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塔正在研究,无需脑机接口的意识传输方式,并不是那些隐藏接口的早期办法。实际上,在舟山时,我们就发现了一具叫做‘先觉者’的标本与实体婷婷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而婷婷很可能没有脑机接口,而她在某种程度上,可以控制我们死去的战友。这一情况,当时并未引起我们的足够重视。”
————张寻宁
在婷婷前方悬浮着一台粉红色无人机,围绕着她飞来飞去,不知道在干什么。
婷婷转过身,俏脸通红,一脸的醉意,两眼的眼影都已经花了,似乎刚才还哭过一场,形象如同熊猫,十分有趣,张寻宁不由得笑出了声来。两边复制人见不得他如此无礼,用力压他的肩膀,他才收不住疼,叫唤起来。
婷婷从桌上,抓起一只酒瓶,大概是想掷向玻璃墙壁,但是转身一刹那,看到了正被押解过来的张寻宁。醉眼朦胧间,她与张寻宁对视了一会儿,显得有有些茫然。张寻宁突然觉得,这个女人并不是原来那个婷婷,她其实并不认识自己。
但是转瞬,婷婷咯咯笑了起来,那是一种仇人见面才有的畅快抒怀,她显然认出了这个阶下囚是谁。她挥挥手,前面玻璃门打开,送酒的餐车悄悄溜进去,随后张寻宁如同死狗般,也被拖进了玻璃大厅。
“上校,按您吩咐,这个野人带到了。”
“我亲爱的姐妹们,终于把这个混蛋带来了。来,喝一杯……”婷婷上前,抱住女队长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张寻宁则趁机,偷眼观瞧四周,这个地方很大,每个不同功能区域,都被玻璃隔开,但是可以看的很通透。
远处灯光最闪耀的地方,摆放着各种设备,大约十七八台移动摄像机(带有自行底盘的摄影机器人),正围绕着一张长条桌,进行调试着,空中还有四台带吊臂的俯拍设备在移动。按照常识,那里显然是演播间,演播席四周,是空空荡荡的坐席,看起来,今天没有观众。
“我们今天的观众到了……阿秋,我来介绍熟人。”婷婷醉眼迷离走向张寻宁。
那只圆盘状无人机跟着她飞到近前。显然这个蠢东西还有个名字,叫“阿秋。”
“欢迎!战俘先生。”阿秋用阴阳怪气的电子合成声音说着,靠近张寻宁。
“你是什么东西?滚远点儿。”张寻宁不客气道。
“我是直播导演,也是婷婷大人的私人秘书。”悬浮机器人回答。
“你是导演?我怎么看你像马桶盖子?”
阿秋迟疑了一会儿,决定不再与张寻宁纠缠,它飞向了婷婷,
“大人,您现在的状态太糟了,主宰会不高兴的。”
“很糟吗?我只是看到老朋友,有些兴奋,有些失态,呵呵……”
她醉醺醺拿起桌子上的镜子,看了一眼里面可笑的自己。这才意识到如果这幅尊容直播,自己会从女神跌落成三流肥皂剧里的俗气女配。她转向张寻宁,脸上红晕更甚,也不知道是醉意,还是知道点儿难为情。
“艺术家先生,我现在忙……”她强忍住酒嗝,但是酒气仍然迅速弥漫开来,张寻宁屏息皱眉向后躲。
“你先……坐在这里,待会儿的节目里,也许,还会给你一个镜头。”婷婷伸出手摸了摸张寻宁的脸,“还好那些复制人没打你,要不然,有人会说我们虐待战俘。”
“我警告你,不许拍老子,老子有肖像权。”
“战俘有肖像权吗?”婷婷眼神迟疑地问道。
“据我所知,没有。”阿秋立即做出回答。
“其实……虐待这种事,总是难免的,战争时期嘛……不过……不过你放心,不会直播砍你手指头的……那是……以后的事情。”
“别得意,我们的人快打进来了。”
“你还真是不知死活,”婷婷叹息一声,“如果不是姐姐我关照你,你早被突击队干掉了,为了活捉你,我损失了整个突击队。不过……那不算什么。”她说着抓起酒瓶,有灌了一口。
