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拓主持的碰头会还没开始,那边传来消息白钰已经顺利摆平事端,何红兵一声不吭被派出所干警送回家了!
居然一声不吭!
储拓结结实实被碰了下头,碰得头有点晕。
本来吧说实话,储拓引诱杨晓瑜提议白钰前去处理这桩事,台面上看迫不得已,私底下多少抱着“让你小子好看”的心理,因为何红兵真是又臭又硬的石头,靠山又厉害很难打交道。
反馈来的信息非常少:似乎白钰的母亲、老婆孩子来探亲;他母亲似乎也当过兵、杀过间谍;何红兵叫她局长,似乎在她手下接受过训练……
这个……
压根没法判断啊!
局长这个职务从京都到基层都是通用的,最高为国家某某总局长那是副部级,偶尔享受正部待遇;官方概念厅局级,意为厅级干部;再往下县城也有局长,基本都是股级;还有设在乡镇的税务分局、城管分局等等,大都为股级顶多副科。
对了,何红兵还提到多年前获得的集体一等功,那可是他从小小尉级干部后来快速晋升的资本,当时儿子还没象现在这般出息,根本帮不上忙。但那次至今未出现在公开报道的战斗到底怎么回事,何红兵从未在任何场合提起过。
参与作战的都获得集体一等功,白钰母亲是指挥作战,那……那……
刹那间储拓真的很晕。
庄、白空降伊始,储拓等甸西领导们都做过功课:庄骥东背景一目了然,叔叔庄彬,且庄彬离任前肯定跟宇文砚等省领导打过招呼,因此得以提名市长;
白钰则比较复杂。
众所周知他是缪文军的心腹爱将,以前贾复恩、如今徐尚立都颇为欣赏,但宇文砚好像不待见。至于更深背景,只晓得他老家在京都,至于蕴含着多大来头就没数了。
来头不小啊!这当工夫,来头不小的母亲从京都赶过来,真为了探亲?
储拓不由自主越想越复杂。到他这个级别、这个职务,主要工作就是琢磨人,想得复杂比简单好。
因为,往往越简单的外表之下隐藏的真相越复杂。
下午五点四十分。
储拓终于想清楚了,无论白钰母亲什么来头,无论她突然出现在甸西什么目的,必须集中火力拿下第一场战役!
五点五十五分左右,季永根、陶剑波、杨晓瑜陆续来到小会议室;六点整,庄骥东踩着点儿匆匆进来。
散会途中听说了白钰临时接受处理花口湾事件任务并顺利完成的消息,庄骥东对何红根并不了解,也没当回事儿,“噢”了一声就算过去了。
刚坐下,储拓开门见山道:“小范围碰个头,讨论一下殷勇同志停职复职问题!我个人认为殷勇同志是犯了错误,情节轻微没造成后果,也没太大的负面影响。但有个别同志不同意,准备上纲上线,那怎么办?我是讲究民.主的,不喜欢以***书计身份压人,既然出现分歧那就开展讨论广泛征求意见,民.主与集中相结合少数服从多数,同志们觉得呢?”
此言一出,庄骥东意识到储拓已打定主意火力全开,必须要解救殷勇,甚至不惜在常委会上硬杠!
心里不由得有点打退堂鼓,暗想反正提议殷勇停职的是白钰而不是我,我始终表态“尊重白市长意见”,事到如今何必为他甘冒正治风险?
杨晓瑜趁机敲边鼓:“可能常委同志们不太清楚秘书长的重要与繁忙程度,我在正府办工作过我深有体会——从早到晚单单办公系统里的流程节点起码百来个,遇到重大会议活动根本不能挪身,四五百个审批审查流程等着!所以我支持尽快让殷勇同志返回秘书长岗位。”
事已如此陶剑波不能不亮明态度:“从干部配备和组织架构来讲,正府那边同时换了市长和常务副市长,新老交替的关键时刻,需要有殷勇这样经验丰富的老同志稳住阵脚,替两位新领导压一压、镇一镇,等个两三年再考虑充实新鲜血液。”
“永根书计对殷勇同志很熟悉,也讲两句?”储拓见季永根半晌不吭声有些不满。
季永根内心深处一直在不停地权衡白钰轻松摆平何红兵的消息。
季永根是实用主义至上的,不管白钰用的手段,也不管他母亲什么来路,总之人家在仓促上阵的情况下把问题处理得妥妥帖帖就是本事!
因此季永根反复考虑是不是要适时与白钰结盟,什么时间点比较好——结盟这种事不是你想结就能结,须得郎有情妾有意。
对方凭什么信任你,与你结盟?很简单,锦上添花没人爱,而要的是雪中送炭。
这炉炭什么时候送?现在吗?时机成熟吗?会不会被储拓提前洞察予以斩断?
