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我在媒体界的经验，在90%的真话后面，藏进10%的煽动性谎言，是最是有效的。北美实验室的报告，暗合了我的经验，在90%真实意识中，加入虚构的仇恨，点燃他们的复仇欲望，就可以让他们不问是非的投入战斗。”
————婷婷
“对，好计划，趁着她还没有发现我们在行动，没来得急干扰通讯，你得赶紧把自己的全盘计划，发送出去。然后，我们卸下包袱，想办法从这里逃走。”
“没错，没错。”张寻宁赶紧从腰间解下电台。他有些亢奋，意识到自己抓到了关键情报，站在了扭转历史的转折点上了。
他抓住通话器，准备将自己的判断，进行语音录音，然后一键将加密压缩的所有信息发送回去，整个过程不会超过2秒钟。无论灯塔发现与否，都绝对来不及反应。
但是他停住了。他突然想起了赵青的话：如果你觉得，你在敌人后方看到的一切，都很合乎情理和预判，那可能正中敌人诡计。
他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一切似乎如赵青所说的，从情报获得到分析整理，进而得到自洽的结论，都来得太容易。尤其刚才，自己和狐狸互相从各种细节拼凑全貌的过程，太完美、太顺利，简直没有半点瑕疵。这不是以往，人类与灯塔交战的经验可以解释的，至少不是他的经验。
实际上，人类与灯塔交战并没有太多成功的经验，而更多的是教训。如果人类还能从无数惨痛教训中学到什么的话，应该能想到，任何理性的推算，都在她的算计中。所以赵青才会说那样的话。
“得小心啊……”他小声提醒自己。
“再不发报，就来不及了。”狐狸催促道，“那些铁皮人可能马上会注意到同伴磨蹭半天，没有下来。”
张寻宁握着电台，手心出了汗，却仍然在犹豫。他曾经自以为很理性，但实际上，他更感性。现在，不知道为什么，他嗅到了一丝不详。以往在战场上，也会有各种各样的预感，通常坏的那部分都很准。
“也许，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再做谋划？我还是担心……”
“你担心中计？那些事丢给上级去吧，他们有更多的其他情报源可以交叉对照。大仙，我们没有时间耽搁了。”
“不行，不行，不行，我不能发这个报。”张寻宁把电台有插回了腰间，“那会暴露位置，还是先离开这里……”
所谓暴露位置，只是张寻宁的托词。如果军情情急，当然不能考虑自己当下的威胁，立即发报，但是他始终觉得哪里不妥。但是又想不通问题所在。
“如果我们暴露，马上就会有电磁干扰，这是灯塔的标准反制，到时候即使我们脱离危险，也无法将情报送回去了……”
张寻宁抬手止住狐狸说话，因为他听到了脚步声，声音很杂乱，是铁皮人，数量远不止两部。它们正在蜂拥而至。
“怎么办？”他看向脚边残骸，“要不。把这些扔下去，免得被看到？”张寻宁情急之下想出一个办法，他刚才就注意到，铁皮人在花冠廊道内巡逻很规矩，并不会爬到女神头上乱跑，甚至不太转头张望，似乎比较忌惮这个神圣的地方。
“你傻啊，它们上来找不到同伴，这么容易受骗？”
这会儿，连狐狸都可以听到铁皮人的声音，第一部已经钻出了女神额头上出口，然后是第二部。张寻宁听音辨位，发现它们分成两列，分别从两侧巡逻。
两人赶紧爬出廊道向女神头上爬。女神后脑有一个发髻，那里可以暂避一时，不过当其中一队铁皮人看到同伴残骸，意味着败露。然后会发生什么？也许只能跳下去了。
