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裴珙交代说有点事情要去办,就出门了。
回了屋,苏金珞趁着天亮,拿出毛笔和纸铺在桌子上画了起来,虽然画的不算太好,但总归也是画虎类猫,八九不离十。
天刚擦黑,裴珙回来了,见苏金珞正摸黑收拾桌子上的笔墨,问道:“怎么不点灯。”
转身去柜子里摸了燧石出来,“嚓嚓”两下点亮了烛台上的蜡烛,再一一点亮其他的几只。
“画的什么?”他拿着烛台放到桌子上,凑过来看她的画。
苏金珞有些窘迫,急忙收起来,“画的不好,你别看,等我以后画好了再给你看。”
“给我看看。”裴珙执意扯过她手中的画。
展开,是一幕熟悉的场景:透过一扇开着的窗,外面花架、树影、门廊一一映入眼帘,正是他们这屋子窗前的所见。构图不错,不过笔法有些拙劣。
裴珙没发表什么意见,把画还给了苏金珞。
“你好像很喜欢画画?”他看着旁边青花山水画缸里的一堆画轴问道。
“嗯,从小就喜欢。”
裴珙回忆起自己小时候也喜欢画画,不过后来就跟着父亲和哥哥常驻军中,只能偶尔画画了,因为爱好这个,他画的地形图,布阵图都要比别人的精确、美观。
“喜欢画就画吧。你喜欢画什么?山水、花鸟还是人物?我看看认识的人里有没有画的好的,找来教教你。”
对于裴珙的热心,苏金珞有些意外,借着烛光打量着他,英气的眉头平缓的舒展着,眼神中带着几分恬淡的温和,完全不同于初见时的那种凝重慑人。想到前后的反差如此之大,她不禁微微一笑。
见她笑了,裴珙只觉得原本素淡的面孔忽然生动了几分,她笑起来很好看,他喜欢看她笑起来的样子。
此刻的他,平淡自然,看起来竟然有那么几分可爱,苏金珞想起今天他带她去看狗时的情景,总觉得他骨子里还带着一丝顽皮。
她虽然穿到了这个异世,但也没打算当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女,也许按照这个世界的规则,安静的去过完这一生或许更好吧。
其实她自己也明白,她只是想给自己一个理由去选择,毕竟她回不到她的二零一九了,她再也见不到她的父母和弟弟,不过这里有苏老爹,苏奶奶和苏小弟,他们给与了她家庭的温暖,让她又重新拥有了血缘亲情。她现在还缺个男朋友,丁昭鹏因为有谋害她的嫌疑,已经被她排出脑海很久了,或者她可以选择裴珙,这个男人的长相符合她的审美观,而且目前看起来性格还算温和,并且他也解释没做过那些混事,她莫名的就想相信他。最关键的是,她看出他也有意好好相处。
一切都很完美,唯一就差自己卖春宫画的那点破事了。苏金珞心中叹息一声,早知道他是自己的夫君,打死也不能这么坑他呀。
晚上,裴珙让丫鬟拿来一床被子,自己睡在苏金珞拼搭的椅子床上,苏金珞有些过意不去,坚持要跟他换。
“没事,我睡惯硬板床了,这个也差不多,没什么区别。”裴珙把被子半铺半盖,躺下了。
“书房是不是还空着?”她善意的提醒他,可以去书房睡,那里有床,她偷偷溜进去看到过。
“咱们成婚才多久,我就去睡书房,我怕闲话。你赶快睡吧,别打这些主意了。”
苏金珞无语,这人还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黑暗中,苏金珞忽然问道:“你什么时候走?”
“等大理寺那边有结果的。”
“一定能查到背后的人吗?”
“不一定,不过总归会有个说法的。”
他说不一定,苏金珞心中忽然有些轻松起来,原来未必查出什么来啊,看来是自己太紧张了。
二人相安无事的过了几天平常的日子。白日裴珙出门一天,不知去忙什么,苏金珞问他,只说去大理寺询问案情进展,苏金珞觉得,他的神态看起来没那么简单。
大理寺这边非常热闹,几天功夫查抄了十几幅春宫画,抓了两个画画的书生,不过也没找到太多有价值的线索。
直到有一天,衙役回报说,西城有个秀才从亲戚家看到过《阵前娇》的真本。按照秀才说的,大理寺果然从这家索得一幅一尺见方,色彩绚丽的油彩布画。又追根溯源,找到了画的出处,“文墨千古”——京城最大的画坊。
伙计看了一眼大理寺差官手里的画,“这是苏七公子的画。”
差官询问苏七的下落,伙计说:“苏七公子应该是个假名,具体叫什么不知道,不过听说不是本地人,原是个赶考落地的秀才,如今卖了几幅画,赚到盘缠,也许回家去了吧。”
大理寺铩羽而归,线索断了,怀王思索片刻,“把画坊掌柜和伙计给我拘来。”
。
裴珙在大理寺看到《阵前娇》的原本时,气得眼前发黑,几乎晕过去,画上男子面孔几乎跟他一模一样,身材也极为相似。
能不像吗,就是照着你画的呀。——某女躲在黑暗中碎碎念。
这简直欺人太甚了,是谁做下这样奸恶不可饶恕的事情,他竟然被人画进这种画里,名声啊!裴珙的怒气上升到一定地步,终于决定不再隐忍,他要去查卢高峻,即使得罪太子妃、太子府,也在所不惜。
。。。
这日,裴珙回家后,特意吩咐厨房现做了些点心拿给苏金珞,又刻意的与她攀谈了许久。苏金珞感觉有些不妙,虽然他对她态度一直可以,不过也没这么积极主动过,心下不安,实在忍不住,说道:“你有什么话就说吧,无事献殷勤,一定另有所图。”
“这话说的真不好听,你我是夫妻,我对你殷勤些也是情理之中。”
“你平时对我可没这么好。”苏金珞小声嘀咕道。
裴珙听了俊美的面庞上微微泛起一些红晕,他平时倒是想对她好,又怕她想多了,见她这样怀疑自己,索性也就不藏着掖着了,直接问道:“最近,你家可有外地的亲戚来过。”
“没有。”苏金珞摇头。
“哦,会不会住在别的叔伯家,你不知道。”
“那或许可能吧。你问这个做什么?”苏金珞有些不解。
“你听说过‘苏七公子’吗?”
