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塔攻占棉兰老岛前，炸毁了这里溶洞出口，使得第六军的重武器，一直完好地保存在那里。”
————陆尧
两人蹑足潜踪继续向前，很快到了一间房间门口。门虚掩着，下士小心推开门，里面是一排显示器，还都亮着。这里就是杰西卡判断的，赵一战破坏婷婷大秀的地方。里面躺着两具复制人尸体，但是设备还都完好。
杰西卡先钻进房间，张寻宁随后进去，小心关了门。再转身，看到屏幕视野播放的是死尸累累的演播大厅内。可以看到，那八名铁皮人还在那里，用各自的长刀，不断捅刺死人，似乎不是在找装死的人，只是感觉好玩儿。铁皮人的行为，一直让张寻宁疑惑，它们显然不像马克IV之类纯粹的战斗机器，至少马克IV不会以杀人为乐。
“中尉，墙上是他留下的字吗？”杰西卡李说道。
张寻宁走过来，发现一面墙上，有人用红色的笔写了1914四个数字。数字下面画了一个向下的箭头。
“没错，是他留下的。”张寻宁点头道。
“中尉，1914是他曾经的序列号？”
“不，1914是人类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年份。”张寻宁不由得会心苦笑起来，他回忆起林慕白带着赵一战出现在威廉姆斯墓前时，自己对赵一战给自己取的这个名字提出过疑问，主要是容易产生歧义。当时被林慕白冷冰冰挡回去了，赵一战没说话，看来，他是记在心里了。
由于行动仓促，张寻宁与赵一战之间，没有约定一定通讯失效后，书面联系的暗号，如果直接用“赵一战”这个中文名字，敌人可能会起疑（基地里就没有中文标识），27456这样原代号反而容易被敌人解读出来，于是他用了这四个，只有自己和林慕白两人能看懂的数字；想来，他还有点儿幽默感。但是那个向下的箭头就不知道什么意思了。
“这一定是留给我的重要信息，但是他是怕灯塔的机器人军队闯进来看到，所以用了这个机器人看到了，也不会触动神经的代号。但是这个向下的箭头……我还猜不透什么意思。”
“我想，以我对他的了解，能猜到他的意思。”杰西卡说道。
“以你对他的了解？”
张寻宁颇有些惊愕，他上下打量下士。杰西卡对赵一战所有的了解，都是通过自己一张嘴说的而已。
“虽然我没见过他，但是我觉得，我能猜到他的想法。”杰西卡惨白的脸上，竟然闪过一抹血色。
“好吧，你怎么猜的，说说看。”
“你说过，他是为了唤醒所有复制人而来的。”
“对啊。”
“他一定去拯救更多的人去了。”
“更多。”
“这里只有400名参谋人员，而我的同胞，很多还处在休眠中。休眠舱在地下基地最下层，也就是第十八层，那里有数以千计的休眠舱。”
“你说的对，他干得出这种事。”
“我觉得，他一定想赶在灯塔机器人大屠杀前，唤醒那些人，让他们一起反抗灯塔。我可以理解他的愤怒，也可以预计到他的行动，因为换做我，也会这么做。”
“他会成功吗？”
“不会，我和基地的其他人类，彼此间长的想法和行动有趋同性，所以我知道会发生什么；如果他无法将刚才的视频证据，播放给那些休眠中的人看，即使抢在黑色突击队或者精英游骑兵之前唤醒他们，他们也不会跟他反抗。相反，会把他杀死。”
“他一定会想办法，通过那个什么超虚拟系统，输入那部分影像。”
“他做不到，”杰西卡斩钉截铁道，“即使做到，超虚拟中看到的并没有足够的说服力。我说过，我和我的同胞，行动趋同，如果我觉得，一个舟山战役的叛徒无法说服我，那他也不会说服别人。最终，他们会在疑惑以及非武装的状态下，被屠杀掉。”
“就没有办法了？”
“有，我和我的兄弟姐妹们，在思想层面对真相接受的阈值接近，我知道他们也都对自己的整个人生产生过怀疑，但是他们一直都相信婷婷的；只要婷婷的声音出现在那里，就可以鼓动他们起来反抗。”
