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玄妙又什么都没有的空间里,章高蝉虚握着空气,不断演练剑法。
依旧是那套基础剑术。
他从第一式星追月演练到最后一式桩龙舞,然后再无缝衔接上星追月,继续演练,就这样不断循环重复。
每当他完整演练一次基础剑法,环绕在他身边的各色长剑便会消失一把。
随着时间流逝,随着章高蝉的演练不息,长剑越来越少,最终尽数消失了。
章高蝉停了下来。
他低头望着自己虚握的手掌,眼中满是茫然疑惑。
他仍然不明白什么是剑,也不明白自己到底该找寻什么。
之前那一丝悸动,就仿佛戏台上的故事一般虚假。
章高蝉坐了下来,他感觉自己逐渐失去了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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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中,正在伏案处理琐事的广子瑜猛然抬起头,他感知到章高蝉的气息正在逐渐紊乱虚弱。
“悟道受阻了吗?”广子瑜喃喃道:“果然以他现在的底蕴还是太勉强了么。”
道境悟道,与人境打磨肉体,法境修炼法力乃至灵境祭炼魂魄不同,其过程极为玄虚抽象,根本无法总结归纳出明确切实的手段。
道境的晋升有着极强的偶然性。
这也是道境稀少的根本原因。
但这么多年发展下来,多多少少还是掌握了一些简单的规律的。
其中一条就是悟道的成功与否,会受到阅历的丰富程度影响。
同样的条件下,练剑一百年的人就是比练剑五十年的人更容易悟道并且走得更远。
“就算是在本门,晋升道境的平均修炼时间也在六十年左右。”广子瑜自语道:“章高蝉才不到二十年,差得太远了。就算失败,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语毕,广子瑜继续伏案工作。
然而章高蝉越发动荡的气息不断传递过来,广子瑜握笔的手都在微颤,眼角微抽。
最后他用力把笔拍在桌上,起身道:“现在这情况,谁还有心情干活啊!”
下一刻,他便迅速飞了出去,直奔上院。
抵达章高蝉家之后,他才发现原来不止他一人被搅得无心工作,一堆长老挤在门口。
一见到广子瑜来了,立刻有人打招呼道:“广长老你也来啦。”
“各位也是被章高蝉搞得无心工作吗?”广子瑜问道。
“是啊是啊。”他们叹气道:“你说要是一直跟之前一样平稳也就算了,但现在这幅忽上忽下的样子,谁能忍住不关注啊?本想强行无视,专心工作吧。但根本做不到,越是工作越是烦躁,干脆就不干了过来看看。是成是败都行,总之赶紧让结果出来,尘埃落定了,我们也好安心回去。”
“还是修行不到家啊。”广子瑜摇摇头。
“是啊。掌教他们就都能坐得稳。”长老们跟着感慨道。
“话说回来,各位觉得章高蝉能行吗?”广子瑜又问道。
“按照往常的经验来看,混乱成这样,十有八九是要失败的。”有一长老说道。其他人也纷纷应和。
“果然么。”广子瑜自然是赞同的,他有些担忧道:“悟道失败,可是会遭到反噬的。如果是道境修为,休养数日就好,但章高蝉还是法境……嗯!?”
广子瑜脸色一变。
不只是他,其余长老也纷纷一怔,众人齐齐看向章高蝉宅院。
里面散发出来的气息又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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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腿坐在地上的章高蝉,望着自己的手掌,像是着魔了一样不断追问着。
什么是剑?什么是剑?什么是剑?什么是剑?什么是剑?什么是剑?什么是剑?什么是剑?什么是剑?什么是剑?什么是剑?什么是剑?什么是剑?什么是剑?什么是剑?什么是剑?
但无论如何追问都得不到答案,又因为始终得不到答案,所以不停歇地追问。
陷入死循环的章高蝉,神魂迅速地衰弱下去。
再这样继续,他支撑不了多久便会死亡。
本能察觉到了危机,将他从中拉出来,但想要探寻的强烈渴望仍然存在。
在这样的矛盾状态中,章高蝉忽然意识到了另一个更根本的问题。
我为什么要弄明白什么是剑?
这似乎是比‘什么是剑’更容易回答的问题。
章高蝉沉默了一会儿,心想:因为我要练剑。
但这个答案似乎并不能让人满意。
章高蝉不由追问了下去。
为什么我要练剑?
因为我是问剑门弟子。
为什么我是问剑门弟子?
因为父亲认为我天赋奇佳,有能力加入问剑门,而问剑门作为正道第一门,能成为其中一员,是无上荣光,光宗耀祖。
为什么父亲认为我天赋高?
因为我仅练剑半年便击败了教我习武的父亲。
为什么父亲要教我练剑?
因为是我要求的,我想练剑。
为什么我想练剑?
章高蝉握紧了双手,问题似乎回到了原点,但他却感觉自己距离终点只差一步。
为什么我想练剑?这个念头最初的来源是什么?我第一次知晓剑的存在是在什么时候?
章高蝉一阵恍惚,神魂已然抵达了极限,但一段遥远的记忆却在他眼前浮现。
当时他还只是个满地乱爬的婴孩,父亲一时疏忽将佩剑落在附近。
他把长剑拔出剑鞘,傻乎乎地伸手握住剑刃。
鲜血顿时涌出,剧痛袭上心头。
随后自己的行径被家人发现,屋里顿时吵闹得不可开交。
但那时的他没有哭泣,他呆望着自己割破的手掌。
被那一瞬的感觉所震撼。
无论是滚热的鲜血,还是刺骨的剧痛都遮掩不住的,那股剑刃划破血肉时的寒意。
“啊。原来如此。”章高蝉喃喃道:“剑什么的,根本不重要。”
话音落下的瞬间,空间微微动荡,一股股力量从四面八方涌来,进入他的体内,滋补他的神魂。
章高蝉不断强盛起来,迅速摆脱了濒死的虚弱,甚至更进一步,超越了之前的极限。
最终,章高蝉睁开眼睛,已然回归了现实当中。
他起身,迈步向前,推开屋门。
门外聚集着的长老们,有些紧张地望着章高蝉。
最后是广子瑜开口道:“成功了吗?”
“嗯。侥幸成功了。”章高蝉点点头,“抱歉让各位担心了。”
“无所谓。无所谓。”长老们纷纷说道:“我们这算不了什么。你能够平安无事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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