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岛地带是无法防御的，因为无法预测敌人的进攻地带，也就无
法有效集结兵力，这是超算也无法解决的难题。很高兴，我们正
进攻。”
———施瓦茨中将
张寻宁走了几步，突然觉得赵一战的这个诡谲假设不好回答，于是转身，发现赵一战站在原地。
“队长，扫描到信号，附近有通讯。”
两人赶紧就近找树丛躲起来。
“什么情况？”
“单兵电台活动。距离很近，简单数字加密，像是‘独眼龙’的简化单台。”
方位？”
“还不知道，不过距离应该很近了……”
赵一战不需要多说了，因为已经可以听到前面的马达轰鸣声，就隔着一道灌木。
前面的是一条代号“绿茵”的通道，高空卫星很早就侦察到了，因为觉得太过笔直，很像是机械载具，经年累月行走在固定路线上，碾压出来的土路，但是因为像素太低，无法确定，现在看来可以证实了。
两人匍匐前进，从灌木下面爬过去。就在他们下面一条夯实的简易土路出现了。
灯塔有时候如同挥霍无度的土豪，偏爱壮观的建筑，但是也经常搞一些扣扣索索的简陋东西，比如眼下的土路，它计算投入产出比的模式，仍然是重大课题，并没有找到规律。
小草从这条夯实公路的碎石缝隙里冒出来，犹如给这条路铺了一层绿色的毯子，某种程度上，也可以欺骗了高空的卫星。
一辆通用重型地面载具（GHGV），从远处驶来，坑洼不平整的地面使得它的行进，略有些跳跃。
这是灯塔最常用的，全地形交通工具，用途很广泛，有时候用来当马克IV的牵引车，有时候也在在二线作为油罐/弹药车或者在北美耕作区装载谷物。这种车辆的悬挂很好，底盘很高，高到可以在下面站一个人。赵青曾经带领张寻宁的小组，躲到这种车辆下面，避开敌人眼线。
可以看到高大的车头里面，作者一台东张西望的独眼龙，与一般独眼龙不同，它背负着天线，显然具有中短距通讯能力。
躲过它的视野并不困难，两人趴在灌木后，等着它过去。暂时不知道后面车厢里装的是什么，也许是一台马克IV和配套武器，不过从其在坑洼地面的弹跳看看，载重不大，应该没那么重。
车辆以大约25公里时速，通过两人。可以看到，后面车斗里，装着巨大的三层架子。架子上悬挂着摇摇欲坠的金属休眠舱。透过休眠舱透明的盖子，可以卡到里面还有人。
“是人？”张寻宁意识到里面躺着的不是复制人，而是人类，因为面貌、肤色、胖瘦、年龄都各不相同。复制人的面貌虽然也不全都一样，但是整体而言很接近，尤其在身高和体型方面，找不到一个很瘦或者很胖的，也没见过很老的（可能因为提前死了）。
“一共72个休眠舱。”赵一战说道，他显然比张寻宁更细心，这大概得益于很高的记忆力。
“他们要干嘛？”
“不如我们跟上去看看。”
“走。”
两人壮起胆子，跑到简易公路上，紧跟着这两车子奔跑。赵一战当然很清楚，自己与休眠舱里的那些人只隔着一层玻璃，但是休眠状态的人，应该不会睁开眼睛。
他快速跑过去，将张寻宁拉到身后，渐渐追到只有10来米得到地方。他可以观察到，最后一排挂着的那些人，并没有一个年轻的，大部分是老人，大部分很瘦，似乎并不健康。
一名老年妇女，突然睁开眼，看向赵一战，赵一战无处可躲，不由得慢下步子。但是老人只是呆呆看着赵一战，并没有更多的反应。
车辆开始转弯，赵一战注意到，老人的眼珠跟着他在动，但是仍然保持面容呆滞。
显然，那个人与超虚拟处于物理隔绝状态（没有扫描到独眼龙以外，其他的无线通讯的迹象），所以不至于报告看到自己，但是待会儿就很难说了。他不由得心里咯噔一下，担心自己和队长一上岸，就暴露了。
