来,歧王的计划果然是滴水不漏。
他满怀期望,见离马匹越来越近,不由露出个笑来。
那马上之人面颊与衣衫之上布满已经成为暗红色的血迹,手持精巧的双股剑,眼神如这旷野的寒风般凛冽。
凌霄跑了几步,忽然觉得那里有些不对,他忽而顿了一步。
而那马上之人却是趁着玄芝还未接触至凌霄之时,用力挥响了马鞭,在接近凌霄之时,双脚用力蹬了下马镫子,身体借力向前跃起,一双刀剑自胸前交叉,而后像螳螂一般用力开合。
寒光闪过。
凌霄依旧站立着。
那来人向前轻轻翻越,稳稳的落在了地上。
片刻。
她回头看去。
凌霄的头忽然向侧旁一歪,脖颈折成了两截,鲜血喷薄而出,瞬间,凌霄的姿势变作跪立,颈前咕嘟咕嘟的冒着鲜红,似是因沸腾而满溢的浓稠汤汁,因为不小心而泼洒在了衣上。
未有几时,他便倒在地上,此时,他的身子与头颅已经不在一个方向,因只有那一根白森森的骨头将二者相连。
玉竹负伤之后并没有顾及伤情,而是用另一只手持剑欲战,却见凌霄魂兮归去,忽觉脑中一震,先前想要问的诸多繁杂皆化作细小碎片被寒风吹散,不见了踪影。
玄芝的眉心皱着,颤抖着,他的眼角被拉扯得生疼,泪珠还未夺框便被风干,只余下睫毛上的寒意。
“雪见……”玄芝的声音细微,不住地颤抖着“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了他……”
雪见这时才用手撑着地面,缓缓起身,她身形一晃,而后慢慢将头抬起,泪珠顺着她的面颊落下,和着血液,流成红色的河。
她用猩红的手指抹了抹脸上的泪珠,而后向玉竹扑过去。
“玉竹哥哥……”她跑到玉竹身边,神色焦急,声音有些急促,又有些语无伦次“你没事吧?你受伤了,你疼不疼?你……”
她一边说着,眼泪一边不住地涌出。
“别哭了!”玄芝这时走到雪见身边,扳过她的肩膀,大声质问道“你为什么杀了凌霄?!为什么?!”
雪见被玄芝的声音震得先是一愣,而后眼神忽然空洞,跌坐在地上,终于是忍耐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我真的好害怕……我看到……我看到玉竹哥哥受伤……又看到凌霄哥哥要杀玉竹哥哥……我……我……”她一边大哭一边抽噎着说着,声音含糊着,宛如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不小心将玩具弄坏而哭泣。
玉竹却蹲下身来,用未受伤的手将雪见搂入怀中“没事,我没事,”他用手轻轻拍了拍雪见的后背,柔声道“雪见又救了玉竹哥哥一次,雪见做得很好。”
这一句看似安慰人的话语,在玄芝的脑海中却是炸开了一个巨大的裂口。
又?他反复想着。
玉竹与灵芝最后一次共同任务时,将玉竹带回无常司的人中就有雪见,这次在紧要关头,来的人仍是雪见,玄芝又想起朝颜说的话,如此看来,雪见,或许就是无常司中那个最大的内鬼。
玄芝这样想着,不由向雪见望去,却正好对上了玉竹的目光。
玉竹虽一手轻轻搂着雪见,口中说着温柔的话,眼神却是冷的,他看着玄芝,微微挑了挑眉毛,手指比了个“杀”的手势。
玄芝却是凝眉摇了摇头,眼睛向无常司的方向瞥了瞥,示意将雪见带回无常司。
玉竹略微思索,缓缓合了合眼睛,以示赞同。
此时的雪见背对着玄芝,虽然是大哭着的,神情却没有丝毫的悲痛,她双眼大大的睁着,眼珠滚动,瞥向玉竹的方向,而后,嘴角忽而翘了翘,表情狰狞而古怪,双臂紧紧拥着玉竹。
而玉竹与玄芝因繁缕与凌霄的死而震动,于是皆漏掉了一个细节。
雪见拥抱着玉竹的双手,还仍紧握着那削端凌霄脖颈的双股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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