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声音不是她心中的想法吗?
两个人面面相觑,脸上都带着疑惑。
【褚珀心中闪过许多纷杂的念头,不行,她不能这么怂,不能坐以待毙,她有原主的记忆,演戏谁不会呢?】
随后,宴月亭便见她抬起手,自下而上望着他,冷着脸命令道:“看什么看,还不扶我起来?”
宴月亭面无表情地回视她,没有动弹。
褚珀:“……”
【这就很尴尬了。要是原主被他用这么冒犯的目光看着,现在已经抽出勾星刀口人了,她要维持人设,就要惩罚他,但是若真的和原主一样恶毒,那她不就走上原主老路,等着被宴月亭算计,口无葬身之地吗?】
【在维持人设和活命之间,她当然选择活命了!呜呜,她还是自己起来吧。】
口,是“死”的意思?宴月亭沉吟。
褚珀手都抬酸了,正打算认怂,自己爬起来。
手腕忽的被冰凉的手指捏住,一股大力袭来,将她从地上拉起。
褚珀受宠若惊地瞄他一眼,又立即收敛神色,端出理所当然的样子,“看你刚刚也算是救了我的份上,我姑且不与你计较。”
宴月亭垂下眼眸,“谢谢小师姐。”
【他这么乖顺的模样,竟让褚珀后背生出一阵恶寒,在这半山腰的幽深密林里,夜色降临,暑气沉淀,再被他这么一恐吓,褚珀抱着手臂,浑身细细地颤抖起来。】
宴月亭闻言,嘴角几不可见地往上翘起,似乎被她惊弓之鸟一般的模样取悦了。
“小师姐应该知道,在这个世间,夺舍他人是妖邪之举,一旦被发现,任何人都有理由处死你。”
褚珀睁大眼睛:“我……我不知道。”
宴月亭便狡黠地笑了,他湿漉漉的黑发贴在脸上,皮肤苍白,唇上沾着血,水鬼似的,“我以为你该辩驳说,没有夺舍。”
褚珀愣了下,睫毛如颤动的蝶翼,坏东西竟然诈她!
她用力抿了下唇,硬着头皮死不承认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再胡说什么夺舍不夺舍,别怪我不客气。”
宴月亭不阴不阳地哦了声,“对不起。”
【哦你个大头鬼,男主是不是有病,故意气她呢?褚珀趁着他低头整理腰带,狠狠瞪他一眼,一个纸片人有什么好嚣张的。】
宴月亭闻声抬头,正好捕捉到她瞪得圆滚滚的眼睛。
褚珀不想与他起冲突,假装随意地走开几步,离他远了点,目光被远处忽明忽灭的光芒吸引,转移话题:“是萤火虫。”
宴月亭随着她的视线看去,兴致缺缺。
随着夜色加深,树丛里浮出的萤火虫越来越多,慢慢的,将这周遭都笼进星星点点的光芒中,她在原地转了几圈,拢起手心动作轻巧地去捧发光的小虫子。
她耸耸鼻尖,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树影下的人抬步走来,褚珀戒备地往后退去一步。
“你害怕我?”宴月亭身上灵光流动,浑身的湿气析出,凝出一颗带血的水球,哗啦一声落回小溪里,他衣袍翩然,长发飞扬,慢慢走入月光中。
褚珀强迫自己停在原地,“你是不是想挨打?”
宴月亭停下脚步,又用那种捉摸不透的表情盯着她。
【他是在试探她吗?非得逼她像原主那样揍他一顿,他才不会怀疑自己?宴月亭不会是个抖M吧?那要是这样的话,她是不是该遂了他的愿,揍他一顿维持原主的人设?】
宴月亭指尖勾出一缕风,从她腿上撩过。褚珀狠狠一抖,闭上眼睛。
微风卷起黏在她腿上的披帛,宴月亭伸手捻住,灵光顺着披帛淌去。
就算要杀她,也不是现在。更何况,与这道聒噪的声音同时出现的,还有一股无形的力量,迫使他身不由己地出手救她。
她太奇怪了。
褚珀只觉得浑身有暖风卷过,整个人似乎都轻飘飘地要起飞,沉沉坠在身上的水汽陡然消失,她睫毛颤了颤,悄悄睁开一条缝。
宴月亭松手,薄纱从他指尖拂落,“你若不想被人当做夺舍的邪祟处死,最好不要表现得太明显。”
经过他这么一遭连番恐吓,褚珀那做梦似的虚幻感早就烟消云散,哪里还敢继续不过脑子胡作非为,听他这话的意思,不管他是出于什么考量,宴月亭应该是不打算揭穿她了。
身上水汽蒸发,褚珀手脚开始回暖,再听到他这具带着忠告的话,褚珀再也装不下去,吸吸鼻子,“谢谢。”
眼见他转身要走,褚珀胆子大了些,伸手抓住他的袖摆,小声道:“我对法诀还不是很熟练,没办法自己回去。”
宴月亭沉默片刻,屈指从芥子中唤出一把灵刀,灵刀横在距离地面一尺高的地方,他隔着衣袖反手捉住她的手腕,将她提到刀上。
褚珀条件反射抱住他的腰——被勾星刀那么一通折腾,她真的对御空有点子心理阴影了。
宴月亭浑身蓦地僵硬,“放手。”
“我害怕摔下去。”褚珀委屈道。
“不放手我现在就把你扔下去。”宴月亭冷酷无情道。
褚珀扁扁嘴,松开他的腰,随即眼前一花,被人抽陀螺似的,提起来转了个方向,面对着前方。
她在刀身上晃了晃,后退一步,抵上身后人的胸口才松了口气。
这口气还没松完,身后的人就立即拉开了距离,褚珀不死心地继续退,宴月亭被迫继续后移,灵刀忽的刀头一翘,失去平衡。
褚珀:“欸!”
