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姚月又问,“师父,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药老嗑着瓜子,嘴里动作不停,“不急,先等这雪停了。”
外面鹅毛大的雪,不要钱的往下掉,飘了一整晚,也不见停。
“师父!”
见姚月叫他,药老回头,“怎么了?”
姚月看着外面的雪,“我想出去逛逛。”
药老放下手中的瓜子儿,拍拍身子站起来。
姚月说,“我想自己一个人出去。”
“下雪天一个人出去做什么?”药老嘟囔一句,又坐了回来,重新嗑起瓜子来,一边提醒道:“记得打把伞!”
姚月晃了晃手中的斗袍,示意他上面有帽子。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药老摇了摇头。
这丫头没救了,他使命的掰扯,都掰扯不回原来的那个她。
姚月走出了客栈,远离了热闹喧嚣的人群,走在了大街上。街上行人来去匆匆,一个个缩着脖子往家里赶,没有人注意她。
世界之大,哪里没有栖身之地,只可惜,都不是她的家。
她一身素色衣衫,披着斗袍,几乎与漫天的雪色融为一色。
她缓步走着,白色的靴子一步一步踩进厚厚的雪里,发出“咔哧咔哧”的声响。
远处几个小孩在树下嬉笑着玩雪,一个个穿的圆滚滚的,在雪地里撒泼打滚,小手小脸冻得通红,脸上却挂满了童真的欢笑。
他们欢乐的笑声感染了姚月,让她不由得会心一笑,却发现脸被冻僵了,刚抿起的嘴角,便又淡了下来。
一个妇人出来,吼了他们一声,他们连忙从地上爬起,惊慌失措起来。
那妇人过来,一边叫骂着,一边替他们拍去身上的积雪,一手一个,将他们牵走了。
剩下的一个,见他们都走了,也没有逗留,蹦蹦跳跳自个儿回家去了。
姚月看着他们玩闹过的场地,心中怅然若失。
她蹲下身子,抓起一把洁白的积雪,握紧,然后抛出去,心中平静无波,感受不到半分的喜悦。
一个男孩从树下走过,他每走过一棵树,便在树干上踹一脚,然后快速的跑开,在一旁观赏积雪从树上簇簇抖落的景象,感受其中的乐趣,一遍一遍,不厌其烦。
看到姚月,他脚步一顿,然后飞奔过去,在那棵树上踹了一脚,然后顽劣一笑,快速跑开。
可他跑了半天,却发现自己还在原地。
而那个被他捉弄的人,此刻就站在原地,目光冷凝的看着他。
树上掉落的积雪就悬浮在半空,一动不动。
姚月拨开四周的雪块,从树下走了出来。
下一秒,雪块掉落,全部淋落在他身上,有几块进了他的领口,又冰又凉。
姚月看着他,冷涔涔的问:“好玩吗?”
小男孩没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发现自己可以动了,他又委屈又害怕的看了姚月一眼,嘴里叫着“娘亲”,哭喊着跑开了。
姚月失了散心的兴致,要打道回去。
路上看到几个官差撑着伞,在一面墙上贴告示。
什么告示这么紧急,冒着大雪都要出来张贴?
待他们走后,姚月第一个过去瞧。
——吴城内魔人泛滥,于三日前团体出动,血屠整个吴城。今昭告四海,各门各户,禁止买卖窝藏魔人。家中有魔人者,集中送于本城修仙所,一并处理,以免悲剧重演。若有违者,必将重罚。
看来,他们是彻底不给魔人活路了。
易晓寒招收魔兵,不管是不是为了他的大业和野心,终归也为魔人提供了最后一个容身之所。
那魔族秘术是个什么级别的术法,姚月是知道的。要说他们集体脱逃,姚月是信的,但要说他们血屠整个吴城,她不认为他们有那个能力。
难道是仙门各派的阴谋?
不惜以吴城全城百姓的性命为唬头,一来,找个理由彻底灭了魔族余孽;二来,为讨伐武鸣宗制造舆论。
仙门各派是有做这事的动机,最值得怀疑。可合适的市城有那么多,为什么偏偏要选吴城呢?
亦或是,屠戮吴城的不是他们,而是另有其人?
姚月眉头深锁,原地思索了片刻,才迈开了脚。
到了客栈,姚月抖落了斗袍上的积雪,才入了门。
从她踏进客栈第一步起,药老就发现了她。他站在窗户口,看着楼下,伸长了脖子瞟过去,在对上姚月的视线时,又故作淡定的关上了窗。
姚月有些失笑,明明担心她,却死要面子不肯表露出来。
姚月上了楼,背着手朝着他走了过来,“师父,您方才探着脖子看着门口是在瞧什么呢?”
“我……老朽一月未曾回去,想我房中的那些宝贝灵丹得紧,想看看这雪啥时候停,心里着急不行吗?”
姚月“哦~”了一句,遗憾道:“我还以为师父是在瞧我回来没有。”
药老道:“瞧你做什么?瞧你还不如瞧瞧这根柱子呢!”
他说完,鼻子上下嗅了嗅,“什么味儿?”
姚月坐在凳子上,从背后拿出一只烧鸡来,“我原本还以为师父十分关心我,想拿这只烧鸡来孝敬您,只可惜啊……”
姚月说着,“啧啧”两声,遗憾地摇摇头。
见他伸手就要夺,姚月抓着烧鸡,灵活的闪开,“师父您要作甚,难不成要抢徒弟的口食不成。”
药老看她灵机躲开,脸上露出一个赞赏的表情,“不错,灵敏度和警觉性都有所提高。”
姚月不屑,“同各路野怪打了整整一个月,能不长进点么。”
话音刚落,一只短腿便踢了过来,姚月连忙跳开,地上的无影脚却接连不断。
于是,屋子里便能看到一个身材浑圆的老头,和一个白衣翩翩的少年满屋子的上下乱窜,动作快的只能看到衣衫抖动的虚影,听到一阵拳打脚踢声。
片刻后,屋子里静了下来。
姚月站在桌旁插着腰气喘吁吁,药老却气定神闲的坐着,手里拿着一只烧鸡,吃得正香。
药老上嘴撕下一块肉来,一边嚼,一边道:“要打过我,你还差的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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