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爷,您可好久没来了。”夜晚寂静,朝颜的声音在黑暗中如鬼魅幽幽。
八爷所在之处被月光从外面照出一个朦胧的人影,随着他的动作而缓缓变换着姿势“明日的小年,估计你过不好了。”
朝颜轻笑一声“这酒楼本就是别人越是歇息悠闲,我们便越是忙碌的地方,”她裹了身上的赤红狐裘慢慢坐下“说吧,什么事?”
“川柏混入歧王府中,即便是得到信任,也必定不是完全,”八爷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明日,需要让夜枭去将歧王的耳目蒙混,如此,便让他乱了目标,转而来查黑无常之事。”
朝颜听罢却凝了眉“如此,这番计划不是提前了?”
先前他们已将计划部署了八分,虽然事态瞬息万变不可顾及,但忽而提前如此之久,却是有些让人措手不及。
“提前归提前,却是最适合的时机,”八爷沉声道“此番是歧王给了川柏三日可救雪见的机会,若是救不出,则要毒弑,无常司届时会让川柏携雪见假意逃走与歧王接应,重犯潜逃,如此要事,黑无常怎能不知?若是知晓,在关键之时怎能不现身?因此,这时机倒像是天赐,不需我们刻意安排。”
朝颜沉了片刻,而后才缓缓启声“这一计有些怪异……”她犹豫着说道“似乎是在试探什么……”
八爷点点头“或者说是相互试探。”
“若我没猜错,那无常司所想要试探的,难道是……”朝颜顿住,将想要说出的两个字硬生生吞回了腹中。
歧王对川柏的不信任是可以理解的,但关键的是无常司想要确认的事,或者说,是玉竹想要确认的事,在此时忽然如平地一声惊雷,或许可以将整个计划颠覆。
“是,你没猜错,”八爷却像是看透了朝颜的心思一般“若此番顺利,那么今后之事,便是无论如何都可以放下心去了。”
朝颜缓缓叹了口气,她望向八爷,语气尽可能的柔和“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件事,终于可以有个定论了。”
“但此番,并非是玉竹的主意。”八爷眼睛忽而眯了眯“是玉苏。”
“玉苏……”朝颜喃喃道“我没想到是她。”
“不仅如此,她还将自己真实的想法瞒了玉竹,南星倒是明白了,便是说此番去试探的是歧王对无常司戒备的力度,并非谈到了那个人。”八爷说道“我们先前倒是都小瞧了玉苏。”
“大概是因先前玉苏并不太言语,但她忽然这般出挑,你应劝她当心一些。”朝颜嘱咐道。
“只希望,歧王看不破其中的玄机。”八爷蹙了蹙眉。
“据这些事来看,歧王对她应是信任有加。”朝颜安慰八爷道“如此,那日便要如何做?”
八爷沉声道“在川柏带雪见出城后,要让歧王之人看到夜枭现身,但又要让歧王确信此事。”
“便是将一人重伤,却又偶然留他性命便可,”朝颜思索着道“如此,川柏所言再让歧王所知,便可加深了对川柏的信任,亦分散了他的精力。”
八爷颔首道“没错,就是要让他分身乏术,在他眼看将要解开绳团结扣之时,又将整条绳子剪断,如此,他棋子尽毁,便只得被我们逼着提前启用北原兵马。”
“皇上可同你说过,皆是换了命出来,将你安排至何处?”朝颜问道。
八爷沉了半分,缓缓说出两个字“北境。”
这两个字如同寒风将温度骤降,朝颜愣住,不知该如何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既是去了北境,便是要与军队一起同北原之人汇合,陆亦桐将他安排去北境,便是信任与危险一样重,稍不留意便会命落他乡。
但,北境之事虽有卿家二子,有些事却仍是未知,如此,则必须有一个真正得到陆亦桐信任之人前去驻守,以备不时之需,这个人,此时有玄芝可以胜任。
朝颜长长的叹了口气出来“八爷……”她说出两个字,却是后面又噎住,只化作又一声沉重的叹息。
“别担心,我会好好回来的。”八爷故作轻松的笑了笑“到时候,云苓可就拜托你了。”
“那……此事可要同云苓知会?”朝颜问道。
“说一声吧,毕竟换面之事,有些东西还是需要尽早备下,以防不时之需,”八爷缓声道“你擅说教,我与你说的事,你定要详细同她说了,我若是亲口同她去讲,她便又要担心。”
“那是北境,即便是我去说,该担心还是要担心的,谁不知北原人凶残至极?届时你受制于人,生死并不由你。”朝颜皱着眉头说道“虽然知道只有你能去,但我还是……”
“你看你,又开始说教。”八爷笑着,刮了一下朝颜的鼻尖。
朝颜娇嗔一声“我什么时候擅说教了?我帮你那么多回,倒是把我说的像城北那位教书先生一般。”说着,还顽皮的做了一个捋胡子的动作。
八爷被朝颜的言语逗得不由微微一笑“你啊……”他摇摇头“其实云苓也是聪慧,我只是怕她感情用事,万一露出马脚,便是满盘皆输。”
“放心,我知道的,”朝颜说着笑了笑“我也知道,你这是在保护她。”
八爷微微一怔,却片刻便放松下来,也并没有言语什么。
朝颜却不以为意“你啊,刀子嘴豆腐心,”她淡淡道“除了宫里头那位,我还没见你对哪个姑娘这么上心的,倒是一边说着不喜欢人家,一边又把她藏身后头保护着,真是情圣所为。”
“我……”八爷有口难辩“你知道的,我心里……”
“我又没说你不好,”朝颜笑笑“你和玉竹一样,表面看起来冷冰冰的,心里却比谁都温热,因为自己知道爱而不得的苦楚,就对别人的感受而抱歉,所以才会这样,我说的可对?”
八爷缓缓叹了口气,揉揉眉心。
朝颜歪了歪头,对八爷道“云苓其实并不像你想象中的那样脆弱,玉苏亦然,甚至说,因为她们心有所系,所以才变得更加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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