车子驶向了刚才他们上来时的泄湖，根据卫星照片，泄湖就在这条简易公路的尽头。赵一战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他举起望远镜，发现休眠舱的大部分，都已经睁开了眼睛，这说明刚才老妇人睁开眼，不是个案，而是苏醒程序已经启动。他并不完全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是有一两个很坏的猜想，等待验证。
独眼龙驾驶巨大的卡车靠近了湖泊，湖中的鳄鱼没有被吓退，相反地，它们迅速聚拢过来。这不是野生动物天然的反应，通常它们应该逃离这么大的机械才对，显然这是某种刺激造成的条件反射。
卡车在岔路口停住，开始倒车，将车尾对准湖泊。然后车斗里的支架开始释放。最上面的一排悬挂着休眠舱的支架延伸出去，然后下降。
张寻宁比赵一战慢一拍意识到会发生什么，但是一样无能为力。
第一排三个休眠舱落到地面，然后，玻璃罩打开。三个赤身裸体的人，慢慢跨出休眠舱，像前面走去。前面是一块平滑的岩石，岩石下面是悬崖，有大约八十条鳄鱼就在下面昂首等待着，其中有七八条体型大到完全不合理。
这三个人中，就包括，刚才与赵一战对视的老妇。她佝偻着身子，行动迟缓，颤颤巍巍向前走。岩石下面的鳄鱼急切的咆哮声已经响成一片，它们等待着食物的降临。
三个人类毫不迟疑地向前走，没有转头向两边或者脚下多看一眼，他们就这么走到岩石尽头，然后掉落下去，几乎还没落下，就被最大的几条鳄鱼接住并撕扯成几截，然后发出撕心裂肺的几声惨叫，但是叫声很快被猛兽争食的喧嚣压制下去了。
张寻宁在克制情绪方面，比赵一战要强一些，毕竟他近距离见识过舟山岛上的那些人肉捣碎机。有了这次经历，他不会再因为这样的场面再一次惊慌失措，或者被自己的呕吐物呛住。他调整头盔摄像机，用更广的视野，将看到的一切拍摄下来。
“我看到他们在处理活着的人类，”他平静说道，为画面做必要的注解，“他们完全无意识地向前走，这很奇怪。”
第二批三个人慢慢走向前，直到跌落岩石，被鳄鱼撕碎。
这些人不是毫无畏惧，而是没有完整的意识，他们茫然地走向死亡，这样的行为完全不像是人类，只有在被鳄鱼撕咬时的尖叫，才像人的正常反应。
整个过程持续了5分钟，所有72个人全都跌落湖中。湖水被染成了鲜红色。赵一战刚才提出的，关于这些鳄鱼是如何在密度这么大的情况下，活下来的诘问，终于得到了解答。灯塔的下限，永远突破人类的想象。
独眼龙开始收拢支架，上面挂着空荡荡的休眠舱，显然它不是第一次干这样的事情。从鳄鱼的表现看，也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投喂。这些鳄鱼显然并不经常猎物活物，所以当张寻宁撞向它们的时候，它们选择躲避。它们只习惯于吃从天而降的活人。但是那些人为什么会如此麻木入行尸走肉一般，他们的躯体能够行走，说明多多少少保留了一些意识，灯塔是如何操控人类到这种地步的？
卡车从张寻宁眼前开过时，他还在试图寻找解答。赵一战提议追上去，爬上那辆车，然后偷偷追到敌人基地。张寻宁平静地拒绝了这项建议，他知道上级赋予自己执行任务的自由度很高，但是自己的使命，在于战略侦察，而不是摧毁敌人什么重要设施。对他来说，要收集足够多的战场情报以及联络本地防抗力量才是重点。多余的冒险是不必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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