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瑶转身就走,经子石沉默扭头,只有解鲤给了宫桓一个一言难尽的眼神,搞得宫桓满头雾水:“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天这不还没亮吗?你们怎么都不睡觉?”
解鲤问他:“你不应该守夜吗?你干嘛来了?”
宫桓顿时清醒,对哦,他干嘛来了?他就是跟经子石交接守夜时出去小解了一下,然后回来看着那火堆,不知怎地便觉眼皮子沉重,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他居然在守夜时睡着了?!
这可是娘亲跟叔父再三叮嘱他绝不可以犯的错误,自己的责任要自己承担,因为妖魔永远不会跟人类讲道理,如果因为自己的失误造成别人受伤或是死亡,那是决不会被原谅的!
神慧超度完乱葬岗的冤魂回到山神庙,便看见其他三人闭目养神,只有宫桓宛如做错事的小孩子坐在火堆边上,看见他时还心虚地把目光别开。
这可稀奇,宫桓向来是大少爷脾气,奈何四个同伴里有三个不惯着他,神慧脾气虽好,却也不是唯唯诺诺的人,他只是不生气罢了,也有自己的原则跟标准,所以表面上看着宫桓声音最大,其实他才是食物链最底层。
“你还好吗?”
正对着火堆发呆的宫桓飞快瞥了神慧一眼,嘟哝:“……挺好的。”
“初出茅庐难免遇到一些问题,吃一堑长一智,何况我们还是五个人,可以彼此帮助,一起进步。”
宫桓拿着一根小树枝往火堆里扒拉,拨弄来拨弄去,“你比我还小一岁,怎么说话老气横秋的,你们万空寺的和尚都这样吗?”
神慧笑起来:“我平日多修行参禅,并不是非常了解师兄弟们,不过大家都是很好的人。”
“你知道万空寺排名最不想合作的同伴榜首吗?”
神慧微微吃惊:“这是为何?”
“婆婆妈妈,妇人之仁,妖魔危害人间,自然是全都杀了才好,万空寺的和尚却总是说什么出家人慈悲为怀,每次抓到都要犹豫杀不杀,没少惹出麻烦来。”
说着,见神慧眉头紧锁,宫桓立刻警惕:“这可不是我说的,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你可别赖到我头上啊!”
神慧摇头:“我不喜欢你的用词。”
宫桓想了想:“我这么说好像是不好,那我跟你道歉,虽然我没跟其他和尚相处过所以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但你这人还是不错的。”
“我说的不是我。”
“那是什么?”
宫桓仔细回想自己刚才说的话,“我还说了什么吗?”
“善良与宽容是很珍贵的品质,婆婆妈妈与妇人之仁这样的词,以后都不要再用了。”
宫桓没想到神慧是指这个,他挠挠头:“可大人都这样说,我小时候练武,我娘每次看到我摔了一身伤都抹眼泪,跟我爹说不要我去学了,我爹就会说她是妇人之仁,目光短浅。”
“你娘心疼你,不是为了让你跟你爹学着说她坏话的。”
一直闭目养神的东瑶睁开眼睛,面无表情,“你娘辛辛苦苦怀胎十月将你生下来,不知受了多少罪,你这样想她,实在是不孝至极。”
宫桓讷讷:“我下次不说也就是了。”
“我看你平时挺碎嘴的,又爱讲话,一天到晚嘴不停下,不如我给你创造个赐,叫公公爹爹,你觉得怎样?”
原本宫桓认错,这件事轻轻揭过也还罢了,东瑶却这样不客气,于是大少爷脾气上来,不肯示弱:“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东瑶闭上眼睛:“想说就说,你听不惯可以不听。”
宫桓被她气得握紧拳头,可惜单轮武力值他不是东瑶的对手,只能气呼呼地扭过头,顺便瞪了神慧一眼,觉得要不是他先提这茬儿,东瑶也不会如此针对自己。
神慧认真思考后颔首:“公公爹爹这个词好,正对应婆婆妈妈,日后你爹再这样说你娘,你就可以这样说他,只有公公爹爹的男人才会喋喋不休地说别人不好。”
宫桓戳戳经子石:“别装了,我知道你没睡,你说你站谁那边?”
经子石没睁眼,抬手就指向神慧的位置,差点把宫桓气出个好歹!五个同伴他们四个站一边!他果然是被孤立了,怪就怪他自己太优秀,才招来这样多的嫉妒!
