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教过你看账本的,你也经营了一家醉心坊,这就不用我再教了。孙一凡,你明日就将萧家药铺各类药材的审核方式、出产地、运送方式,以及来往商家全都告诉挽挽。”
“是。”孙一凡将账册送到风挽裳手上檎。
风挽裳接过,对他微微颔首,“以后请孙总管多多指教。”
“奴才不敢当。”
“孙总管在我面前就不必自称奴才了,还是像过去一样喊我挽裳吧。”除了让萧璟棠相信她,这孙一凡她也必须得取信魍。
能跟在萧老夫人身边一直伺候,并成为萧家总管的人,又岂是等闲之辈。
单凭他刚才那声惊呼,她就知道他不相信她。
孙一凡只是低下头,没有答应。
“挽挽,若是觉得累,一定要同我说,千万别硬撑。以后,萧家就辛苦你打理了,有什么不懂的就来问我。”萧璟棠滑动轮椅上前,温柔地看着她把账册抱在怀里的样子。
虽然而今的她,柔美中带了丝冷漠,但这样的她,依然很迷人。
“好。”风挽裳点头,望了眼星光黯淡的夜空,“夜深了,孙总管,你推阿璟回去歇息吧,明日还有得忙。”
但是,萧璟棠摆手,看向她,温柔浅笑,“挽挽,你先进屋吧,我想再待会。”
她没有犹豫地点头,转身回屋。
“挽挽。”
才走出几步,身后又传来他的声音。
她停下脚步,淡漠地回头看他。
他咧嘴而笑,“没什么,只是想跟你说,早些歇息,账册可以明日再看。”
她点点头,继续回屋。
直到身影进了屋子,萧璟棠脸上的笑容才收起,有些失落。
若是以前,听到他如此说,她一定会留下来陪他的。
真的,回不去从前了吗
摆手,让孙一凡推他离开。
出了晴暖阁后,孙一凡还是不免担心地说,“少爷,她已经不是当初的风挽裳了。”
“当今世上,知晓那件事的也就你和我,倘若哪天她知晓了”萧璟棠抬头,怀疑的目光看向他,脸色阴狠。
孙一凡心下一颤,赶紧走到他身边,弯腰,郑重地保证,“奴才定会守口如瓶。”
“不要再说怀疑她的话,否则,我也会怀疑你。”萧璟棠寒着脸,警告。
“是。”孙一凡点头,继续推他回主楼。
萧璟棠从怀里拿出那颗精雕的核桃,温柔地端详凝视。
他没料到顾玦回来,更没料到顾玦会因为孩子的事休了挽挽。
终归是男人,开始不在意挽挽怀的是别人的孩子,是因为知道那个孩子是他的,所以不介意流言蜚语。
而今,回到天都,看到挽挽和他在一起,又听到各种流言,孩子又没了,顾玦要休掉挽挽也不奇怪。
他很庆幸,当初让挽挽住进萧府。
很庆幸,那晚,挽挽在替他张罗宴席。
他赢就赢在了这一点幸运上。
翌日,旭日东升,曙光万丈。
虽说,宫里下旨昨日在画舫发生之事不得宣扬,但是,不过一夜,整个天都城的人早已将这些好不容易浮出水面的真相口耳相传。
今日的早朝气氛可谓是这些年来头一次如此紧绷,仿佛两军对垒,蓄势待发。
金銮大殿上,在等待皇帝和太后上朝的时候,文武百官各抒己见,声音噪杂。
“太后驾到皇上驾到”金銮殿后传来太监的高呼。
朝臣们连忙站好,手持玉板,躬身作揖迎驾。
太后由高松搀着款款而至,一身金光闪闪的凤袍,头戴朝天凤冠,右手牵着小皇帝拾级而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抱恙数月的小皇帝乖乖地在龙椅上坐下,发挥着他每次出现在早朝上必须要做的动作和必须要说的话,“众卿平身。”
但是,让众人诧异的是,太后今日坐在珠帘后的位子,而非小皇帝旁边的那张同样尊贵的金椅。
