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出门,皮箱样品必须带上,一号箱到五号箱,一共十五只,一律是仿真皮的。
皮箱不重,但占地儿,当然要当作行李托运。
白手不懂托运,全靠姐姐杨美华帮忙。杨美华有个同学,在客运公司工作,不仅托运行李,包括买车票,都由杨美华负责。
出远门还得打扮,必备的衣服不能缺少。这个工作由另一个姐姐梅妮帮忙完成,春夏之交,穿衣打扮特别讲究。
梅妮也相当用心,为白手准备了一洋一土两套衣服。土的是中山装,洋的是米色风衣,两条裤子全是黑色西裤。
还有衬衣两件,都是的确良布,白色的长袖衫。还有皮鞋,黑色的三节头,崭新崭新的,锃亮锃亮。
挎包也是新的,是梅妮的礼物。至于行李箱,当然是自家生产的皮箱,黑色的二号仿真皮箱。
白手的头发也被修理过。梅妮带着白手去理发店,亲自监工,给白手弄了个三七分的西发平头。
白手自己怎么看,都觉得自己的发型半土半洋,但头发擦油,锃光瓦亮,让白手特满意。
一付墨镜,框很大的那种,也是梅妮买的。梅妮说,镜框大些,能尽量遮挡白手的娃娃脸,看上去成熟点。
还有电子手表,这个刚在大陆流行不久的玩艺儿。白手有手表,但梅妮说,电子手表戴在另一只手碗上,显得贼洋气。
至于其他的出门必备的东西,都是白手自己亲手准备。
首先是钱,现金五千块,分藏三个地方,皮箱里、挎包里和衣兜里。
当然少不了粮票,丁老师告诉过他,上海还在使用粮票,白手这方面有门路,一下子带了一百斤全国粮票。
介绍信和证明,必不可少。介绍信由单位开出,证明由当地政府开出。做为预备,白手还带了几张盖了章的空白介绍信和空白证明。
工作证也特重要,白手现在的身份,是温林县龙岙乡竹器厂副厂长,主管业务。
工作证的照片上,盖的是钢印章,比那种用印泥盖上去的公章管用一百倍。
当然还有名片,白手印制了十盒,这次带出去五盒。
竹器厂的书面材料,皮箱厂的书面材料,竹器厂的公章和业务章,竹器厂的营业执照副本,竹器厂的合同文本,等等,统统都得带上,都装在行李箱里。
该带的都带上了。
白手的座位是零一号,就在司机身后,是开后门买的票。
两个司机对白手也很客气。一方面,客运站经理打了招呼,另一方面,白手一上车,就给俩司机各塞了两包三五牌香烟。
三五牌、万宝路、健牌,这三种洋烟,都是从海上进来的。白手托老魏各买了五条,行李箱和挎包里装了几条,其余的都塞进托运的皮箱里。
从温林县到省城,大约四百公里,其中三分之一是盘山公路。那时没有高速公路,国道省道也很少有隧道。
四百公里要走整整一个白天,凌晨四五点钟出发,下午四五点钟抵达,两个司机轮着开,一个小时能跑三十公里多点。
中午停车吃饭,就在路边饭馆里。白手跟着司机,被领进单间,吃饭不用付钱,因为司机是免费吃饭的。
已跑了五六年的客车,路上抛锚两次,一次二十分钟,一次五十分钟。
长途客车抵达省城时,省城已是万家灯火。
本来,天州市到上海有直达的长途客车。
但白手就是故意为难自己,体验旅行生活,要在省城转坐火车去上海。
客车晚点,打乱了白手的计划,只能先在省城住下。
长途客运站和火车站紧挨着,白手住的旅馆就在火车站对面,买票和上车都挺方便。
白手想出去转转,但毕竟是第一次来省城,又是晚上,白手只好老老实实的睡觉。
为了配得上自己这身打扮和派头,白手住的是单人间,坐车疲劳,一觉睡到了天亮。
旅馆隔壁有个早餐店,白手吃了馒头豆浆,跑去火车站买票。
省城到上海,上午十点十分上车,下午四点半到达。
买好火车票,白手再去长途客运站领取托运的皮箱。
一辆手拉车,要价三角,白手给了五角,把托运的皮箱从长途客运站运到火车站行李托运处。
火车站行李托运站的小姐姐告诉白手,正常情冲下,下午同车抵达,要白手到上海后,自己记着去询问处询问。
白手虚心,认真学习,用心体会,出远门的细节和注意事项,也算是实践了一回。
办好托运手续,白手回到旅馆,办了退房手续,提着箱子背着挎包,直接就来到火车站候车厅。
离上车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白手有点紧张,不敢懈怠,不时的抬起手碗看表。
忽地,白手想起来,丁老师有过嘱咐,要他打电报,告知到达上海的具体时间。
丁老师在上海的家没有电话,只能打个电报。
火车站里有邮电所,地方小人却多,白手挤进去,拿了电报单,再按一个字一角,递给营业员两块钱。
拍完电报,白手才松了口气,又到小吃摊买了两个面包,准备带上车当作午饭。
出门不能没有水喝,挎包里有两罐健力宝饮料,白手知道这玩艺儿不解渴,早准备了搪瓷茶杯。
上了火车,白手才后悔不已。
火车上人太多,拥挤不堪。
白手身手敏捷,但在人潮人海中,他如同一叶扁舟,无能为力,只有随波逐流。
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白手又发现,只有下脚的地,没有臀部需要的座。
白手哭笑不得。在他最早的出行计划里,他是要骑着摩托车,长途跋涉五六百公里去上海的。
他听了丁老师的话,说万一路上摩托车坏了,连个修理的地方都找不到,会让他欲哭无泪。
现在比欲哭无泪也好不到哪儿去。
火车咣当咣当的响着,白手的身前身后和两侧,都是充满疲态的旅客,紧贴在他的身上。
白手昏昏欲睡。
但又不敢睡,包里箱里兜里都有钞票,他怕钞票不翼而飞。
下午四点三十七分,列车晚点七分抵达上海站。
白手精神一振,因为他看到站台上,站着一大一小两个穿红衣的美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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