不过吵吵闹闹一番,天也将要亮了,这一夜大家都没怎么睡好,但谁都不是娇气的人,所以稍作休整便准备继续出发,历练的路线早已规划好,每个人抓一只妖魔,一共需要五十只,他们得四处探访哪里有妖魔踪迹,毕竟随着神之后裔的出现,妖魔们也变得无比精明,它们会尽量避免跟神之后裔正面对上——尤其还是一次五个。
中午时,五人到达了城镇,进城后大家决定分头行动,以勾陈宗的纸鹤为联系工具,东瑶与解鲤一组,神慧与经子石一组,宫桓独自一组。
其他三人对此没有意义,宫桓还生气同伴集体孤立自己的事情,因此不愿组队要当独行侠,神慧问他:“你一个人可以吗?不如我与你交换。”
他是好心关怀,宫桓却认为神慧是瞧不起自己,冷哼:“你还是多担心担心你自己吧,我早就有了历练经验,你可是头一回下山,真要是遇到事儿搞不定,你抱经子石大腿,他还算有点能耐。”
语毕,扬长而去。
神慧本身并不是话唠,他只是有问必答,从不令人难堪,而经子石不爱说话,两人并肩而行,一路沉默无语,倒是因神慧生得皮肤雪白面容俊秀,很招大婶大娘喜欢,见他一身僧衣洗得发白还有补丁,几个大娘热情十足,不用开口就能轻松化缘。
经子石站在边上等得有点不耐烦,在他看来完全没必要跟这些乡野村妇多说话,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们可是要去找妖魔的,他想表现的更优秀一些,这样才有成为继承人的可能。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佛子终于从大娘们的簇拥中离开,衣衫依旧整齐而干净,双手合十:“多谢诸位女施主。”
他年纪虽小,身上却有种说不出的沉静气质,连最闹腾的宫桓跟解鲤在他面前都能不掐架,往常这俩凑到一起,一天能掐百来回。
“……鲁大娘说,最近有件很奇怪的事情。”
经子石眼神茫然,鲁大娘是谁?
“就是给我们松子糖的那一位,脸圆圆的,笑起来格外和善。”
经子石真的很佩服神慧,因为他居然能把那一圈大娘谁是谁都记得如此清楚,他摇摇头,又问:“奇怪的事情,是指什么?”
“和她们同住一条巷子的有个姓单的秀才,单秀才家原是本地出名的大户,可两年前却逐渐败落。”
经子石听得很认真:“然后呢?”
“可是从半年前,单秀才突然发家,从巷子里搬出去不说,还买了新的宅子,又将从前典当的地契全都赎了回来。”
“或许他是发了财,这很奇怪吗?”
“鲁大娘说,她有一回瞧见单秀才,发现单秀才变成了张老鼠脸。如今已经是有小半年,没人再见过单秀才了。”
听到老鼠脸这三个字,经子石终于有了兴趣:“难道单秀才是妖魔所变?有些妖魔就会变成人形引诱人类从而将人吃掉,我们去看看。”
“鲁大娘说她是看着单秀才长大的,所以他肯定是活人。”
神慧一边回答,一边用纸鹤通知东瑶等人,经子石见状,问他:“你知道我们每个人都要斩杀十只妖魔才算正式出师吧?”
神慧点头,经子石才道:“那么你完全没有必要通知东瑶,这是你我发现的妖魔。”
言下之意便是两个和尚抬水喝,三个和尚没水喝,五个和尚那恐怕是要打起来了。
神慧道:“万空寺没有这样的规矩,倘若你想要,都给你也可以。”
经子石:……
正如鲁大娘所说,单秀才买了一个很大的宅子,普通人兴许看不出来,但神慧乃是佛子,一靠近宅邸,他便被那冲天的怨气所震惊。
单家宅子散发出的妖气还影响到了附近的其他人家,一路走来,五感过人的神慧与经子石能听到此起彼伏的咳嗽声,经子石道:“这里已经开始死人了。”
他们左前方那户人家门上便挂了白幡,不时有哭声传来,住在单家宅子附近的人全都脸色憔悴神情郁郁,而单家,有这样大的宅子,却在大白天家门紧闭,甚至连个看门的家丁都没有。
“我们就这样敲门进去肯定不行,而且周围人多,容易引起注意,还是等到晚上再来。”
神慧对经子石的决策没有意见,随后他向正那户做白事的人家走去,经子石还以为他又去化缘,当初五个人结伴同行,他们四人都带了足够两三天的干粮,惟独神慧除了一套换洗僧衣什么都没带,当时经子石觉得奇怪,现在他懂了。
佛子就是佛子,到哪儿都有人主动给他送饭。
神慧年纪不大,却生就一副菩萨相,因此那户人家很快便请他进去,他先是为亡者念了往生经,而后才问了这家人几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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