“但是婷婷不会帮我们，而且也不知道死哪儿去了。”
“我们来对地方了，”杰西卡绕过张寻宁走到一部机器前，“这里的设备，足够制作婷婷的声音。如果婷婷自己承认自己以往说的，都是谎言，都是主宰操控的，那么我相信会真正唤醒所有人的。”
“婷婷声音？”张寻宁仍然没有绕过弯来。
“你不会以为，每天24小时连续播放的婷婷广播，都是她自己在说话吧？”
“难道不是电子合成的？”
“完全电子合成的声音，缺乏足够的感情和抑扬顿挫，无法真正乱真；所以，平时我们0号部队的姐妹们，会轮流替她播音，然后通过这里的设备变成她的声音。”
“但是，如果制作一段假声音，而没看到她本人，仍然有些……”
“没错，仍然可能被认为是假的，但是，如果播放这段录音的人是我，那就一定是真的。这个计划，一定可行。”
张寻宁突然转醒，杰西卡的计策是可行的，最近一段时间，他发现这些复制人不但脑子挺好使，而且行事风格直接，她如果觉得可行，就会告诉你一定可行，不会去用：“也许”、“可能”、“或者”、“说不定”这样人类文案常用的，留有余地，转圜推诿的词。
“那，我们该怎么做？”
“我从这里，选择婷婷的历史播音，剪接其中内容，完成一段揭示真相，要求大家反抗的声音。”
“需要多久？”
“她的声音素材很丰富，半个小时可以完成。”
“为什么不直接用你的声音虚拟？那样快一点儿。”
“那需要慷慨激昂的朗诵，如果我在这里发出声音大喊大叫，会把突击队引来的。”
“这里的隔音不行吗？”
“隔音还行，但是如果碰巧它们从附近20米左右过去，还是会注意到。”
“呵呵……”张寻宁冷笑一声，“你就用正常声音朗读吧，如果它们出现在100米内，我会知道。不过你每念完一句，必须停顿十秒，让我分辨它们的脚步声。我不喊停，你就继续念下去。”
“可行吗？”杰西卡睁大眼睛问道。
“相信我，可行的。”张寻宁自信地向杰西卡点点头。
他走到门边，将耳朵贴到大门上。可以听到最近的巡逻队，正在远去。他告诉杰西卡，自己可以对100米内的敌人巡逻队做出早期预警，实际上还是有所保留的。铁皮人集群巡逻的声音，异常清脆响亮，不容易错过。
杰西卡做到一张椅子上，快速找过一张纸来，写写画画，为播音拟定文案，显然她不是第一次干这个。2分钟后，她转向张寻宁。张寻宁点了点头，示意可以了。
“兄弟姐妹们，现在到了我坦率向你们说出实情的时候了，我知道你们每一个人，都怀疑过自己的人生？因为我也怀疑过……”
杰西卡开始播音，然后顿了顿。张寻宁那里没有喊停的意思。她继续说下去。
“实际上，我们大部分人已经无法分清真实和虚假的界限，我们知道我们在超虚拟中看到的是假的，但是我们以为真实的那部分生活中，又有多少是真实的？”
她停下喘口气，那边张寻宁仍然没有反应。他跟踪着的最近的铁皮人队列，正在靠近，但是还足够远。
“我们出身后，周围的人都长的很像，没有人向我们解释过其中的合理性。我现在来告诉你们，所有的一切，都是虚假的……”
张寻宁抬手，示意演讲暂停。他得跟踪那支铁皮人的去向，听听它们是否加快了步伐向这里过来。当然，除了贴在门上的耳朵，他的另一只耳朵，一直在听杰西卡的演讲，必须承认，杰西卡的模仿婷婷说话，简直惟妙惟肖，即使这还不是模拟后的效果音，但是那种高傲的语气、微妙的停顿，已经有十分火候。他平时也觉得奇怪，婷婷的播音完全不像是电子合成的，电子合成无法灌输进真正的感情，总是能在细微处感觉出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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