个别聪明的,一下子就了然于心了。
那位子看来是要留着给另一个人坐。
太后看到朝臣都平身后,又看了眼空着的金椅,端着威仪开口,“众卿今日有何事要奏”
薄晏舟作为丞相,还是担着拨乱反正之则,自然是第一个站出启奏。
他举着玉板,躬身作揖,“启奏太后,昨夜臣参加皇商殷慕怀举办的盛宴时,画舫里漫天纸张飞下,上面写着关于二十一年前旭和帝失踪一事,以及八年前工部左侍郎景云天被株连九族的真相,臣觉得必须彻查此事”
“此事哀家也听说了,昨夜也请了驸马以及殷慕怀入宫问话,的确是该查清楚是谁在背后污蔑哀家一旦查到,哀家决不轻饶”太后带着金护甲的手,愤然拍在扶手上,怒发冲冠。
“事关重大,臣以为理应派专人同邢部将此案查出个水落石出”
太后又往外边的金銮殿大门瞧了眼,“此事,哀家已经命东厂以及缉异司去查了,想必是异族余孽意图挑起纷争”
“此事还攸关旭和帝当年失踪的事,以及景家一案,若只推到异族身上,恐难堵天下悠悠之口。”薄晏舟不卑不亢,沉稳冷静地说。
“那丞相觉得该派谁来查此案好”珠帘后的太后眯起冷锐的光芒。
薄晏舟后面有人站出来,“臣觉得,裕亲王当年也曾参与调查过工部左侍郎一案,又曾受旭和帝重用,由裕亲王来调查此事在合适不过。”
“臣附议”
“臣附议”
薄晏舟这边的人一个个站出来附议,那边一个个低着头,一动不动。
眼下这事谁沾染上谁倒霉,这可是针对太后的。
太后冷瞪着金銮殿上一个个站出来附议的臣子,心里窝着一团火。
这裕亲王当年与旭和帝交好,祖上因战功显赫而被封为亲王,也是唯一一个外姓亲王,更是而今唯一一个握有南凌部分兵权的亲王。
虽说那些兵权远不及她而今手上握有的,但也不能不忌惮。
这会既然得到可以光明正大查旭和帝失踪一案以及当年工部左侍郎株连九族一案,他们势必会像疯狗一样咬到底
“奴才也附议”
倏然,阴柔悦耳的嗓音在金銮殿外徐徐响起,似一股轻风吹进,化了这紧张的气氛。
这声音
众人震惊地回头看去,果然就看到几个月未见出现在金銮殿上的九千岁翩然出现在门口。
他手里抱着小狐狸,穿着玉色锦袍,上绣繁复花样,腰系玉带,脚蹬皂靴,徐徐走进来,步步生莲花般,优雅沉稳。
小皇帝看到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会这么期待他出现,即使还是很怕他,可是他比恶毒太后好。
当听到他死的时候,他还躲在被窝里偷偷哭了一把呢。当然不是为他,只是害怕这九千岁死了,就没人教他怎么保命了。
他一个月前就听到这九千岁回来了,也想跑出宫去看他,他进宫的时候更想跑去瞧瞧,可是他只能待在寝宫。
现在九千岁回来了,那他是不是不用再装病了,是不是可以出寝宫了
如果,能再让他抱一抱小雪球,不,摸一下,就更好了。
高松看着顾玦恢复以往的气势出现在金銮殿上,顿时觉得心里发毛。
他就知道这顾玦一日不死,他的地位就岌岌可危,脑袋也觉得不太稳,每次醒来总得摸摸是否还在脖子上。
不过,他遇刺一事应该不会料到他也有份参与,当初他是负责献策的,钟子骞才是实行的那一个,顾玦就算知道也只以为是钟子骞。
更何况,而今死无对证了,若是他怀疑他的话,没理由回来了一个月都没对他下手。
很快,顾玦在金銮宝座下站定,怀抱小狐狸,对太后躬身行礼,“奴才参见太后,参见皇上。”
“顾玦,你是太久没上朝,忘了时辰了”太后不悦地质问。