苏金珞顿时后背一僵,脸色一下白了起来,“没有。”
见她有些不自然,裴珙直觉她认识一个叫苏七公子的人,“你知道他吧。”
“不知道。”
“这么紧张?”裴珙审视的看着她。
“谁说我紧张,没有的事。”苏金珞掩饰的低头收拾手中的笔墨,“我好久没回家了,我想回家看看。”
听说她要回家,裴珙沉默的没做声,虽然两个人看起来相安无事、相敬如宾,其实他是把她禁足了。如今她要回家,也不好再阻止,但也不能让她一个人回去。
“好啊,我陪你回去。”裴珙看着苏金珞,问道:“你会做松鼠鳜鱼?”
苏金珞没敢出声,她会吃,算数吗!
。。。
两条街的距离,不算远,快走也就一盏茶的工夫。裴珙让家里准备了一些礼物,又拉着苏金珞到街上采买一些吃食酒水,裴家的十几个下人挑着礼物担子,跟在后面。
见二人出现在街头,路上的行人窃窃私语。
“听说前几天苏家上裴家门上去提合离,裴家不肯,把苏大闺女给扣下了。”
“听说是因为夫妻感情好,不肯分开,苏家没办法,只好把女儿留下了。”
“结婚第二天就走了,夫妻感情能好到哪里去,听说回门都是苏大闺女自己回的。”
“苏家为啥要合离啊?”
“嘘~听说裴四郎有毛病,洞房花烛新娘子都是睡地下的。”
“原来如此!”众人恍然大悟的样子。
裴珙拉着苏金珞的手,慢慢悠悠的走着,时而停下来说几句悄悄话,总之,在外人面前做足了恩爱夫妻的戏码,苏金珞只能木然的配合他。
苏家门上,苏秉忠在门口等待着。早在刚才就有腿快嘴勤的邻人来报信,说是他女婿和女儿要回门了。这老头本是个倔犟脾气,是以多年来一直是兄弟中官职最低的,如今为了给女儿添些脸面,早早就恭候在门口了。
远远看见一行人走过来,赶紧迎上前去,亲热的拉着裴珙,“贤婿,这几日也不见你上门,如今来家就好,何必又破费带了这些东西来。”
“这是小婿孝敬您的,上次因为有急事,也没陪着金珞一起回家,这次把礼节补上,还望岳父大人不要见怪。”裴珙恭敬的说着。
“都是一家人,不必见外,来来,快进家里坐。”苏秉忠把裴珙让进院子内。
裴珙让下人把礼物放在院子中,把买来的酒菜拿进屋子里去。
苏秉忠命春红制备酒菜,打发苏文敏去几个叔伯家请人过来。
苏金珞帮着春红在厨房忙活做菜,看着新鲜的活鳜鱼,她有点懵,“春红,我以前会做松鼠鳜鱼吗”
“会,而且做的特别好。”春红肯定的点头。
苏金珞也会做一些菜,不过松鼠鳜鱼这样有难度的她就不会了。求了春红教她,现学现卖,不一会还真把这道菜做出来了,唯一刀工不太好,外形不很美观。
苏六叔第一个到的,苏金珞赶紧奉上茶水,苏六叔夸赞了苏文敏几句,说这孩子将来能有大出息。裴珙也赶紧跟着连连点头,找得体的话夸赞了小舅子几句。
苏大伯、苏三伯、苏四伯陆续到来,唯有苏八叔迟迟未到,菜已经上齐,苏秉忠说道:“老八可能不来了,咱们就别等他了。”其他几人也连声应和,苏八叔是大理寺少卿,如今大理寺正查裴珙这桩无头风化案,他自然是要避嫌的,不来也是情理之中。
于是开席,裴珙给苏家各位长辈敬酒,各种好听的话恭维着各位苏大人。不一会儿,几位苏大人脸色个个红润起来,对裴珙也是极力称赞褒扬。
苏三伯明显喝高了,毫不避讳的说道:“如今你们裴家可是镇守着半壁江山,满朝之上,谁敢不卖裴家面子,所以你放心,大理寺那点小事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苏金珞暗自腹诽到:三伯,你可是御史,侄女婿几句好话奉上,什么原则也没有了,节操要不要了。
“三伯说笑了,镇守疆土是我们裴家身为武将的职责,也是为圣上所尽人臣之义。各位大人给面子,自然是心存感激,只是大理寺那边的事,裴珙也希望能查清事实,还我一个清白。”
“四郎不必忧烦,这世间之事,自然是清者自清,……”
这边正说着话,苏文敏慌慌张张的闯进来,“爹,七哥让大理寺给抓起来了,八叔让我来告诉你们一声。”
“为什么事情抓老七?”众位苏家兄弟一时惊诧不已。
“说七哥是嫌犯!”苏文敏转述到,“在七哥那找到了一副画,说是七哥画的。这会怀王殿下正亲自问话呢。”
苏家几个老兄弟一听这话,扔下酒杯,穿衣戴帽,收拾停当,奔着大理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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