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体行为是可预测,可干预的行为,作为资深媒体人,我确定这是一种科学。人类从群体动物进化而来,他们天生就很容易被欺骗。尤其当你挑动他们的恐惧和仇恨时。”
————婷婷
“黄鼠狼,以你的经验,你认为这个东西里面有没有反应堆?”狐狸问道。
“要我说,也许有,也许没有。”
“哎,你这个小鬼,耍滑还挺有一套。你每次给上级的报告,都这么写?”
“要我说,从神像头部的那个冷却水池看,即使不是核动力,也至少有动力很强的动力源。这个东西,一定不是看起来的那么简单。而且从缆线的集中看,动力集中到了右臂上那座灯塔里,似乎不是发光那么简单。”
“灯塔造这个鬼东西,还真是让人猜不透。”
“是啊,你看海湾里那条运河。”张寻宁指向海湾,“我总觉得蹊跷。”
“什么蹊跷?”
“赵青说过,那些一样望去,完全合理的铺陈,才是危险的,那可能是敌人故意留给你看的,而真正的真相,可能隐藏在那些不太合乎情理的细节里。”
“没想到,他也能有这样形而上的思辨?”
“我确实觉得哪儿不对劲。我记得我提过迪拜塔和长城?你当时提到了孟姜女。”
“嗯。”
“这座建筑,并不是长城那样规模的东西。至多,这是灯塔自娱自乐的玩意儿,可能消耗了她手上资源的百分之几而已。但是她在这里聚集的人力物力是惊人的,我们以为这里有几十万人,但是最新的估算,附近可能有100万劳工,她甚至挖了一条运河。这些力量,都是与建筑本身不相匹配的。”
“好像有点儿道理。”
“其实我也不能说服自己。灯塔真的想要靠那几十个废物,来指挥一百万军队?她不可能提前知道我们的进攻地域。如果我们最终没有进攻这里,所有这些岂不是都白费?”
“我不同意你的阴谋论。我看着运河修建和巨像开工,那是3年前的事情了。她怎么可能在那么久以前,就开始谋划好一个你们反攻的圈套。”
“是的,这是一个我反复想过,但是逻辑不能自洽的地方,我有时候想,这些事情就丢给上级,他们肯定还有别的情报源可以核实,但是有时候又觉得,核实情况是侦察兵的责任,当成千上万的弟兄降落下来,却发现陷入了几十倍的敌人合围之中,我必须负上责任。”
“以你的判断,如果这里真的有一百万轻装步兵,会成为我们占领这里很严重的障碍吗?”
“我倒并不这么认为,如果没有重武器,没有制空权。一百万轻步兵,不可能阻挡攻击。不过会给伞兵造成很大的伤亡,而且这些人原本是我们要解救的对象,而不应该被消灭。我们应该想办法,在进攻前,切断灯塔对他们的控制。”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切断灯塔对这些人的控制,他们的身体,也就真的物理死亡了?”
“没想过。”
“灯塔的阴谋或许就是想通过这些人绑架我们的行动。这些人是她的人质,迫使我们放弃攻占这里。对灯塔而言没有太大损失,每死去一个休眠舱里的人类,她都可以从她的那套假道学里解脱出来,节省一笔开销。”
张寻宁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狐狸假设的这种情况。也许思考各种阴谋论,本身就是错误的,他应该做的,只是描述自己所见所闻,将头大的事情,丢给上级。
“我承认,我有点糊涂了,一切看起来合理又有太多不能细琢磨的地方。”
“走吧黄鼠狼,进去看一眼,也许所有问题都会有答案。”
他们将巴赫的东西还原,继续向上爬,中午时分,到达了神像腰部。阶梯一改之前转折向上的走向,通向了那本巨大的《2033宪法》。他们穿过女神臂弯里的隧道,到达宪法跟前。如同巴赫图纸记录的一样,这里有一扇进入的门。
狐狸还不打算用两名死者的生物识别,她活到今天,显然不是靠莽撞。她先从电子门的锁上下手,连接上一根数据线,开门的手法和赵青很像。显然这种门,可以通过密码、指纹或者机器人的识别器打开,甚至可以在门锁上黏上一团炸药,直接炸开,但是在巴赫负责保卫工作后,所有的行动都必须小心。
狐狸的方法比赵青的更巧妙,她似乎精熟与此,熟练调用各种破门工具,张寻宁只能看到她携带的终端屏幕上,快速移动的数字。
“不撞一下密码?”
“当然可以,不过很难确定巴赫会不会注意到,开门次数多了一次。趁着我们还有闲工夫,可以干的更漂亮些。”
“哦,哦……”
“这种门有一种远程检查模式,就像这样。”她按下按钮。张寻宁听到金属门发出咔哒一声。狐狸伸手一推,门打开了。
“很好,不留记录的开门。巴赫是安德森手下最狡诈的一个,有猎人的称号,不过再狡猾的猎人……也斗不过聪明的狐狸。”
狐狸舔着脸自夸了一下,嗖地钻进宪法内,张寻宁也紧跟进去关上门。这里看上去是一个独立空间,有微弱的气流通过,似乎是安装了一部换气装置。
两人开始准备,各自换上偷来的衣服。狐狸先找到冷凝水,洗掉脸上的油彩,然后将头发披散下来,设法遮住脸上的疤。
灯塔的内部警戒系统,一但拍摄到进入者大半个面孔,就可能触发识别,虽然可以通过一些办法,不让它们拍摄到脸,但是疤痕还是容易触发警报,毕竟进入者没有脸上有疤的。
张寻宁换上那胖子的花短裤和香槟色衬衫,就他个人审美而言这样的搭配简直是噩梦,而且尺寸实在些肥大。她换完衣服,走到镀铬的墙壁前,想要检查一下有没有破绽。狐狸打理好头发,走到边上。一抬头,两人在镜子里,有了一次对视。
这是张寻宁第一次看到没有了油彩和疤痕的那张脸。一张让人记忆深刻的脸。
毫无疑问,狐狸曾经是很会收拾自己的女人,如同她只言片语间透露过,足可以冒充交际花。她竟然给自己捯饬出一个发型,用丝巾个自己缠了一个蓬松的辫子,巧妙挡住了那半张脸,而且看着一点儿不古怪,甚至于,还相当时髦。
张寻宁一时有些看傻,他没预料会看到这样一种兼有野性与俏皮的风格。或许这些年,她一直在镜子前钻研如何挡住那道可怕疤痕的办法。
张寻宁相较狐狸的伪装,要失色一些,主要是那身肥大的外套以及古怪的颜色搭配,还有那顶奇怪的草帽。
女诗人的衣品较之肥胖男,要好不少。入时而又不算太招摇,身材也较那胖子好不少,现在这两身衣服到了狐狸和黄鼠狼身上,立即分出了高下。张寻宁感觉自己,简直就像是动画片里,马上要领盒饭的反派三号或者四号。而狐狸,更像是美貌狠毒的女反派。
狐狸似乎还稍稍昂下巴,换了个姿势,她没太注意张寻宁,似乎很陶醉自己的样子。
“我得把头发剪短一些,和这条短裙比较相配。”
张寻宁注意到,她果然还是选了一条裙子。
“是啊……”
狐狸发现张寻宁看自己的神情,显然某种巨大的落差,造成了这种惊愕。
“为什么很吃惊?你第一次看到我,觉得我像个野人?”
“……哪儿有,根本没有的事。”张寻宁的迟疑和不自然的掩饰,让狐狸看出自己猜对了。
“黄鼠狼,你这身太可笑了,不止大了两号。”
“是啊,这个野夫,怎么有脸控诉粮食短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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