“回太后,不知为何,今日,天都的路特别堵,所以耽搁了上朝的时辰,请太后恕罪。”顾玦不疾不徐地说。
太后压下心中的怒火,“上来吧。”
“奴才遵旨。”顾玦说着,带着万千绝拾级而上。
在那张久违数月的金椅前停下,回身,微一撩袍,风华无双。
他坐下后,太后立即问,“顾玦,你方才说附议是觉得此案应交给裕亲王来彻查”
顾玦薄唇似笑非笑,徐徐抬眸,睥睨众臣,“奴才确实同意,不过,此事涉及重大,裕亲王可以查,缉异司指挥使也可以查,五日为限,看谁先查出个子丑寅卯来。太后觉得奴才此提议如何”
那一排始终没有出过声的朝臣这会倒是聪明地纷纷点头赞同了。
而丞相这边,则是交头接耳。
“丞相觉得如何”太后率先问薄晏舟的意见。
“回太后,虽说九千岁这提议儿戏了些,倒也不失为一个妥当的方法。”薄晏舟拱手道。
“丞相大人,你想夸本督,就老老实实地夸,还拐个弯,真是不可爱。”顾玦微眯着眼,嘴角戏谑地勾起,修长均匀的手指慢慢徐徐地抚着窝在他腿上的小狐狸。
那只小狐狸也是被他常年如此惯着,抚着,都养成跟他一个德行了,娇贵、慵懒,还神气。
底下的臣子有些忍不住悄悄掩嘴偷笑。
要不怎么说这两人水火不容呢。
“既然如此,就这么办吧。裕亲王,五日为限,希望到时候别让哀家以及众卿家失望”太后出声定夺,也总算松了一口气。
顾玦既然敢如此提议,就是表明会帮萧璟棠赢这一局,况且,这样做也让人觉得公平公正。
她是相信顾玦的,而他,断然也不敢玩什么花样
“臣,遵旨”一直未曾出声的裕亲王站出来,跪地领旨,声音铿锵有力地响彻金銮殿。
大殿上安静了会,九千岁的声音又再阴柔徐徐地响起,“对了,本督在来之前特地去东厂了解了下昨夜被高公公带回去审问的人。”
闻言,高松身子吓软,尤其在看到太后怀疑的目光看过来,他更是脸色苍白。
“想必,高公公昨夜赚了不少吧”顾玦说着,没有回头,只是垂眸抚弄小雪球。
高松吓得心肝颤,高声呵斥,“九千岁,你这是何意思杂家昨夜里问完话,早就将人全都放回去了。”
“放是放回去了,不过,是先收钱再放人。”顾玦以谈天气的口吻,说出惊人的内幕。
众臣哗然。
太后凌厉的目光瞪向高松。
高松吓得跪地自我辩护,“太后,奴才也不知这其中还有这等勾当发生啊那帮兔崽子,奴才回去一定会扒了他们的皮,看他们还敢不敢”
太后自然知晓这不过是他的说词,怎么说也在自己身边伺候多年了,他什么性子,她还不懂
果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没一个能像顾玦这样有着庞大的野心,不贪蝇头小利。
顾玦当初就是知晓一心一意为她办好事,所获得的远比自己削尖脑袋贪出来的多。
她当初就是欣赏他的野心和聪明。
一个会贪蝇头小利的人,来日也会因为别的背叛她。
而顾玦的野心很明确,就是因为够明确,她才欣赏,才重用他,继而宠信于他。
“瞧瞧东厂都被你管成什么样了,回去给哀家清理干净了”
众人以为太后要趁此机会将东厂交还九千岁统领,没想到只是这样子,再看向九千岁,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看来也只是随口提一提,吓人玩。
殊不知,低垂的凤眸里闪着噬人的冷光。
不急,一步步来,一下子就弄死了太败兴。
于是,一场紧绷的早朝因为九千岁的出现,轻松结束。
早朝散去,太后留下宫女传话,让顾玦去凤鸾宫陪她一道喝茶。
从金銮殿后门走出,外边明媚的阳光与顾玦心里的阴郁截然相反。