宴月亭皱眉,立即想要抽身让开,再次被一股无形力量按在原地,被迫成了她的人肉坐垫。
褚珀一屁股坐在宴月亭身上,似乎坐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地方,听到身后压抑不住的闷哼,她飞快地跳起来,“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
宴月亭面色阴沉,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没事。”
他在地上坐了好一会儿,才重新站起来,“站上去不要动,再乱动的话,你就自己回流风崖。”
褚珀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点头如捣蒜。她再次被宴月亭提上灵刀,小心翼翼地揪住他一点袖摆。
灵刀腾空而起,从密林中射出,褚珀被晚风扑了满面,头顶漫天星河,脚下萤火流光,丝丝缕缕的轻薄灵雾飘荡在树冠间,仿佛身处在画卷中,“好漂亮。”
宴月亭没有搭理她。
灵刀往流风上飞去,半山腰上的溪涧渐行渐远,褚珀好像听到什么呜呜的嗡鸣,转念一想,可能是耳旁刮过的风声,就没放在心上。
那呜呜声渐大,宴月亭回头看了一眼月色下银练一样的溪涧,问道:“你的勾星刀呢?收回芥子了么?”
褚珀眨眨眼,对哦,她刀呢?
宴月亭:“……”
两个人重新回了溪边,褚珀站在岸上,屈指掐诀,召唤灵刀的手印她之前就掐过,所以这次掐得十分顺畅,被遗忘的勾星刀从河底飞出,刀身震颤个不停,怪委屈的。
褚珀将它收回储物芥子中,巴巴地望向宴月亭。
后者伸手捉住她的手腕,再次带她腾空而起。
回到流风崖上,院子里被明珠莹莹之光照得通透亮堂,也照出了两人的一身狼狈。
褚珀还好一些,另一个人就不大妙了。
宴月亭肩上伤口数次崩开,玄衣看不出血迹,但周身满是血腥味,又被勾动经脉里的勾星寒气,整个人苍白如纸,就连嘴唇上都无半点血色。
“你先别走。”褚珀实在过意不去,翻箱倒柜地将所有伤药都取出来,打算一股脑塞给他。
宴月亭看了她的举动,坐到椅子上,等着她给自己清理伤口上药。
两个人一站一坐,互相看着。
【怎么还坐下了?他这是什么意思?不会是以为我要给他疗伤吧?我只是想拿点药给他而已。】
宴月亭:哦,这就是所谓的对他好?
褚珀踟躇道:“我不会处理伤口,要不……你去明医堂?”
宴月亭提醒她道:“小师姐曾令我不准去明医堂。”
【褚珀被他的话音勾起了原主的回忆,恶毒女配真的是好恶毒。从跟男主短暂的接触来看,其实宴月亭人还不错的样子,不管他以后多么的叱咤风云,现在就是个长得很好看的小可怜。】
长得很好看的小可怜眼眸动了动,抬眸看向她。她的一些词汇他虽不明白,但却听得出来指向是谁。
“那你把衣服脱了,我帮你涂点药?”褚珀试探性地问道。
宴月亭默不作声地看了她片刻,直到褚珀开始打退堂鼓了,才慢条斯理松松腰带,扯开领口,露出从肩头划到胸口的刀伤。
那伤口血红,边缘处却结着血霜。
褚珀脑海里闪过一幅画面,原主手执勾星刀一寸一寸扎入他肩上,然后手腕一用力,锋利的刀尖轻而易举破开法衣,往下划去,只要她想,勾星刀立即就能穿透他的心脏。
【原主死得不冤,真的不冤。褚珀咽了口唾沫,在心里碎碎念着,祈祷宴月亭恩怨分明,不要把账算在她头上,她只是个无辜落入这具身躯里的路人甲,从小就心地善良,团结友爱,拾金不昧,开朗上进,幼儿园就帮助同学编辫子,小学的时候就会扶老奶奶过马路,初中更是班里的团宠,大家都喜欢她,高中是红旗手,她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好学生乖孩子……】
自己夸自己倒夸得很流畅。
宴月亭听着耳畔念经似的声音,估摸着她能把自己祖宗十八代都交代清楚,肩膀的伤口上拂过一缕温热的气息,他肩膀一颤,退开少许,“你做什么?”
“啊?”褚珀表情无辜,“我就是……看你好像很痛的样子,就吹了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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