一系列问题都不能不仔细斟酌。
正想得出神,储拓已不耐烦地点名,霎时季永根作出决定:敌情不明,稳字当先!
“确实,殷勇同志在正府办时间比较长了,先是秘书,然后副科长、科长,再然后下去挂职锻炼,回来累任副秘书长、秘书长,既有深厚的理论功底,又是足够的实践经验,在正府办发挥了中流砥柱的作用。”
说到这里轧然而止,没了下文。
一时间储拓、庄骥东等人都诧异地看他,暗想怎么说一半留一半呢?接下来是“所以”,还是“但是”?
季永根稳当当道:“现在新领导新气象,是不是要搭新班子?还是设置一个过渡期,让时间和成绩来证明?我想庄市长应该有个明确的态度,也让我们常委同志大致了解方向性的思路。”
兜了一圈,把皮球踢到庄骥东脚下,真是不折不扣的老狐狸。
储拓固然有些不悦,转念一想季永根说得也对,研究人事前你庄骥东必须把方向挑明了,到底暂时维持现状,还是大刀阔斧换人,然后常委会作出相应对策。否则我这边提一个,你反对一个;再提一个,再反对一个,工作没法做了。
“有道理有道理,作为组织部门也要在常委会领导下尽量契合主持工作领导用人思路,或大胆用新人,或以老带新,或保持原班人马,早点形成共识比较好。”陶剑波笑模笑样道。
庄骥东也不是三岁毛孩,随便就被这几个老江湖套住,笑了笑稳当当道:“今天不是专题讨论殷勇同志吗,永根、剑波怎么给我出了这么大的题目?那我真得回去好好想一想。”
“唔,一事一议,用人思路以后再谈,”储拓岂能让庄骥东继续拖下去,紧紧逼了一句,“关于殷勇同志复职,庄市长什么想法?”
庄骥东道:“180亿债券兑付工作,我和白市长各有分工,他主导与12位机构投资者商谈的过程非常艰难,一波三折,直到兑付第二天上午才达成谅解协议。在此过程中,白市长发现殷勇泄露内部会议决定和数据后愤怒的心情,我想同志们都能理解。白市长也确实对事不对人,如果泄密者是某位副市长、副秘书长、科长,同样会建议停职,我这么说,不知储书计和同志们是否认同?”
储拓没吱声,杨晓瑜接了过去,道:“兑付危机已经安然度过,白市长也该消消气了,带着情绪工作多不好,也不利于身体健康啊是不是?总不能白市长一直生气,殷勇同志就一直不工作吧?”
“是啊,还得做通白市长的思想工作啊。”庄骥东跟着叹息道,充分发挥牛皮糖的耐性。
储拓终于失去耐心,冷冷道:“当前工作不允许慢慢耗下去,只要常委同志形成多数意见,个别同志可以保留不同意见,但必须坚决执行!各位,同意殷勇同志立即复职履行秘书长职务的请举手!”
说罢第一个举起右手。
杨晓瑜紧随其后,季永根和陶剑波相互瞟了一眼,也慢腾腾举手。
庄骥东纹丝不动,微笑道:“看来我要当少数派了……”
储拓仍举着手,道:“我要提醒庄市长,今天小范围投票的少数服从多数,就形成我们五位常委的统一意见,哪怕庄市长保留意见甘当少数,明天举行的常委会上也要投赞成票!”
庄骥东还是不举手,笑容不变道:“好像有这样的规定。”
储拓也是拿这位牛皮糖没办法,当即道:“四票赞成,多数票通过殷勇同志立即复职履行秘书长职务!晓瑜发个通知,明天上午九点召开常委会!”
“好——”
杨晓瑜才应了一个字,庄骥东抬头道:“哦麻烦晓瑜开会前十分钟跟各位常委确认下,嗯,免得临时发生变动措手不及。同志们都很忙……”
储拓没等他说完就离开了,杨晓瑜只敢轻轻嗯了一声。
慢斯条理出门,庄骥东知道刚才惹储拓不高兴了,没什么,党正领导之间有矛盾有分歧是正常的,要么他不高兴,要么自己不高兴。既然储拓决定强行推动殷勇复职让自己不高兴,那也让他小小不高兴一回。
就是委屈白钰了,目前为止还蒙在鼓里,不知道储拓突然玩这一手。
有啥办法呢?官场没有真正的友谊,没有真正的朋友,一切都基于利益之上。储拓准备撕破脸干到底,利用人多优势强压,也没必要硬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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