小皇帝慢吞吞地走在后面,小眼睛盯着他的背影好久好久了,好几次想鼓起勇气上去跟他说话,每次鼓足了气又泄了。
顾玦余光扫了眼还在后头走的小皇帝,倏地停下脚步。
小皇帝吓了一大跳,也跟着教停下脚步,手足无措。
他怀疑,自己再不出声,这小子是不是要尿裤子了。
“皇上。”
“臣朕在”小皇帝吓得结巴,差点自称为臣了,昂着头看向他,双脚已经在悄悄发抖。
“你有何话要吩咐的”顾玦回过身。
“朕朕”小皇帝扭着手指头朕了半天,终于想到理由,“朕是想说,九千岁你没死真好风姐姐就不用哭了。”
闻言,俊脸一沉,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停下脚步,侧身,冷光渗人,“皇上,姐姐二字不可随便喊。”
“朕朕知道了。”小皇帝想理直气壮的,但是最后还是低下头,像做错事的样子,嘀咕地说。
然后,看到九千岁大恶人终于走了,他才抬起头来,很可惜地叹气。
他都还没摸到小雪球呢,要是风姐姐在就好了,风姐姐抱着小雪球,他就可以跟小雪球玩了。
今日的天都很热闹,尽管朝廷禁止谈论关于昨夜画舫所爆出的两个大案子,但是,流言是怎么都止不住的,托这流言的福,今日醉心坊座无虚席。
当然,风挽裳也有意让素娘不着痕迹地在满堂客人中添油加醋,将这流言传得更广。
听闻,九千岁今日还朝,威慑依旧。还提议,这两大案子由裕亲王和缉异卫指挥使彻查,五日为限。
他让萧璟棠竞争此案,明面上是向着太后,想必会暗中帮裕亲王,到时候裕亲王真为景家平反了,太后也无话可说。
又或者,这背后还有更深的安排。
白日依山尽,夕阳余辉透过朵朵云层,折射出霞光万丈。
风挽裳走出朱雀街的药铺,晚风拂过她的裙摆,荡起优美的弧度,只是,清雅脱俗的脸过于沉静。
孙一凡跟在身后毕恭毕敬地说,“小姐,少爷交代的那些,奴才也全都教您了,您若还有不懂的地方随时都可以问奴才。”
想必是萧璟棠将家业交给她打理,孙一凡以及萧府里所有下人俨然把她当当家主母看待了,个个也随着孙一凡喊她小姐。
风挽裳点头,走向停在门外随她奔波了一整日的马车。
提起裙摆正要踩上矮凳,忽然又想起什么,回头交代孙一凡,“我方才听玄武街的掌柜说,过几日是船商陈老爷掌上明珠的生辰,陈姑娘今年十三,醉心文墨,你备一套经史子集,届时你亲自送过去。”
孙一凡讶异,“你怎知这陈姑娘醉心文墨”
风挽裳淡淡一笑,“几年前阿璟曾带我一道去给陈老爷贺寿,当时陈姑娘还是小丫头一个呢,陈老爷当时还说他家姑娘醉心文墨,兴许将来陈家还能出个女状元。”
孙一凡听她如此说,心里对她的怀疑正一点点被信任取代。
当年的事还记得如此清楚也就算了,她也不过才上手,就立即想到要给商家送去贺礼,真的很心细。
倘若她真的是想谋害萧家,根本用不着连这种事都要提醒,看得出来,她是用心地在做,而今日一整日下来,她也很用心地在记。
“是,奴才记下了。”不由得,语气中多了几分折服的恭敬。
风挽裳点头,抬脚,正要抬步上马车,忽然,前头推挤吵嚷的人群吸引了她的目光
题外话说明一下,186、187章里工部左侍郎那啥的冤案,是八年前八年前八年前重要的事说三遍。谢谢大家的荷包,么么哒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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