两人躲藏好，张寻宁再次取出电台，仍然有些踌躇。狐狸看出他的犹豫不决，一把抓住脖领子，将他拽到自己脸前面，不到5厘米的地方。
“告诉上级，立即发起进攻。必须摧毁神像和灯塔。”她严厉看着张寻宁，显然她已经把所有情报的要害归结到了这么简单的一句结论。只要张寻宁按下发送键，说出这句话，上级就会领会所有的意思，甚至情报本身都变得不重要起来。
“不，我不能……这关系到几万人的生命。”他正色对狐狸说。
“想想那里，”狐狸指向东面，在山后面，是灯塔黑暗兵器的实验场所，“那里有上万的联军俘虏，每天都在死去。他们不能多等一天。”
“我的战友就在那里，我知道他们多等一刻，就距离死亡更近，”他挣脱了狐狸的手，“但是我不能发报。我不能。”
张寻宁直视狐狸，表明自己的决心。他知道人类的暂时胜利来之不易，而反攻的本钱是如此的薄弱。他也知道，上级除了自己，不会有更好的情报来源进行交叉核实。寄希望于2000公里外的上级，超越站在女神头上，俯瞰一切的自己，做出准确判断，那是自欺欺人。他更知道，几万名伞兵和同样数量的装甲工兵，已经在集结状态中。他们大部分经历了几年残酷战争，是人类最精锐的兵力。某种程度上，跳岛作战意味着没有退路的豪赌，而灯塔，在与人类的每一次战略性对赌中，还从未输过。
这一刻他异常清醒，知道自己不能担起这历史重责。
在两人无言对视中，第一台铁皮人看到了同伴的残骸。它尖叫着发起了警报。
“我被你害死了。”
狐狸松开手，恨得牙根痒痒。
两队，8台铁皮人，遍布自东到西的大约180范围。它们跃上女神带有弧度的头部，从各个方向搜索上方。张寻宁躲在发髻后面，等待狐狸的指令。
一台犬狐无人机突然从花冠边缘跃起，发现了躲藏这里的两人。它的声音很轻，成功隐藏在了风声中。
张寻宁抬手一枪打中无人机，看着它坠落下去，当然他也暴露出来，所有八部铁皮人从四面八方向张寻宁逼近，但是没有开枪。显然这里它们女神的头部，无论这些机器人是否真的迷信，但是至少敬畏是存在的。
“快跑吧。”狐狸喊着，扔出一枚手榴弹。
手榴弹在一台铁皮人脚下爆炸，将其炸飞。
狐狸飞奔着跑向另一侧，她也注意到铁皮人忌惮打坏神像，射击很谨慎，这是机会。但是她刚跃出女神头顶。就被一枪打中肩部。
张寻宁看到北面灯塔里一闪而过的反光，婷婷正举着狙击枪。
张寻宁赶紧将电台插到腰带的电台包里，来不及插上束缚的卡扣，就猫腰跑过去，架起受伤的狐狸。
“狐狸，现在怎么办？”
“去边上，找个地方跳下去。”狐狸说道。
两人猫腰快跑，但是铁皮人已经从一侧围拢过来，它们正迅速攀爬，封杀两人逃跑的角度。
“这里走不通了，去东面。”张寻宁说道。
“不行，那里有个女狙击手。封死越过头顶的所有去路。越过头顶，是找死。”
“只能赌一下了。”
“赌什么赌？”
张寻宁并不解释，硬是架着狐狸跑向女神头顶。他昂首对着灯塔，想要婷婷第一时间看清自己。他没时间去想，这样做在战场上有多傻，但是他灵光一闪间，权衡了局面，知道那是唯一的机会。
婷婷托着枪，一只脚踩在窗沿上。她微笑等待着猎物露头出来。身后站着慕容主席。
“婷婷，好姑娘，打准点，打准点。打死这些走狗。他们竟然追杀我到了这个地方？他们何至于对我恐惧至此？那如此的虚弱和卑鄙……婷婷，现在你知道，我对主宰有多重要了吧？”主席兴奋地挥着拳头。
“住口傻逼，别干扰我。”
她呵止了慕容，继续瞄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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