“呵呵,信你有鬼了,你哪儿有半句真话。”张寻宁凌然冷笑道。
“这句是真的,千真万确。”婷婷说话时,使劲摇着脑袋,手似乎有些头疼。
“呵呵。”
“中尉,我有些事情要问你,在舟山岛上时,我失去了一些记忆……关于我是怎么死的,我的意识被自适应接收器同步回收,但是我完全想不起来的最后一刻,需要你补充完整。”
“是我亲手干掉你的。”
“真的是你?你这么厉害?”婷婷伸手槌了一下张寻宁的胸口。张寻宁感觉拳头软绵绵的,全无力气,看起来真醉的不轻。
他昂首转项,一脸的桀骜。他觉得,英雄人物,没必要就这种无聊问题,做详细回答。这样板着脸,也容易掩饰心里的疑惑。他不确定婷婷是不是真的不记得,是谁杀死了她。
“我记得……”
“大人,现在得准备直播了。我去准备解酒药。”那台悬浮的机器人提醒道。
“好。中尉,你等着,我们还有很多时间聊你的手指。”
她嬉皮笑脸看着张寻宁,看的张寻宁发毛,然后转向两边女复制人点点头,左右两人,将张寻宁按在一张椅子上,松开了手,向后退却一步。显然张寻宁手上戴着铐子,好像也跑不掉。
婷婷转身离开时,熏人的酒气才消散掉,可以看到她走路还有些摇晃。张寻宁四下观察,地上到处都是破碎的玻璃瓶。显然刚才她在使性子,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战局不利吧。
婷婷扶着阿秋,晃晃悠悠走到里间,玻璃门自动关闭。她找了张椅子坐下,有一台移动机器人端过一个杯子,她看也不看,拿起一饮而尽。机器人又送过一根烟。
大约抽了半根烟,她明显缓过神来了,接着翘着二郎腿与阿秋谈话。她距离张寻宁并不远,但是听不到说什么,因为玻璃墙相隔,想来这里的隔音是录音室级别的。张寻宁在指挥部,也见过这样全玻璃的房间,当时林司令员,也担心被灯塔无处不在的间谍偷听到谈话,不过那间房子更严密,里面还有屏蔽电磁波的金属墙。
张寻宁仍然很好奇,她在自以为万无一失的情况下,会说些什么?于是深吸一口气,然后垂下头,闭上眼睛。他开启了自己独有的倾听模式。他的听力不但极好,而且可以通过某些迷信的方式进一步提升,比如闭上眼睛,屏住呼吸。他也搞不清,这些仪式性的步骤,是心理暗示,还是有其内在合理性,总之,屡试不爽。张寻宁身后女兵,也不知道他垂下头要干什么,只当他又装死作妖,并不管他。
渐渐地,他可以听到厚实的玻璃上,嗡嗡的震动声,进而又分辨出微弱的谈话声,现在唯一干扰他听力的,是他自己的心跳,不过屏息后,心跳减低到了每秒钟一次左右。
“阿秋,这里这些化妆机器人还算可靠吧?我是指,不会录音吧?”
“它们没有与主宰插手的任何系统连接,而且四周都做了屏蔽,您可以放心。”
“我还是搞不懂主宰的想法,为什么侏儒可以撤走……而我必须死在这里?”
“主宰说:媒体中心是您的阵地和堡垒,您留在这里,可以鼓动我方士气,更好地瓦解敌人的斗志。”
“主宰说,主宰说,她曾经那么倚重我……现在,她却要让我和这些复制人一起死在这里。虽然死亡对我来说,不是终点……”她的声音显得无奈而又不安,“我担心,如果我死在这里,她不会让我再次复活……既然它对复制人怀有戒心,对我也一样。”
“不会这样的,新英格兰的实验室被游击队摧毁后,您是唯一可以控制先觉者意识的人,主宰对这项研究很重视。”电子合成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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