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默睡着的这一天,太原城内发生了很多事。
几乎所有人都在谈论着王家府邸之中发生的斗诗会,以及那位平阳来的诗仙被杨默杀死的事。
而且很有趣的是,不管是谁再说起杨默,全都以杨公子代指。
国公府的赘婿、没骨气的宗室之类的代号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似乎从来都没有在太原出现过一般。
也许是因为有人真的去翻阅了北隋律法,发现杨默说的构陷、辱没宗室确有其事。
也许是因为他当众杀了宋之问,却毫发无损。
又也许是因为王家对杨默的态度,让人浮想联翩。
但不管是参加老夫人寿宴的乡绅士族,还是那些后来进去的文人士子,回去之后,全都谈论着今日发生在王府中的事。
与会的参与者也好,还是听到这件事的其他人也罢,说来说去,最后全都认同,杨默这位落魄的宗室子弟,有先祖之风。
甚至有人说诗仙之名,应该非他莫属。
世间的事,很多时候就是这样,在短短的时间里,它会发生两种极端的变化。
也就是所谓的反转。
原本受人唾骂的,瞬间变成受人敬仰的。
原本被人瞧不上的,瞬间被所有人追捧。
别人都在唾骂的时候,你不唾骂,便是不合群。
别人都在追捧的时候,你不追捧,又是不合群。
不合群的人,下场一般都不怎么好。
因此虽然太原城内依旧还有些人对杨默保持着固有印象,但是在强大的舆论下,他们的心境也发生了变化。
甚至有人在心里也不敢对杨默轻视。
也许,这就是物极必反最现实的表现。
当然,还是有人怀疑那些诗词并非杨默所作,毕竟二百多首诗词,不管是从风格还是遣词用句,甚至诗词的语境全都不同,还有截然相反的。
而且杨默还亲口说了,许多诗是谁谁谁所写,但并没有任何人听说过这些名字。
这种理性的分析言之有物,而且在逻辑上是说得通的。
若是在平时,肯定会有人跟着附和,难免又会形成对杨默抄袭的声讨。
可在太原这种环境下,这种说法却没有得到其他人的支持。
一些也有类似心思的,试图给自己找理由:杨公子乃是太祖后裔,自然非比常人,又是在酒醉的状态下,三坛子烈酒喝下后,能站起来就已经很不错了。
杨公子不仅站起来了,而且还出口成章,滔滔不绝,能写出这些诗词来也不是什么意外。
至于那些话,都是胡话,谁胡多了没说过些没有理智的话?
北隋都能发生陨石坠落砸死皇帝的事,杨公子半天写出二百多首诗来,又有什么奇怪的。
把陨石坠落砸死皇帝和这件事结合起来,有这种疑惑的人瞬间觉得正常了。
可不是,皇帝和文武百官都能被陨石砸死,世上还有什么能比这更让人不敢相信的事?
而脾气暴躁的,则虎着脸看着怀疑杨默的人:杨公子乃是宗室之人,你如此怀疑,便是构陷污蔑宗室,按照律法杀无赦诛三族!
随后质疑者摇身一变,变成了那二百多首诗乃是杨公子所写的最坚定的支持者。
有了这些支持者,和强迫自己相信的人在,杨默背诵的那些诗词中与这个时代不合理的地方,他们自然会找各种古籍强行对上。
以证明自己所支持的从逻辑上完美无缺。
太原城里发生的这一切,全都在王老夫人的预料之中。
因为造势,控制舆论,是她几十年前就玩烂了的把戏。
听着儿子王开叙述着城内的变化,老太太悠然自得的喝着茶。
几十年没有玩这种手段了,如今捡起来,还是不减当年呢。
看着母亲又恢复了慈眉善目的微笑,坐在摇椅上很有节奏的摇着,汇报完毕的王开满脸疑惑。
“母亲...”
终于,这位王家家主还是耐不住性子,哪怕是挨骂,他也想将心中的疑惑说出来。
看着疑云满脸的王开,王老夫人放下茶杯:“杨公子的这种新茶泡法很好,咱们以后可以推广出去,炒茶,我都把它忘了。”
王开耐着性子点头道:“是,母亲,等杨公子醒了,孩儿会亲自和他商谈。”
“嗯,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娘为什么这么帮着杨默?”
王老夫人看向自己的儿子,语气慢慢的严肃起来,脸上的笑容也淡去。
王开见此,知道母亲是要给自己训话,赶紧起身站立。
“坐下就好,咱们娘俩说话,不用那么严肃。”
王老夫人抬手示意他不必如此,王开方才恭敬的将椅子拉到母亲身边,一边给她捶腿,一边点头道:“孩儿确实有此疑惑。”
“开儿,娘问你,五姓十家中咱们王家的底蕴最浅,到你这一代,咱们才算兴旺了五代,别人家都是什么四世三公,什么一门五相,只有咱们王家是商贾出身。”
王老夫人看着也已经快五十的儿子,语重心长起来:“你说到底也是商人,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嘛,你爹是商人,你娘是商人,你不是商人又是什么?”
“娘说的是...”
王开心里虽然对此有些许不同意见,但却不敢反驳。
“既然咱们王家是商贾世家,你又是商贾的后代,为娘问你,这世间最赚钱的买卖是什么,你知道么?”
活了那么多年,王开还真是第一次被人问这个问题。
他们王家虽然算不上北隋的首富,却也差不了多少,王家的生意五花八门,他作为王家的家主,却还真不知道哪一个最赚钱,
只能试探着问道:“盐利?”
王家作为北隋为数不多可以参与到官盐买卖的家族之一,王开自然知晓,每年盐利这块给王家带来多少的财富。
王老夫人则摇了摇头。
不是盐?
王开又道:“铁利?”
虽然王家没有和朝廷在铁利这块有什么合作,但太原李家还有周围几个城郡的军备器械,他们都有参与,每年所获收益也是极高的。
王老夫人又摇了摇头。
王开不懂了,虽然心里还有几个答案,可盐铁都不是,其他的更不可能了。
“孩儿愚钝,还请母亲明示。”
王老夫人伸出手来,摸了摸自己儿子的脑袋:“傻儿子,这世间最赚钱的买卖,自然是用钱帮一个落魄宗室当上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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